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定下的日子,一如既往的有个好天气。
等圣驾启銮,北巡的队伍离开,四爷这才起身看向三爷:“三哥,我那府里头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今年去热河,老爷子照样带走皇太子和直郡王,剩下的皇子中,往下排最大的就是三爷,其次才是四爷。
三爷是知道一些弘晖的事情,拍了拍四爷的背:“听说弘晖大好了,你总算能放心了。”前两日,弘晖病重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他们兄弟几个都是在一起的,只是没办法。没到临死那份上,谁敢在圣驾北巡的节骨眼上弄出其他事情,后来还是太子看不过眼,揽走了老四身上的差事,把人打发回去。
老四也还是幸运,至少前头还有太子护着。
这般想着,三爷就有些酸溜溜了。
他可是大哥不亲,二哥不爱的。同样的事情,到他身上,未必有人出来揽事。万一出了错怎么办,谁担得起天子一怒。
太子会为老四出头,老大不一定会为他。
“行了,你回去吧。有事我再派人找你。”皇上都不在,三爷不介意卖个好。他自个儿也没回府,转身带着剩下的弟弟们往宫里走,年纪小的先送回阿哥所,年纪大一些的还得送到上书房读书。
四爷等人走后,原地站了一会儿,苏培盛才驾了马车过来。
一上车,苏培盛递上一团纸条。
四爷看了一眼,脸色就放了下来。
“弘昐……”
“二阿哥没事,太医扎了针就退了热,奶嬷嬷也已经用了药。”苏培盛刚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是惊得汗出浃背。
四爷府拢共两个小阿哥,大阿哥刚好转,二阿哥就出事,前者是算是意外,后面就几乎是人祸了。问题是二阿哥才多大,真算时间,也就刚过洗三而已,这么小的孩子,那是一点万一都不能有。
“还好这次福晋反应快。”苏培盛说完就飞快地低下头。
四爷瞥了一眼,没说话。
马车里寂静无声,也不知道坚持了多久,额头上的汗珠,终于承受不住惊慌,坠落在柔软的棉垫子,马车这时突然停了下来,苏培盛憋着的一大口急喘,在四爷下了马车后,咕咚一声吞了回去。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随之在身后响起,四爷有些嫌弃,这苏培盛遇事这般不沉稳,却不知苏培盛心里也在暗暗哭泣,十分不明白为何自家爷的气势陡然发生变化。
原本就够恐怖了,好不容易克服,如今却一下翻了几番,这还让不让人活啊。苏培盛欲哭无泪,还得脚步不停,急急地往前追赶。
四爷是径直回了书房。
他的书房很多,多到不管来不来,每个院子都有一个布置妥帖的屋子。
书桌上已经齐整地放了几本册子,四爷随意翻了翻,表情越是平静,一旁的苏培盛就越是紧张。
就在他忍不住咽口水缓解紧张的时候,就听到一声轻笑:“福晋扇了李氏一巴掌?有够大胆。”
福晋不是没有惩罚过侍妾,只是像今天这样,明刀明枪的,有够让人惊讶的。四爷嘴唇动了动,想到系统之前的回答,发出一声轻笑。
“也是,一直重复一样,的确怪没意思的。”
系统有些心虚,小小声地提醒了宿主今日的任务尚未完成。
至于苏培盛,他完全没听懂,但不妨碍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四爷走到一个博古架前,在上头取下一个木匣子,里面是一本写好的折子。
苏培盛瞳孔猛地一缩,就看到那本折子被扔进熏炉里面。熏炉不比火盆,很快屋里就有一股香味和焦味融合在一起的气味。
苏培盛不敢看自家爷的脸色,赶紧去开了窗户,再回头就听到脚步声,四爷已经开了门出去。
苏培盛只好又把窗户关上,走到熏炉前顿了顿,被扇了个巴掌不说,侧福晋的位置也没了。
这是图什么呢?
