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沐飞抬头看窗外,只一转眼功夫,白云暖和温鹿鸣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蹙起了眉头,问安宇梦道:“宇梦,阿暖和鹿鸣……”说着欲言又止。
见杨沐飞吞吞吐吐,安宇梦笑道:“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杨沐飞复又低下头看他的书去了。
安宇梦笑着摇了摇头,也低头看自己的书。
阳光透过窗子斜射在书桌之上,春的气息已经晕染了屋内每一个角落。温诗任坐在另一张书案前看书,他抬头看孜孜不倦的二人,满意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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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暖和温鹿鸣走到园子的假山旁,温鹿鸣问道:“阿暖到底何事?”
白云暖遂将江怡茹因为帕子之故受章思颖欺凌的事讲了一遍,温鹿鸣气愤道:“章家大小姐到底想怎样?”
“想招你为婿呀!”白云暖似笑非笑道。
温鹿鸣愣住,继而赧然道:“阿暖妹妹何以取笑为兄?”
见温鹿鸣不自在,白云暖敛容收色道:“哪里敢取笑你?不是正找你想办法替江小姐摆脱困境么?”
温鹿鸣凝眉道:“那章家大小姐也真是刁蛮!”
“岂止刁蛮?还阴险而恶毒!”白云暖补充。
“可是江小姐身在章家,咱们又如何救得她?”温鹿鸣苦恼。
“温大哥,我且问你,你可有心救他?”白云暖乞求地看着温鹿鸣。
温鹿鸣一颤,道:“那帕子原是你的,江小姐替你认了,才惹恼了章大小姐,为着你,我也得帮她呀!只是如何帮,我却不知。”
白云暖便道:“我且告诉你。”
说着,附耳对温鹿鸣嘀咕了几句,温鹿鸣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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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思颖正在屋内生闷气,为着章江氏对自己的训斥,忽见章念颖走了来。章念颖一进门,章思颖就把桌上的瓶瓶罐罐扫落一地。章念颖便在门边踟蹰着,进退两难。章思颖冷笑道:“去和娘通风报信的时候,你腿脚可利索,胆儿也够肥,全不似此刻这般畏畏缩缩,既然怕我,你出现在我面前找死吗?”
章思颖说到激动处又鬼吼鬼叫起来。
章念颖瑟缩了一下,蹲身将手里的一瓶药搁到了地上,怯怯道:“娘说,请你把这瓶药拿去给怡茹表姐擦脸,让你们冰释前嫌。”章念颖说着,便逃之夭夭,生怕盛怒之中的章思颖会顺手扔过什么凶器来,届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就糟糕了。
章思颖刚想发火,章念颖已经跑得影儿都没了,她不禁冷嗤道:“废物,瞧你这窝囊样!”
她的目光落到地上那只白底蓝釉、细颈溜肩的山水小瓶上,唇边蓦地绽出一抹奸笑。娘让她去赔罪,去冰释前嫌,敢情好啊!
紫藤的屋子里,丫鬟正在替江怡茹擦药,她的脸上被章思颖的指甲抓破了,呈现出许多道血痕,有两道呈于左边脸颊上尤为严重,血痕周围的肌肤似有感染的迹象。
一个丫鬟一不小心动作粗鲁了些,江怡茹痛得呻吟了一声,紫藤急道:“你们是死人啊?涂个药都不知轻重的。”说着就要过去给江怡茹上药。
江怡茹忙伸手阻止她道:“表嫂不要过来!你有孕在身,不知这药对你的身子有无影响,你还是就在那边坐着就好,我没事。”
紫藤叹口气,重新坐下道:“你就会替别人着想,你这样好一个人,却被大小姐如此糟践,真是让人看不过去。”
“怡茹,表姐知道错了,特来给你赔罪!”紫藤话音甫落,门外便响起章思颖甜腻腻的声音,继而她笑眯眯的面孔便出现在门口。
屋内所有人都惊跳起来,紫藤立即警觉地挡到了江怡茹跟前,对章思颖道:“大……大小姐,你又要怎样?”心里抱怨看门的小厮怎么就放章思颖进了这园子,不知这阎王又要闹腾些什么。
章思颖看着紫藤如此护着江怡茹,心里不爽,但面上仍旧笑道:“彭姨娘,瞧你紧张的,之前是阿思不对,阿思不该对怡茹动粗,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所以我特地来给怡茹赔罪的,喏喏喏,我还从我娘那里特特求了药过来,我娘说这药治怡茹的脸伤最有用了。”
说着就往江怡茹跟前走去,紫藤紧张地往后退了退身子。章思颖有些不耐烦道:“彭姨娘,你这个样子就过分了啊!人家好心好意来道歉,难道你愿意看着我和怡茹表姐妹永远都不和好吗?再说,谁才是我哥的亲妹子,彭姨娘你胳膊肘往外拐,还是不是我哥的女人?虽然你只是个妾,我哥娶你可摆了酒席的。”
紫藤道:“我帮理不帮亲!”
