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少卿浅浅一笑，温声道：“在上一世，我同他打斗的时候，暗中将一丝煞气输进了他的魂魄里，所以不管这一世他的肉身变成谁，我都能凭着这丝煞气将他认出来。”
难怪……
千灵兀自点头，想到永峥是那道士永笙的徒弟，忽然吸吸鼻子愈发用力的抱紧了他。
这是她的墨少卿，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要守护好他。
两个月之后，墨少卿因为救千灵而损耗的灵力彻底恢复如初。
等墨少卿痊愈之后，千灵便布下一个经过强化的聚煞阵帮助他修炼。
紫色的雾气缭绕在水床上空，墨少卿坐在千灵身侧，从西南方向荡起一缕清风，悬挂在墙壁上的绿风铃叮铃作响，那还是闲暇时千灵亲手做的，光滑的铜面在月光下泛着浓浓的情意。
千灵双目微合，身体做出五行炼体术的动作，将天地灵气引入身体，丹田之内忽如恍然打开的泉眼，温暖的气流如涓涓流淌的泉水一般蒸腾而上，瞬间游走在她的七经八脉，顺着她与墨少卿交握的手心霍然向他体内流去。
墨少卿难以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整个人就好像被野火烧成一片荒芜的草原，被一场春雨沐浴过后，又瞬间恢复了生机，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先前因为几世的打斗而落下的根深蒂固的内伤正在慢慢愈合。
千灵缓缓睁开眸子，柔润的水目之中恍如绽开一朵芙蓉，嘴边挂着浅浅的笑意。
而墨少卿也如此这般看着她，两相竟望却是四顾无言，只因此时此刻，任何华丽的词藻在爱情面前都显得太过苍白。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良久，千灵温声开口。
“已经好些了，千灵如此尽心尽力的修复我的内伤，为夫无以为报，看来，只能以身相许了。”墨少卿点点头，笑着打趣。
千灵看他一眼，不禁嗔笑道：“好啊，你这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也极对我的胃口，放心，等把那个永峥解决之后，我便备下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她唇边溢着肆意的笑容，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体内灵气自发通过墨少卿的手心，然后再运至他的丹田，顷刻之间便是荒原覆灭。
墨少卿闻言，如画描绘一般的眉眼之中彷如也注入了生机，静静看着千灵笑而不语。
两个时辰之后，千灵深呼一口气缓缓收回手，头顶的紫气也瞬间消散，她眸光深沉的看了墨少卿一眼，只觉他温淡的眉宇之间似乎比起以前更添了几分力量，不由会心一笑，看来，这次聚煞阵的效果不错，不枉她费力一场。
之后的每一天，千灵如法炮制，尽心尽力的辅助墨少卿修炼，又是十年花香过，墨少卿的修为大大提升，不但修补了之前的伤，还达到了一个质的飞跃，距离跳出三界六道只差一步之遥。
墨少卿的武功练得愈发出神入化，而千灵因为灵魂是残缺的，五行炼体术只能踏踏实实的不断修炼，从他们进入山洞到现在已近百年时间，她已经修炼到大乘期，虽说已超过了太和宗的大多数弟子，但在那个实力不可预测的永峥面前，恐怕也只能做到不被秒杀。
而此时的他们决然不知，过了这么久与世隔绝的山洞生活，太和宗上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高耸入云的蒹葭峰顶，永峥双目紧阖盘腿而坐，在他身前并排坐着两位鹤发老翁，初看之下还以为永峥在为这两个人疗伤，可细究之后却不由让人瞠目结舌。
只见永峥的手分别放在两个老者头顶，一团黑色的煞气萦绕在三人周围，老人脸上皆是一派痛苦之色，手无力的搭在腿上轻轻颤抖着，毕生修为正从体内渐渐流失，通过丹田传至头顶，而后源源不断的输进永峥掌心。
两个时辰后，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永峥沉笑一声蓦地收回手，缓缓起身不带一丝情绪的飞离峰顶。
而在他身后，两位老者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满头银发在夜风吹拂中于顷刻之间随之飘散，深陷下去的眼窝茫然无神，全身的血肉似乎被人生生剜走了，只留下一具干瘪的皮包骨，冷寂的月光之下，惨淡的没有一丝呼吸。
