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的剑瞬息之间,就刺到了顾闲的心口之上。
顾闲看似双脚未曾移动过,可是身形像是有人用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一样,急急向后面退开。
就如同一只小小的人形风筝一般,奇诡绝伦,精妙难言。
这一手轻功之绝妙,已不逊色于当世任何一位千里大盗,甚至已超越了《阴幽步》本身的境界,是顾闲另外突破出的变化。
而小弟则穷追不舍,紧紧跟着顾闲,要将他置于死地。
直到顾闲退到墙壁之边,退无可退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后衣,止住了他的攻势。
“回来!”声音沉闷而严肃,是从谢晓峰口中说出来的。
小弟转过头去,仇恨地盯着谢晓峰,他不必开口,那眼神已说明了一切——谢晓峰生下来的儿子,却不管不顾,不教不养,这十五年来小弟是怎么过的?
谢晓峰的手顿时软了下来,满是愧疚地看着小弟。
顾闲却冷冷地道:“小弟,你用不着以这一份感情来胁迫你的父亲,你做的本是错事,任何人都有资格在刚才将你拉回来的,遑论是可以管教你的大父!”
门外,慕容秋荻忽然道:“这里好像没有你说话的份。”
这是谢晓峰与小弟之间的家事,顾闲的确没有权力插嘴。
顾闲嗤笑道:“我若也用剑指着你的心口,我也会让你插手我的任何事情!”
慕容秋荻道:“哦?那么我传你剑法,让你杀了谢晓峰,你做到了吗?”
顾闲道:“你虽传我剑法,你手下的人却又要来杀我,两两相抵,算是扯平了。”
慕容秋荻道:“好一个两两扯平!顾道人,你恐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顾闲道:“你敢在谢晓峰面前说这句话,你恐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总之顾闲如今抱着谢晓峰这条大腿,根本不在意任何威胁。只要谢晓峰手中有剑,在场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挡得住他。
果然,谢晓峰缓缓问道:“慕容,听说你创立了一个组织,叫作天尊?”
慕容秋荻道:“不错,近来武林已太乱了,是时候需要统一了。”
谢晓峰摇头:“江湖之道,本就是如此的,不须你来强管。”
慕容秋荻道:“可是我偏要管,那又如何?”
沉默。
久久的沉默。
小小的面店之中,闲杂人等早已退避了开去,但是即便是在场的高手也只能沉默,在顾闲、谢晓峰、慕容秋荻三人面前,没有人能插得上嘴。
谢晓峰忽然道:“顾闲,你跟我回神剑山庄。”
慕容秋荻有些疯狂,道:“你要回去?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你现在说要回去?”
谢晓峰又是沉默。
他们两人之间当然有一些很复杂的关系在里面,慕容秋荻与他约定,等了他七年;可是在这七年之中,她的爱意已渐渐变作了类似于仇恨一样的东西。
——她爱得有多浓,就恨得有多深。
谢晓峰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顾闲,跟我回神剑山庄。”
天尊组织不能存在于世,但是要谢晓峰亲自下手却有些不忍,而且他也需要帮手,所以他正好就选中了顾闲。
慕容秋荻眼神中露出了一种诡异的情绪,道:“好,可以,小弟,你跟着他一起回去!”
小弟要跟着谢晓峰一起回去,那么是不是小弟会顺理成章地成为神剑山庄的继承人?
·······
神剑山庄。
小弟没有和谢晓峰套近乎,反而还是在故意避开了他。
谢晓峰回到神剑山庄之后,倒是每日都与顾闲讨论要如何拔除掉天尊这个组织,而且他也在不断地指点着顾闲的剑法。
这样的大宗师的指点,让顾闲觉得夺命十三剑距离第十层大圆满越来越近。
一日,顾闲忽然问出了一个问题:“庄主,我还需要练多久的剑才能击败你?”
谢晓峰听到这个问题皱了皱眉,道:“以你的天资......不好说。”
顾闲道:“不好说?”
