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日夜间九点过,西南太平洋舰队转向到西南方向,航速提高到二十节。
这个时候,弗莱彻正在吃晚饭。
参谋把电文送进来的时候,弗莱彻并没放下刀叉。只要每有紧急情况,他很少在吃饭的时候处理事情。
如果有紧急情况,通信参谋会提醒他。
其他军官离开后,弗莱彻才翻开了放置电文的文件夹。
电报是从西南太平洋战区司令部发来的,落款是哈尔西。斯普鲁恩斯率领的航母大队已经到达新赫布里底群岛以东海域,预计在二十五日上午进入珊瑚海,第一航母大队得在二十五日天亮之前转向北上,并且出动侦察机搜寻中国舰队,协助第二航母大队与第三航母大队歼灭中国舰队。
此外,电文中还有第二航母大队与第三航母大队的具体航行数据。
这下,弗莱彻头大了。
显然,这是哈尔西直接安排与部署的作战行动,他与斯普鲁恩斯都得听命于哈尔西,并且执行哈尔西的命令。
问题就在这里,哈尔西的司令部设在布里斯班,而他根本不了解战场上的情况。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中国舰队已经南下,但是弗莱彻一直觉得,中国舰队不可能始终留在珊瑚海北部海域。
说白了,中国舰队的目的是夺取制海权,而最佳办法就是击败美军舰队。
可以说,中国舰队没有任何理由留在珊瑚海北部海域,特别是在第一航母大队已经到达的情况下。
更何况,指挥中国舰队的是李向龙。
虽然弗莱彻没有见过李向龙,甚至没有几名美军将领认识李向龙,但是根据李向龙在之前战斗中的表现,特别是在两场硫黄岛海战中的表现,弗莱彻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李向龙是一个攻击性十足的舰队指挥官。
注重攻击的舰队指挥官,绝对不会让舰队呆在战场之外。
按照弗莱彻的判断,李向龙早就南下了,而且一直在寻找决战机会,或者是单独干掉第一航母大队的机会。
正是如此,在二十四日凌晨,进入珊瑚海的时候,弗莱彻选择了一条最靠近新喀里多尼亚的航线,而且没有按照计划与赶来的油水补给舰会合,把进行油水补给的时间推迟到了二十五日上午。
也就是说,在到达预定海域之后,第一航母大队才会进行油水补给。
可以说,这一部署,让弗莱彻逃过了一劫。
如果按照原定计划,即第一航母大队在开赴预定巡逻海域途中与油水补给舰会合,并且在航行途中进行补给作业,那么在二十四日下午四点半左右,被发现的肯定就不止是油水补给舰了。以当时的情况,只要侦察机确定美军舰队里有两艘以上的航母,以及有其他大型护航战舰,就算时间不够充裕,李向龙也会立即发起攻击,绝对不会把战斗推迟一天,更不会给弗莱彻任何还击的机会。
问题是,现在情况出现了变化。
哈尔西要求弗莱彻在二十五日天亮前就转向北上,因此第一航母大队也就不可能在二十五日上午进行油水补给。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航行途中进行补给。
美国海军已经解决了在航行中进行液货补给的技术问题,一艘油水补给舰能够同时为三艘战舰提供补给。
只是,在进行补给作业的时候,战舰的航速不能超过十二节。
当然,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
在维拉港外待命的时候,第一航母大队里的主要战舰都补充了燃油与淡水,只有部分中小型战舰还没有进行补给。也就是说,即便不进行补给,第一航母大队的作战能力也不会受到多大影响。
关键是,哈尔西根本没有考虑到战场上的实际情况。
要知道,哈尔西的作战部署,必须有一个特定条件,即中国舰队依然在珊瑚海北部海域活动。只有如此,北上的第一航母大队才能与从新赫布里底群岛北面、也就是珊瑚海东北方向上进入的两支航母大队会合,并且从两个方向上夹击中国舰队。如果中国舰队没有留在珊瑚海北部海域,而是在向南航行,或者早已南下,那么哈尔西的这套作战计划无疑于让弗莱彻去送死。
道理很简单,第一航母大队与中国舰队遭遇的时候,斯普鲁恩斯还在千里之外。
弗莱彻非常清楚,他手里的这点力量根本算不了什么,就算抢下发起攻击,也不见得能够取胜。
别忘了,他只有两艘舰队航母,而中国舰队有六艘航母。
可以说,只要与中国舰队遭遇,又得不到斯普鲁恩斯的支援,弗莱彻根本没有胜算。