永峥落地之后，毫不意外的看到了艾香那身耀眼的红裙，多年过去，那张稚气褪尽的小脸长的愈发精致，时光对她是温柔的，失去天真之后，反倒多了几分妩媚和成熟。
“师兄”，艾香低低唤他一声，在接触到他冷漠的视线时又连忙垂下头，咬唇沉声道：“掌门。”
她紧紧握着双手，一个称呼的改变似乎用尽她全身力气，她知道他是不喜欢自己的，可是她不介意，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她就什么都不在乎。
可为什么，他一定要用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生生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永峥淡淡扫她一眼，而后负手向后将视线移开，“什么事。”
“我，我想去陪我爹，我听人说近些日子他的身体愈发不好了……”
她小心翼翼的抬头朝蒹葭峰上看了一眼，整个人微微有些颤抖，距离这么近，她能清晰闻到他身上隐隐飘着一丝血腥之气。
永峥闻言，倏尔扭过头伸手捏起她的下巴，深沉孤漠的脸上溢出几丝冷笑，“小师妹，你不是说，会一直站在我这一边吗？这才过去多久，你这是准备背弃我了？”
“没，没有……”，艾香的身子在他的禁锢之下抖得愈发厉害，眸子一瞬间缩紧，“我没有要背弃掌门的意思，只是想去陪陪我爹而已，他的身子本就不好，后来在比试之中又被你重伤……。掌门，我求求你，让我去陪陪我爹好不好，哪怕只是见上一面也行。”
永峥冷冷一笑，看着她泫然欲泣的小脸蓦然收回手，“我不是说过吗，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会让你见到师父，你放心，我是他的徒弟，定然会派人好好照顾他。”
楚临，是他牵制楚艾香的筹码，这一点，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而楚艾香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掌门，”楚艾香眸底划过一丝绝望，盯着他清冷绝情的脸蓦地跪到地上，“我从未恳求过掌门任何事，此生此世也仅此一件，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还请掌门能够答应，否则我就长跪不起。”
第872章：鼎炉之由爱生恨（八）
“呵，”永峥低笑一声，微微眯起的视线中半是嘲弄半是无情，“艾香，你了解我的，我最讨厌之事便是被人威胁，既然你这么喜欢跪，那就在这里跪到老，也好让我看看你对师父的孝心，想必他老人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非常感动。”
艾香身形一颤，睁大眸子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他一眼，只觉这个人变得越来越陌生，从前的二师兄，即便再孤冷，也是带了几分烟火气的，他会一边对她摆冷脸一边又无声无息的默默照顾她。
可是如今的他呢，似乎在他坐上掌门之位后，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他明明不关心太和宗的任何事，却挤掉爹当上了掌门。
几位师叔伯在这些年因为种种的意外而一个个消失不见，这些问题，他给出的理由很充分，可她却看得出来他是在粉饰太平。
曾几何时，那个会对她拈花一笑的少年，永远的留在了她的回忆之中，究竟是他太会伪装，还是说，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思及此，她紧紧阖上眸子从地上站起来，微扬的唇角满是苦涩，“今日是我鲁莽了，掌门放心，艾香日后绝不会再这么做了。”
“你明白就好。”
永峥低哼一声，然后再不看她一眼便拂袖离开。
等那道清冷的紫影彻底消失之后，艾香小心翼翼的向四周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足下轻点，运功飞上了蒹葭峰顶。
她暗中留意过二师兄的行踪，每月十五他都会孤身一人来这里一趟，可是此刻被行云笼罩的蒹葭峰上，除去郁郁葱葱的青草，再无其他。
偶有一阵清风拂来，只觉这细微的灰尘之中夹杂着什么东西，轻轻拂动着面颊，却带给她一种熟悉的气息。
难不成，真是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