章思颖再次笑了起来,“说到亲,是你和怡茹亲,还是我和怡茹亲?我和怡茹可是有血缘的,我们虽是表姐妹,我娘和怡茹的爹可是亲姐弟!”
“那你还对怡茹下这么重的手?要不是众人拉着,怡茹早就被你打死了。”紫藤不忿。
章思颖忽而又笑了起来,道:“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吗?难道我犯了错就不允许我改错吗?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圣人又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好了好了,我领你的情,还请表姐日后不要再为难我了。”怡茹坐在锦杌上委屈道。
章思颖见她一张雪白|粉脸上印着几条血痕,竟有踏雪寻梅之美感,不由在心里厌恶又妒忌,越发衬得脸上的笑容分外虚假。
她道:“怡茹,你既然领我的情,就让表姐我替你上药吧!”
紫藤道:“不要!”
江怡茹也蹙眉警惕地看着章思颖,道:“表姐,你的药就不必了,我适才已经涂过药了。”
章思颖笑道:“你们是不是担心我这是毒|药,涂了就会毁怡茹的容啊!我说过了这药是我娘那里求来的,恢复的效用比寻常的药要好上百倍。怡茹,你若不想你的脸上留下什么疤痕的话,我建议你还是用我的药吧!你若是要辜负我一番好意,我只好亲自试药给你看了。”
章思颖说着就打开瓶塞,将瓶子里的药水倒在自己的手背上,那手背果然没事。
紫藤道:“你的手上没有伤,怡茹的脸上有伤,这药是否安全,还是不能确定。”
章思颖立即用指甲在自己手背上划出一道,又在那划痕上倒上药水,那划痕竟然神奇地愈合了。她抬头,神气地看着紫藤和江怡茹道:“现在你们总该相信我了吧?怡茹,你日后还要继续在我章家呆着,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难道你真的不愿和我和好了么?”
江怡茹想了想,便起身谢过章思颖,“如此,就谢过表姐了,怡茹受了这药便是。”
章思颖却道:“你脸上的伤已有一日,若耽搁下去,只怕这药届时涂抹上去也没有任何益处了,还是趁早吧!”
说着,就去丫鬟手里夺过棉球,沾了那药水替江怡茹擦在脸上。
紫藤和江怡茹心里都有些不安,到底还是不能过分信任章思颖,可是药水擦上之后,脸上的上的确是立即就好了。章思颖将药瓶子递给丫鬟拿着,拍了拍自己的手道:“立竿见影,这下总可以信我了吧?”
紫藤对着江怡茹的脸仔细探看,的确是没有任何伤疤了,原先的血痕消失无踪,面容又恢复如初。她惊奇道:“怎么可能?这到底是什么药,如此神奇?”
章思颖一边让丫鬟给江怡茹捧上镜子,一边道:“这就得去问我娘了。”
江怡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的伤疤的确是没有了,便起身对章思颖福了福身子,道:“谢谢表姐。”
章思颖回给她一个虚伪的笑容,“谢什么?原也是我不好,我只是在补过而已。”
正絮叨着,忽有小厮来报说:“大小姐,外头有人拜访你。”
章思颖奇道:“谁啊?”
“来人是位年轻的公子,自称姓温。”小厮道。
章思颖一下来了精气神,“可是温鹿鸣?”
小厮道:“奴才不知。”
章思颖撇了众人,急促地向外走去,嘴里道:“温公子现在何处?”
“奴才领大小姐前去。”
看着章思颖急匆匆的背影,紫藤和江怡茹互视了一眼。
紫藤道:“温公子来找阿思做什么?”
江怡茹摇了摇头,蓦地,她便见眼前紫藤的面孔有了重影,使劲甩头,紫藤的面孔越发多了起来。她开始头重脚轻,耳边嗡嗡作响。
紫藤见江怡茹情形不对,便抓住她,急问道:“表小姐,你怎么了?”
江怡茹想回答她,却双眼一黑,便栽在了她怀里。
紫藤大惊失色,立时喊起来:“来人哪,表小姐晕倒了,快去请郎中。”
丫鬟出去通传小厮,小厮赶忙去找章瑞梅和章江氏禀报,奈何两个主子都不在,小厮只好去向章思颖禀报。
紫藤眼见得江怡茹的两颊突然如火烧一般红起来,额头灼烫不已,再伸手摸摸她身上,更是烧得滚烫。只好命人先将江怡茹抬到自己屋里。如热锅上的蚂蚁等了半日,也不见小厮请了郎中回来,便派丫鬟去打探。丫鬟去了不多时,回来道,原先派去请郎中的小厮被章思颖支使去干别的差事了,而且章思颖还放了狠话,谁要是替表小姐请了郎中,谁就会被逐出章家。
紫藤一听,暗骂章思颖歹毒,又想江怡茹的突然病变一定与章思颖之前那瓶药水有关,便问丫鬟道:“大小姐现在何处?”
“在前厅呢!”丫鬟回道。
紫藤便让人看着江怡茹,自己则急忙忙携了丫鬟去前厅找章思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