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的意识还是很模糊,只隐约感觉身边有人来来回回地跑,伴随着焦急的声音,她的身体被拖到了平坦的地方放好。
是死了吧?
她知道自己肯定没救了。
大卡车在身上碾了一遍又一遍,骨头都碎碎的,也没几块好肉。
不晓得会不会吓到人,可千万别让碰见的人留下阴影。
就是有阴影,她也没办法了,反正都要死了。
睁开眼,闭上,再睁开。
清宁瞪着头顶上方的青纱帐,再三确定脑子里多了的那团记忆,是真实的。
身子依旧疼得厉害,呼吸都费力,堵在胸口的那团郁气却已消散。
清宁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人死如灯灭。
人都死了,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气。
屋子里空荡荡的,原本该守着的人不在。
清宁摇了摇挂在金钩上的铃铛,很快有脚步声靠近,纱帐从外面撩开,露出一张焦炙的脸。
是原主身边的大丫鬟,梅香。
清宁见来的是她,挣扎着要坐起来。
原主是风寒去的,身上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还好梅香反应快,没让她摔倒在地。
“福晋,您怎么样。”梅香是四福晋的陪嫁丫鬟,原身把她和奶嬷嬷留在弘晖身边伺候。
只是她怎么回来了,弘晖呢?
清宁面露焦急,可一张嘴,喉咙就疼得厉害。
嗓子眼又干又痒,根本无法发声。
清宁目光一转,看向小圆桌上的茶壶,示意梅香去拿后,借着捂嘴的动作,吮上溢出指缝的一滴灵液。
只是这还远远不够,清宁心中着急,好在梅香已快速抱回茶壶,等到了床前,又猛地一拍脑袋,欲返回去拿茶杯。
一只手抢了过去。
清宁就着茶壶嘴,缓慢地吞咽着。
隔夜茶的滋味并不好,却仿佛天降甘霖。
“你怎么回来了,大阿哥呢?”听着些微陌生的声音,清宁略感不适,短短一句话,眉头是皱了又皱。
梅香见福晋自个儿病了,惦记的仍是大阿哥,鼻子一酸说道:“回福晋的话,柳嬷嬷让福晋放宽心,好好养病,大阿哥那有太医在呢。”
清宁松了一口气,她真怕自己才来就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康熙四十三年,对整个四贝勒府来说,都是不轻松的。才入了夏,弘晖就病了,断断续续,好几次差点没挺过来。
四爷进宫求了康熙,府里这才常驻了两名太医。
昨天下午,弘晖突然高热不退,偏四爷不在府里,四福晋在外院照料了大半宿,又赶在二门下钥前回正院。
要清宁说,原身的行事过于古板。
一场风寒丢了命,虽可怜又可惜,但也实在说不上什么冤枉的话。
家中嫡长子重病,男主人不在,作为女主人在照顾完年幼的儿子后,竟然还要慌慌张张地赶回正院。
说好听点,是极重规矩。说难听点,就是死脑筋,不会转弯。
难不成堂堂嫡福晋回正院,看守二门处的婆子会不给开?竟然还怕自己在外院待久了有碍名声,这要是换了其他时候,是有可能。眼下却是弘晖重病,四爷养在前院的幕僚们不是摆设,怕是早有人把四福晋在前院的一言一行记录在册,只等着某人回来查阅。
因而别说二门下钥了,就算真的在前院呆了一夜,又有何妨?
难不成弘晖院子里的那些大活人都是摆设?
若非占了四福晋的身份,得了好处的人是自己,清宁真真要骂上一句“活该”。
她倒是两腿一伸,走得痛快,可怜的是弘晖。
或许是沾了因果,没办法不挂念他。
清宁叹了一口气:“给我更衣吧。”她倒想自己来,无奈手上的劲是一点也使不出来。
只能木着脸,任由梅香为所欲/为。
清宁挑了件暗绿色缂丝的衬衣,当然以原身端庄稳重,其实也没有什么新嫩的颜色能挑。
她只是下意识看上那绣着的子孙万代蝶纹。
她不求万代,但有孙,总得有子吧,弘晖会好的。
清宁没让上妆,这天气热得都要冒油了,何必呢?