李氏也想知道。
福晋说到做到,弘昐还没回来,消息就已经传到后院,不只是宋氏,就是去年才入府的武氏和耿氏都心动了。
要是以往,李氏是不慌的,她知道在子女问题上,爷断然不会让福晋一个人做决定,就像以前爷绝对不会让福晋住到前院去。
李氏神色大变,心慌慌地让人守在二门处,想着爷一出现立刻去求情,却忘记了如今不比从前,福晋不在正院,弘晖不在,就连弘昐也不在,四爷自然更不必回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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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得知四爷回来了,清宁却没工夫多想,她正在和弘晖同甘共苦地喝着药膳。
没错,除了弘晖,闲适下来的柳嬷嬷不知道怎么想起福晋也是个病患,丝毫不理会她的反抗,强制性地让她享受了病号待遇。
四爷府的厨子真的是好厨子,就是在药膳上,还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
清宁心里哭得不行,在弘晖的注视下还得面带微笑,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
“额娘,真的好喝吗?”弘晖好奇地看了看清宁碗里面的东西,同样黑漆漆的汤底,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但一股浓烈的药味,并不输自己手上的。
“当然。”清宁眼一闭,对自己下了狠手。只怪自己没有说清楚,不能怪下人不会转弯。药膳就一定要做成汤水?就不能是美食?可怎么办?弘晖还在一旁看着,她梗着脖子也把这份苦给咽下去了。
只是清宁才喝了一口,一张脸就变形了。
长这么大,她真没喝过中药,生病是什么,只要不是非死不可,熬一熬就过去。可眼下不得不说……真的不好喝。
清宁给自己打气,正要继续,碗边就被压住。
弘晖笑得很可爱,像个天使一样:“额娘,你骗人。这药哪会好喝呢。”他不是真的小孩子,八岁了,该懂得早就懂了,府里养着的那些幕僚并不只服务于四爷。弘晖只是被这一场病养出一丝娇气。
他本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说句不怕人笑话的话,他昨天几乎看到有人来接他走了。可额娘过来了,抓住了他,把他从坏人手里抢夺了回来。
他又活过来了。
“额娘,这药一点也不好喝,可不喝不会好。所以弘晖喝。”
清宁愣愣地看着埋头在药碗里的弘晖。
是错觉嘛,她仿佛听出话里别的意味。药的确不好喝,但他想活着,所以从不喊苦地喝了半年。
然而弘晖让她这个额娘不要喝是因为她没病,还是希望她这个额娘从此都不会再生病。
小天使秒变恶魔,故意和柳嬷嬷联合起来让自己尝了苦药,明明应该生气才是。可清宁摸了摸心口,酸酸麻麻的。
有点感动呢,清宁低头看了看那大海碗一样的汤药,还是不想喝。
感动可以,陪同喝药还是拒绝,别以为她没看到柳嬷嬷在偷笑。
清宁正要放下药碗,就见四爷大跨步进来。
屋里弥漫的药味,让四爷皱了皱眉,想起似乎有人说过福晋前两天也是病了,他却一直未曾关切过。
四爷甚至不记得,上一辈子的福晋是否也在这个时候生病了,或许有,或许没有,他那时只痛不欲生地记得自己失去了嫡长子。
清宁趁机把药放到一旁,起来要行礼,就见四爷几个大跨步,走过来后直接握住她的双手,扶着坐回位置。
清宁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四爷看向那碗汤药,摸了摸药碗,还有点温热,虽然不理解为何用这么大的碗,但再看弘晖那边,也是差不多大,这才没有说话。
只是话没有说,却用行动给予了清宁重大打击。
面对被端着送到嘴边的汤药,清宁仍是拒绝的。
“不喜欢?”四爷想起自己进来的时候,福晋是放下汤药,难道打算不喝?这也太过孩儿气了,怎么都不像福晋会做的事情。
四爷一边否定,一边固执地把药往清宁面前送了送。
清宁抿嘴,她不信这世界上有谁会喜欢苦药。
“要不让人热一热。”四爷才说完话,苏培盛就殷勤地跑上来。
清宁瞪眼,十分确定这奴才下去后也不会糊弄。
也是,谁敢糊弄四爷,不要命了?
“阿玛。”弘晖好像意识到自己犯错了,他想解释这是自己和柳嬷嬷一起的恶作剧。
清宁却已经抓住海碗,咕咚咕咚往下咽。
一碗下去,清宁姿态不雅地打了个饱嗝,药味扑着对面的鼻子去。
四爷往后仰了仰,在看清福晋脸上皱巴巴的苦味后,手心就多了一只荷包。
清宁好奇地看了看,没明白啥意思。
而弘晖早在清宁喝药的时候,被柳嬷嬷半拉半抱地带走了。
只留苏培盛看着自家爷和福晋大眼对着小眼,没办法才弯着腰出来解释:“福晋您尝尝,这里面是薄荷糖,提神醒脑是最好不过了。”
清宁没忍住蠢蠢欲动的手,就是薄荷糖颜色有些奇怪。
才入嘴,一股幸辣的凉意直冲脑门,清宁的脸瞬间变色,皱得比刚才还厉害。
系统的提示音再一次响起,四爷犹豫了,退却了。
对着这么一张脸,他搜刮了所有形容美好的词语,觉得都配不上这样的福晋。
然而叮的一声,任务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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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简直完美,perf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