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愧不敢当。”谢如冰忙垂首答道。
“以后河道整治想要造假,就难了。你这算是立了大功。说吧,要什么赏赐?”武德帝问道。
谢如冰猛地抬头看向他,问道:“陛下,什么赏赐也可以么?”
“当然可以。”
谢如冰一下子跪了下来,叩首伏地,道:“恳请陛下免了我父亲在河道堤坝上的劳役,若还要处罚,就让他在衙门里做些杂役吧。”
武德帝沉思半晌,声音冷下来,道:“朕不追究你们私自探望谢明时的罪,不代表你们可以得寸进尺!”
陆安澜忙也跪了下来:“谢陛下开恩!”
谢如冰抬起头来,看着武德帝,抿着唇,没有言语。
武德帝缓缓摩挲着玉扳指,道:“朕准你说个别的。说吧。”
谢如冰缓缓低下了头,声音涩涩的,道:“谢陛下开恩。我与弟弟如今孤儿弱女,求陛下赐一处府邸,不求奢华,但求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陆安澜闻言,心头腾地燃起火来,手掌握成拳,不由得侧头过去看,恨不能立时将她抱回陆府。
头顶响起武德帝的声音:“这个请求好多了。准了。你安安心心地在京城里待着。”
“谢陛下!”谢如冰这一回,谢恩是谢得诚意十足,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她一路上悬着的心,此刻终于落定了。不曾想,入宫一趟,就解决了她的心头大患。
“你先回去吧。”武德帝道,“安澜,你起来。还有些事,要同你说。”
谢如冰退了出来。路过陆安澜身边时,明明她低着头,可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感受到了他的怒火,她不由得微微颤了一下。
第43章 乔迁新居 ...
“你见了谢明时?”武德帝问道, 一双眼盯着陆安澜。
“是的。他曾是臣下的老师,于情于理,都该一见。此外, 还有两件事, 向他打听。”陆安澜将当日与谢明时对话的内容, 细细说与武德帝听。
武德帝听到最后,眉头紧锁,目光审视:“匿名信?怎的没见你同朕说过?”
“这是出发前收到的,来不及向陛下请示。臣下想的是,陈嘉远与谢大人同学同僚, 才自作主张。”
“陈嘉远当真还有后人?”武德帝问道。
“不知。还待查探。”陆安澜恭谨地回答。
武德帝沉默不语, 来回踱步, 良久方道:“若有任何消息, 第一时间告诉我。”
“遵命。”
“谢明时可还又说别的事情?”武德帝问道。
陆安澜摇头:“没有了。”
武德帝方笑道:“你倒是一贯办事雷厉风行,这么一趟,十余天,就做了这许多事。听说百姓沿途相送, 高呼陆大人英明。”
“都是有赖圣上庇护!”
武德帝哈哈大笑:“安澜, 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他心情显然好了起来,笑道:“你对谢氏女有意思?竟还为了带她去孟津, 想出了这么个借口。”
陆安澜忙道:“不, 她只是老师之女……”
武德帝扬手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你这样,才觉得你终究还是年轻人。否则平日里你老气横秋的,凡事谋算, 竟是深不可测了。”
陆安澜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就是要让武德帝觉得自己喜欢谢如冰,如此,为了男女私情,竟是不顾皇帝之命,带人去了孟津,多少显出他的不稳重来。一个有缺点和弱点的属下,要比一个无所不能却也无坚不摧的属下,要叫人放松得多。
对于陈家灭门,武德帝也有嫌疑。只有武德帝对陆安澜足够信任并放松的时候,陆安澜才可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陆安澜出了皇宫,想到谢如冰居然能够再次逃离他的掌心,心中不悦。
不过,此刻他已经全然冷静下来。她以为有了御赐的宅子,他就近不得身?真是太天真了!
而且,既然武德帝相信自己心悦谢如冰,那么,又何妨把这事情坐实了。
既然她敢出其不意,那么,也别怪他同样出其不意。
却说谢如冰回到家中,二郎噔噔噔地跑出来,一把扑入他的怀里,直喊着姐姐。
谢如冰将父亲的情况与他说了些,报喜不报忧,又说爹爹叮嘱他,好生看书写字。
二郎听得很认真,一一应下了,又问父亲何时才会回京。
谢如冰笑着说:“快了快了!”哄得二郎高兴。
过了几日,黄河河道各衙门的采石场实际账目都核实出来了,果然虚报金额在百万两以上。一番审讯下来,人人供认无讳。武德帝大怒,黄河河道从上到下被整肃一清。
论功行赏,谢如冰得了一处御赐的宅子。那是一处三进的院落,典雅大方,又位于富裕人家集中之地,近旁还有一处书院,很是安全便利。
谢如冰与二郎,高高兴兴地搬了进去。
谢如冰要搬走,最难过的是石邈。从前,他还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大半年过去了,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进展。
石邈很是苦恼。
石夫人看在眼里,待谢如冰与她辞行时,先是问起谢明时的身子状况,又问谢如冰将来的打算。
“我原以为,你这次从孟津回来是要回陆府的。我听闻,陆大人与你,甚是亲近……你可没吃亏吧?”石夫人问的是一片慈母心肠,眼中难掩忧虑之色。
谢如冰闻言,面色陡然涨红了,摇了摇头,很是艰难地回答:“多谢夫人关心,我一切都好。爹爹说了,就当陆大人如兄长一般。”
“没事就好。我听到回报,着实有些担心,就多问几句,你勿要怪我多事。”石夫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又道,“你是女孩儿,如今已年过十六,这男女之事若是真遇上了,可得小心谨慎。”
谢如冰点头应下。石夫人便转了话题,又聊了一会,谢如冰便告辞而去。
“你看,她与陆安澜当真没事?”石夫人皱眉,问身旁的萧妈妈。
“她脸皮这么嫩,该是没事,否则哪来这么平静。”萧妈妈道。
“我从前曾与姜氏说过,求娶谢如冰。怎的这回谢明时也未曾向女儿提及?按理,此时谢明时该忧心女儿亲事才对。”石夫人有些不解。
“或许姜氏未曾告诉谢大人?”萧妈妈道。
“罢了,找个机会,探探陆安澜口风。若他对谢如冰无意,我便娶了这门媳妇。”石夫人道。
御赐的府邸是从前一个吴越富商的别院,正房精致,花园别致,真如江南风光般秀丽。
谢如冰前生今世,头一回有了自己的院子,手拿着房契,心中是说不出的欢喜和踏实。
这一片都是富商大贾的宅邸,有庭院深深之感,治安甚好。
只是宅邸屋里一应装饰俱无,空荡荡的。除了石邈送他们过来时,赠予的乔迁贺礼之外,全得自己添置。
张妈妈默默地计算着哪里需要添加些东西,颇有点愁苦道:“小姐,这屋里若是装饰齐了,可就把你先前赚来的银两给花光了。”
谢如冰心中的喜悦,并没有因这话减少了半分,道:“无事,我再想办法就是了。这可是我自己的房子!想怎样就怎样!”