谢晓峰道:“你在进步,我同样在进步。如果我不进步,那么你或许三年、五年也就追得上了。”
顾闲道:“有没有更快的法子?”
——他的主线任务就是击败谢晓峰,可是他不但去救了谢晓峰一手,而且现在又在向他请教谢晓峰如何击败他的方法,这是外人难以理解的。
但其实谢晓峰和顾闲都能够懂,燕十三也能懂,像他们这样的绝世剑客之间的默契与情感本不是寻常人好理解的。
他们之间很大一部分的联结来自于“剑”,而剑本身是没有好坏善恶之分的,准确的说,他们的情感其实是来自于他们剑之间的惺惺相惜。
谢晓峰道:“你如果能陷入那种传说中的顿悟境界,也未尝不可以突飞猛进。”
顾闲叹息道:“那种境界可遇而不可求,十年难逢,太罕见了。”
谢晓峰道:“只要你继续苦练,怀着足够的信心,就一定可以达到的!”
顾闲还是继续练剑,直到他与谢晓峰谈话后的第十日后。
多日的平静,被一个女子的悦耳声音打断。
“我是来找我的大师兄顾闲的,谁敢拦我?”
远远地,传来了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顾闲听来有些耳熟。
顾闲朝来人看去,笑着让谢掌柜让开:“柔桃师妹,你也来了,怎么不提前和我打个招呼?”
来人居然是青城派的师妹黄柔桃。
顾闲很惊讶,没有想到过黄柔桃能到这里来。
“你的剑法看来也不错,否则不会被邀请到这里来。”
黄柔桃撅起嘴道:“自从修炼了那门鸳鸯刀法之后,段猴儿他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我不拿出其他的绝技来,怎么压得住他?”
“只不过可惜的是我的剑法还是不足以登上名剑榜,否则这一次的分位面之旅可以大捞一笔奖励了。”
顾闲笑道:“你看中了名剑榜谁的位置,你给我说,我去帮你要一个就是了。”
黄柔桃道:“用什么要?难道你说别人就会给你?”
顾闲淡淡地道:“用我的剑要。除却谢晓峰庄主和燕十三兄以外,说实话,哪怕是武当的欧阳云鹤、峨眉的厉真真都未必是我的对手。”
他说的这两人乃是天尊手下的两位“大将”,也是天尊一统武林的重要人物。
黄柔桃两眼笑成了一轮弯月,道:“好,不枉我冒着生死之险来给你送信。”
顾闲奇道:“送信?送什么信?”
黄柔桃突然低声道:“你不知道,天尊已召集了武当的欧阳云鹤、点苍的吴涛、华山的梅长华、昆仑的田在龙、海南的黎平子、峨嵋的厉真真、崆峒的秦独秀七大剑客来围攻你。”
黄柔桃严肃地道:“你要知道,这七位个个都是名剑榜上的高手,剑法之高几乎已不大逊色于他们派的掌门人!”
“而慕容如剑则聚拢了无数的异人,前来该分位面的一百位剑法高手异人至少有七十位都已在他手下,要来一起合围你,就在神剑山庄!”
顾闲呆了呆,然后缓缓点头道:“好,这个消息至少值得起一个名剑榜前十的名次了。”
黄柔桃笑了笑:“名剑榜前十就算了,你自己多加小......”
忽然,她的笑容僵固住了,然后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穿进来的一柄剑:“我......”
黄柔桃的身后,一位阴森森的少年站着,刚才的剑正是从他手中掷出去的。
他趁着顾闲听到消息失神之际,竟然在顾闲的面前,硬生生地偷袭杀死了黄柔桃!
“神剑山庄,外人擅闯者,则死!”
顾闲怒目圆瞪:“我也是外人,你是不是也要我死?!”
小弟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是的。”
顾闲在极度的愤怒之下,反而冷静了下来,所有怒气化为一点,沉寂在心中,上下不定,莫名沉浮。
“可是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接下来死的,一定是你!”
这句话一字一字地,从顾闲的嘴中慢慢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