“曾县长讲的这件事情,很重要,非常重要!”
葛世荣着急之下,但是也不慌乱,上来先强调了一下曾毅讲话的重要姓,缓了缓,为自己赢取了一些思考的时间。
“我是从龙窝乡走出来的,对那里非常有感情,想到龙窝乡的百姓出行没有一条好路,我就很痛心。我同意曾县长的说法,龙窝乡的道路情况,到了必须改变的时刻了,一定要想尽办法、多管齐下,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改变龙窝乡的道路状况。”
会议室里,谁都没有着急表态,葛世荣这明显是在混淆概念。
郑辉煌端坐在那里,拿着笔在记事本上认认真真写了三个字:“煤”、“煤”、“煤”。他很清楚,曾县长设立超限检测的最终目的,在于整治龙窝乡的煤矿现状,只要煤矿的问题理顺了,道路自然就不是问题了,到时候会迎刃而解的。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为老百姓修一条顺畅平整的出行路;整顿拉煤车,解决县里的交通隐患。这些都是正大光明的事情,不管到哪里,都能随时拿到桌面上来讲,而且理直气壮,能站住脚。没人能反对这件事,也没有办法去反对。
而葛世荣也很聪明,避开超限检测的事情不谈,只讲道路,既然是道路破败,那就修路呗,路修好了,自然就不破败了,这是企图继续把煤矿的事情隐瞒下去。
“龙窝乡的道路破损到如此程度,持续时间这么久,我身为副县长,也有一定的责任。”葛世荣突然放低了姿态,主动把责任揽过来一些,然后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对于曾县长这次提出的龙窝乡道路改造的事情,我个人是坚决支持的,希望各有关部门也能高度重视起来、立刻行动起来,如果在协调和沟通方面有困难,就尽管向县里反映、向我葛世荣反映,毕竟龙窝乡的情况,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郑辉煌就明白葛世荣的打算了,这是揽下来一小部分的责任,但又要把这次龙窝乡道路整治的事情彻底揽过去,企图搞一个“将功赎罪”,可见葛世荣对龙窝乡有多么重视,几乎是到了不能容忍任何人任何形式的插手。
龙窝乡的水,深啊!
郑辉煌盯着自己面前的记事本,上一任的县长,包括现在的县委书记张忠明,都没有插手龙窝乡的任何事情,不是不想,而是根本就不敢。以前所有试图介入和揭开龙窝乡盖子的人,无一例外,全都倒了大霉。
而新来的曾县长,似乎是铁了心要攻克龙窝乡这块堡垒了,今后的丰庆县,怕是会更加无法太平了。
曾毅就笑呵呵地看着葛世荣,道:“葛县长对解决龙窝乡的问题如此有信心,看来一定是另有高明的办法了,那就讲一讲,大家一起听听!”
葛世荣当时差点就被气吐血,他哪有什么高明的办法,他只是不想让曾毅借着路的事情把手伸进龙窝乡罢了。
再说了,在座的没有一个傻子,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不管是解决龙窝乡的道路问题,还是解决拉煤车超载的问题,曾毅提出的办法,都无疑是最根本姓的,很难再有更好的办法了。
这是要逼老子露丑啊!
葛世荣恨恨地一咬牙,也是笑呵呵地道:“当前最紧要的,是解决路的事情,而修路最头疼的,就是资金了,其次是不能影响到龙窝乡现有的正常社会经济秩序。”
曾毅就侧脸看着葛世荣,道:“县里的财政状况,葛县长是清楚的,虽然最近宽裕了一点,但用钱的地方实在不少,步子稍微大一点,很可能就会再次发生财政资金不足的事情。在资金方面,葛县长有什么好办法?”
郑辉煌就暗自好笑,葛世荣这下得大出血了,这位曾县长的手腕,还不是一般灵活,你既然提到了资金,那我就顺势打一杆,你拿出办法了,那修路的资金问题就由你来解决,你拿不出来办法,那咱们就继续谈超载检测的事情。
葛世荣气得牙根痒痒,但又没办法躲避了,他道:“龙窝乡的路,是被拉煤车压坏的,在这方面,煤矿也有一定的责任,修路的事情,我看他们得出力。”
曾毅沉眉思索了半天,道:“理是这个理,但煤矿却没有必须修路的义务,如果找他们要钱,出了什么后果,可很难收拾啊!”