这一晚,弗莱彻没有睡好,或者说根本没有入睡。
按照规定,在舰队作战的时候,只要没有与敌舰队交战,就得保持无线电静默,只能被动的接收后方司令部的命令。
也就是说,弗莱彻无法跟哈尔西沟通。
当时,弗莱彻也不敢打破无线电静默,因为他有很强烈的预感,中国舰队已经南下,正在搜寻第一航母大队。
只要距离足够近,中国战舰上的无线电监听设备就能截获第一航母大队发出的电报。
凌晨四点,弗莱彻下达了转向命令,按照哈尔西的要求向北航行,只是他让舰队把航速降到了十节。
对航母舰队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慢的速度。
当时,任何一艘航母的巡航速度都在十六节以上,一些注重速度的舰队航母的巡航速度甚至在二十节左右。
天亮后,第一航母大队开始进行补给作业。
因为两艘舰队航母都在维拉港外补充了燃油与淡水,所以补给作业对舰队出动侦察机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
主要就是,只有几艘补充了燃油的重巡洋舰能够伴随航母,需要补充燃油的战舰都得跟在油水补给舰的屁股后面。
七点不到,弗莱彻派出了第一批侦察机。
此时,斯普鲁恩斯指挥的两支航母大队刚刚到达新赫布里底群岛北面,正以二十四节的速度向珊瑚海前进。
七点十五分,弗莱彻离开司令舰桥,去享用早餐。
因为一晚没睡,宵夜又不对他的胃口,所以弗莱彻早就饿了,提前了大约半个小时前往军官餐厅。
此时,两艘航母正在陆续派出当天的第一批防空战斗机。
七点二十五分,厨师把专门准备的早点送到弗莱彻面前的时候,旗舰上就响起了刺耳的防空警报。
弗莱彻还没反应过来,防空警报就嘎然而止。
难道是一次虚警?
弗莱彻不敢大意,立即返回司令舰桥。
确实是一次虚惊,留守指挥岗位的作战参谋克拉克已经查明,了望员把一架因为故障而没有迅速爬升的防空战斗机看成了中国海军的侦察机,然后发出了警报,而随即启动的雷达并没有发现中国海军的侦察机。
弗莱彻出了一身冷汗,也败了胃口。
五分钟后,参谋把他的早点送了过来。弗莱彻只随便吃了两口,毕竟心事重重,让他根本吃不下东西。
可以说,弗莱彻有非常强烈的直觉,认为中国舰队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问题是,几艘战舰上的雷达都没有发现行踪可疑的飞机,在舰队上空盘旋的只有刚刚升空的防空战斗机。
七点三十三分,弗莱彻还没缓过气来,警报又响了起来。
随即,无线电监听与测向部门的参谋送来了一份报告,无线电监听设备截获了一个微弱的信号,而且其工作频率、使用的密码都不是美国海军的,但是信号太弱,无法确认是不是中国海军侦察机发出的电报。
这下,弗莱彻更加担忧了。
虽然这很有可能是一艘船只、或者是一艘潜艇发出的电报,而且根据测得的方位,电报源离第一航母大队有近百公里,要不然信号也不会变得如此微弱。但是,这也有可能是一架中国海军侦察机发出的电报,而且这架侦察机肯定发现了第一航母大队,并且做出了正确判断。
迟疑片刻后,弗莱彻下令增派防空战斗机,并且让补充了油水的战舰尽快返回。
七点四十分,增派的防空战斗机开始升空。
事实上,第一航母大队能够增派的战斗机非常有限,因为只有两艘航母,而且每艘航母上只有二十四架f-4f“野猫”式战斗机。
当时,美国海军舰载航空兵联队的编制方式与中国海军有所不同。
第一与第二舰载航空兵联队,即“列克星敦”号与“萨拉托加”号搭载的舰载机中,有三个中队,第一中队有二十四架f-4f战斗机,第二中队有三十六架sbd-1“无畏”式俯冲轰炸机,第三中队是二十四架tbd“蹂躏者”式鱼雷攻击机,而更加先进的tbf“复仇者”式鱼雷攻击机还没量产。此外,每个中队还有一架或者两架备用飞机,一个航空联队的总载机量在八十八架左右。
也就是说,当时弗莱彻手里总共只有四十八架战斗机。
到七点五十分,已有二十四架战斗机分两个批次升空巡逻。
为了保险起见,两艘航母的飞行甲板上还各停放了八架“野猫”式战斗机,以便在任何时候紧急升空。
弗莱彻已经预感到了危险,但是不知道危险将在什么时候从什么方向上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