二郎与黄金甲,兴奋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眈眈也窜到墙头,仿佛巡视领地。
主仆三人正高兴着,突响起敲门声。
张妈妈打开门一看,却是陆安澜。张妈妈此刻是将陆安澜当做了大恩人,一面迎了他进来,一面感恩戴德地道:“真是多谢陆大人啊!这一回带了姐儿去看望老爷,又给了姐儿这么个机会得了这一处宅院!总算不必寄人篱下、看人鼻息了!”
陆安澜脚步一顿,原来这狡猾女子是这么跟家仆说的?自己若是兴师问罪,却是有失*身份了。
好在他打定主意,不与她一般见识。
谢如冰见是陆安澜来,心中有些惴惴,行了礼,便看用吧着他,等他发难。
谁知,陆安澜环顾四周,道:“我就想着你这院子里恐怕是空着的,为了感谢你这次孟津帮了我的大忙,特地送来了贺礼,你看着吧。”
张妈妈早看到门外候着的几辆大车,就见陆安澜一声令下,沉甸甸的箱笼流水般抬了进来。
张妈妈笑开了花,看着陆安澜的眼神越发感激了,嘴里念叨:“阿弥陀佛,小姐正发愁呢,大人您就来了!可真是雪中送炭!”
其中,竟有一箱子的小儿玩意。二郎先前对陆安澜有不满,可是经过姐姐的孟津之行,又收到了许多玩意,扭着小身子,对陆安澜道:“陆叔叔,谢谢你!你还是很好的!”
陆安澜喝着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不由得抱了二郎起来,道:“叫陆大哥。”
石邈是石大哥,他却成了叔叔?
余光里看见谢如冰正在偷笑,陆安澜心想,等会看你可还笑得出来!
二郎从善如流,忙改口:“陆大哥!”
陆安澜这才将二郎放下,对谢如冰道:“你如今宅院大了,总得添置些人手。外头的人不知根底,不放心。不如我让红菱挑几个,一起过来,打理事情。”
谢如冰以为陆安澜会来兴师问罪,不曾想他似乎半分不满也无,还送上了许多礼物。
她心中困惑,只道:“多谢大人送礼,仆人就不必了。”以后,她要找自己的仆人。
陆安澜也不勉强。经过孟津一行,他是知道了,他这女夫子就是吃软不吃硬。若是来硬的,她可是有一大堆的道理等着与你理论。
陆安澜又慢悠悠地看了一回宅院,半分没有离开的意思。
谢如冰心中腹诽,这枢密使何时这么清闲,还跨过大半个城赶这么一趟来送礼。官家和富豪,恰好分在了东西两端。
“这儿风景不错。”陆安澜说着,在后院临水的一处亭子坐下,看着还要赏风景的样子。
谢如冰想着下逐客令,不好直接说,只得拐着弯问道:“今天枢密院不忙么?”
“不忙。”可惜,陆安澜丝毫也不配合,悠悠然说道。
红菱便拿出茶具来,摆在石桌上。枢密使大人一派闲适模样,半分不提要走的事情,反而道:“此前在孟津,实在是劳累,难得有了空闲,一起喝茶吧。”
谢如冰身为主人,只得坐下陪他。
枢密使大人亲自泡了茶,修长的手指拿着茶盏,递给谢如冰,竟是有说不出的风流意蕴。
刚喝下第一口茶,就见张妈妈牵着二郎的手走进来。二郎喊道:“姐姐,我们隔壁也搬了人家来了!我看到他家也有好些狗儿猫儿。下回我们去拜访他们可以吗?”
张妈妈笑道:“乖乖,隔壁可真是气派,不知道是怎样的大户人家。管事的人也很是和气,直邀请二郎去玩耍。”
“是吗?那明天我们就去拜访吧。”谢如冰道。既然是邻居,多认识认识也好,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陆安澜听着,骨节分明的指节摩挲着茶盏,微笑道:“你的邻居,听起来不错。”
谢如冰道:“明日见了方知。”
陆安澜一笑,施施然起身,道:“今日就先告辞了。明日再见罢。”
谢如冰如蒙大赦,将他送出了门,关起门来想,明日才不会跟他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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