葛世荣心道姓曾的还不是一般滑头,既想让自己出面解决钱的事情,又不想担责任,简直是滑不溜手,比泥鳅还滑几分。葛世荣琢磨了一下,道:“我认为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要相信我们的企业家,还是有一定社会公德的,是高素质的。”
曾毅一听,就拍板道:“葛县长对龙窝乡的情况了解,那这件事就交给葛县长去协调沟通吧。”
郑辉煌差点笑出声来,这个葛世荣,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刚才对大家讲,只要有困难,都可以找他葛世荣反映,这是要抓过这件事的主导权,但话音未落,这一个反映困难的人就出现了。不是别人,正是堂堂的曾县长。
这下乐子可大了!
你葛世荣如果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今后你就再无理由插手龙窝乡的事情了,因为你根本就无法解决;但你要是解决了,似乎也不好看,这说明你和那些煤矿的关系很深,你以为开煤矿的都是慈善家,真有义务帮县里修路吗?
他们要真是慈善家,龙窝乡的路也就不会烂到现在了。
葛世荣也听出了曾毅这句话是意有所指,但他已经顾不上了,你就是再冷嘲热讽,那你也没有老子的违法证据,只要不要让你插手龙窝乡,你永远都拿老子没办法,不就是几条路嘛,老子修了!
他道:“既然曾县长信得过,那我就试试看吧。”
郑辉煌心中不由暗自赞叹:曾县长不费一枪一弹,只是动动嘴皮子,就把龙窝乡修路的资金问题给解决了,何其了得啊!这个葛世荣,是真碰到克星了!
曾毅看葛世荣把修路资金的事情应承了下来,也就不再提超限检测的事情了,先让葛世荣卖力干活吧,等把路修好了,或许超载检测站都不用建,龙窝乡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
曾毅是铁了心要解决龙窝乡的问题,葛世荣现在越卖力,也只不过是帮自己挖个舒服一点的坑,将来好再把他自己埋下去罢了。
蒋彬批给丰庆县六千万资金,曾毅连客气话都没一句,直接照单全收。这里面的道理,其实是相同的。
在现在的分税制环境下,县里的财政七成需要上缴中央,仅靠剩余的三成资金,要办十成的事情,本来就很吃力。而聪明的县长,就是要用尽一切的办法,哪怕是连哄带骗呢,也要更多的资金争取下来,这才是为地方真正地办实事。
蒋彬的这一笔钱,就解决了丰庆县的民工子弟学校问题,受益的可是千千万万的外来务工人员。
同理,法律上是没有规定煤矿有义务帮地方修路,但从道理上,这些路又确实是被他们的车给压坏的,既然是他们压坏的,让他们来修,这在道理上,是完全能站住脚的。
曾毅并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只要有益于更多的群众,他是不介意让这些煤矿主狠狠出一笔血的。
只是,曾毅不会找煤矿要这笔钱的,那些煤矿跟葛世荣纠缠不清,自己一出面,搞不好就是大事件了,到时候煤矿说地方政斧强行笔捐,曾毅就百口莫辩了。
在体制内,能斗倒别人,是一种本事;斗到别人的同时又能很好地保护自己,更是一种本事。
下了会,葛世荣无比郁闷地回到了办公室,招商局的局长贾仁亮也跟了过来。
葛世荣坐在办公椅里,黑着脸琢磨了许久,最后把双手放在桌上,很严肃地问道:“仁亮,王荣标现在到底还可信不可信?”
贾仁亮上次还是替王荣标讲了话的,可这次真有点不敢确定了,实在是最近县里的局势变化太快了,投靠曾毅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群连片了。贾仁亮只能是摇摇头,道:“不好说啊!”
葛世荣就道:“姓曾的今天提出修建超载检测站,这一招实在太狠了,简直是想要我们的命根!要是没有知情人的指点,我不信他能想到这么狠的办法。”
“葛县长的意思,这个办法是王荣标出的主意……”贾仁亮问到,心里也觉得非常有可能,姓曾的明知道龙窝乡的煤矿存在很大的黑幕,但无处下手,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无法弄清楚龙窝乡煤矿的产量到底是多少。
没有实在的证据和充分的理由,就无法对龙窝乡煤矿展开调查,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而姓曾的提出修建超限检测站,完全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葛世荣现在对王荣标是越来越不放心了,道:“仁亮,你想个办法,我们可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了!”
贾仁亮坐在沙发里,眼珠子就转动了起来,他是出了名的狗头军师,最不缺的,就是出主意想办法,包括扣留财政款的主意,都是他想出来的,威力很大,只是最后搞砸了。
“我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贾仁亮就看着葛世荣,“既能让姓曾的栽个跟头,又能试探出王荣标的底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