梅香有些惊讶,但还是听从吩咐出去叫了肩舆。
清宁庆幸这丫鬟是个忠心的,笨点倒没什么,总比耍着心思跑出去的人好。
从她醒过来到现在,院里值守的小丫鬟们不说,毕竟梅香正好回来,四福晋又素来重视规矩,她们自然不敢逾越争权。
但其他人呢?真当她死了不成。
就在梅香叫肩舆的功夫,院子里跑了几个人进来。
清宁扫了一眼,没理会:“去外院。”
“福晋。”其中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跑了过来。
清宁只看着梅香。
梅香低声吩咐抬肩舆的婆子,等福晋出了正院,头也不回地跟上。
清宁斜靠在肩舆的抚手上,余光扫见那几个人跑到了正院门口,似在犹豫是否追来,而梅香则神色惶惶。
清宁能理解她的不安。
柳嬷嬷被派去照顾弘晖,是因为她是四福晋的奶嬷嬷,那是出于信任。而梅香虽占据了大丫鬟的身份,不过因为她是乌拉那拉家送过来的。四福晋早些年一直跟着四爷住在阿哥所,地方小,空间逼仄,就只带了两三个下人。一直挨到四爷封了贝勒,出宫开府,才又从娘家带了一些人过来。
只是梅香虽出自乌拉那拉氏家,可论信任度却不及方才那几人。
不过是看她老实,先占据大丫鬟的位置,以免被人空降。
清宁感叹了一下原身那点小心思,觉得她不只是脑子不灵光,眼睛还有点瘸,看人的眼光令人不敢恭维。
想着,又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占了人家的身,还说人坏话,怪没道德的。
歉疚之下,清宁把更多的心神放到弘晖身上。
柳嬷嬷对她的到来,是惊过于喜,看着面色憔悴、眼下泛青的四福晋,下意识呵斥梅香:“福晋还病着,你怎么都不晓得拦着点。”她是走不开,这才让梅香去看看福晋的情况,怎么也没想到竟福晋带过来。
清宁红着眼眶,轻声说道:“嬷嬷,这是我的弘晖啊,你说我怎么能安心呆着呢。”
柳嬷嬷的心里涌起一叹,别看福晋平日里对大阿哥严苛冷淡,到底是做人额娘的,哪里不把孩子放在心上。
以前是没办法,不狠心一点,孩子如何成材,如何得到爷的重视。
又想着她昨夜已是风寒,也别说什么传了病气了。
柳嬷嬷默默让开身子。
梅香见状把主子从肩舆上扶了下来。
清宁被风吹得脚下一软,身子摇摇晃晃的。
柳嬷嬷看着,眼眶又红了。
“老奴来扶福晋。”柳嬷嬷才站在另一侧,就听得里头高声疾呼。
清宁呼吸一窒,拔腿就往里面冲。
三个人踉踉跄跄地,一进去,下人们已经跪倒了一片。
清宁心里慌得不行,甩开柳嬷嬷他们,就往屏风后走去。
两位太医面色严肃地走了出来。
清宁问:“弘晖怎么样了?”
“福晋……”其中一个太医欲言又止,心里暗暗发苦,四贝勒府的大阿哥早就药石难医,不过是一日拖过一日。只是偏他们二人得了这样的差事,如今四爷又不在府,怕是之后要遭一番罪。
因而两个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的跪了下来。
清宁心下一沉,不发一言地走到榻边。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穿着里衣躺在上面,脸色蜡黄蜡黄的,嘴角衣领处都沾了药汁。
清宁一脚踢开地上的药碗,坐到榻上后,摸了摸弘晖的脖子颈,又俯耳贴在他的胸口。
“福晋。”柳嬷嬷忍着悲恸,想要带走清宁。
屋子里有人低低地啜泣着。
哭哭啼啼的令人心烦,清宁的太阳穴跳得厉害,只大喝:“都闭嘴,滚出去。”
啜泣声变成无声地哽咽。
清宁捏了捏眉心,让自己冷静,她转头吩咐梅香:“让他们都出去。”不出去,怎么救弘晖?
只是怎么救?
确定有用吗?
清宁对凭空出现的空间还是抱有怀疑的,只是弘晖的情况糟糕透了,根本没时间去深入了解。
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横竖自己也用了一滴,好处无法明说,但坏处目前也没看出来。
清宁咬牙:“嬷嬷,您也出去。”
柳嬷嬷张了张嘴,就见福晋一眨不眨地盯着大阿哥。
柳嬷嬷心里一疼,柔声说道:“好,福晋放心,老奴这就出去,老奴一定催促两位太医快点拿出章程,咱们的大……咱们的大阿哥一定能逢凶化吉。”
清宁头轻轻摆了摆手,在听得脚步声陆续离去后,欺身向前。待最后一滴灵液下去,弘晖开始无意识地吮/吸,温热的触感让清宁有些不适,她强忍着才没拿开手指。
想来空间里的灵液的确是好东西,难怪只得两滴。清宁都有些后悔自己用了一滴,若是全部留给弘晖……这个念头才浮现,清宁就忍不住笑了,若非自己用了灵液,怕是这具身体也撑不到这里,刚才进来差点要晕过去的那一刻仿佛体内又涌出力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再看弘晖,唇色已不复刚才那般青白。
清宁另一只手摸了摸脖颈处,脉搏很轻,肉眼见地不可察,但却的确在跳动。
清宁抽回指头,往身上一抹,朝外高声大喊:“嬷嬷,快来。”弘晖好了,她要把人带回去。
急促的脚步声,紧随而至。
清宁没去看谁,欢快地转头:“嬷嬷,咱们把弘晖带走,带回正院去吧。”
刚赶到的四爷听得脚下一个踉跄:“弘晖他……”爷还是来迟了吗?
清宁怔了怔,没想来的不是柳嬷嬷,只目光触及他眼底的痛楚,忙反应过来,对方怕是以为自己哀痛过度,得了失心疯吧。
清宁摆摆手,想要解释,就听得一声呻、吟。
四爷瞳孔猛地一缩,嘴唇颤了颤,抬起的手指了指清宁,又指了指榻上的弘晖。
清宁抿唇一笑,就听他大声喊:“苏培盛。”
“爷,奴才在,在呢。”屏风外的苏培盛连滚带爬着进来,正好看到福晋脸上难掩的笑容。
这是哀伤过度吧。
苏培盛心里不落忍,只目光追寻四爷。
然四爷已经坐到榻上,再三确定人还在,他没有来迟,久违的笑容也浮现在脸上。
这,这……
苏培盛是彻底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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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清穿)
殊兰顶着父不详的名头,活到自如钻狗洞的年纪。
不等她包袱款款开启寻爹之旅,传说的亲爹上门了。
同一屋檐下的从姐从妹摇身一变,想要同她互换身份。
你方唱罢我登场,实在是演得热闹。
等到戏尾,才发现,殊兰早已牵上四爷的手。
比惨我不会,拼爹,还是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