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吾脸色瞬间苍白, 就和我起夜提醒他添衣时看到的一样。
原来……我并没有猜错。
织田作之助,太宰治,还有坂口安吾, 是这样啊。
我知道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话没有可信值, 却仍旧忍不住在心底猜测:安吾你究竟是出于立场使了一出反间计,还是意外?
理智告诉我意外的可能性不大, 否则便是太过轻视太宰治其人的头脑,但要我确信安吾他……
——如果他在这件事中完全无辜, 又怎么会在其后的半年时间中罹患重度精神衰弱。
那是愧疚, 对友人的愧疚让他夜不能寐。
也只有坂口安吾才能设法斡旋洗白太宰治的履历,让他得以游荡在横滨的大街小巷里寻死觅活。
抬手捂住胸口弯下腰,这种痛苦如此熟悉, 曾经我以为那只是智齿迟迟无法愈合带来的神经痛。现在我已经没有智齿、伤口也早早愈合,所以这二者完全不是一回事……就只是单纯的疼痛而已。
假如说我只是因着对孤独的恐惧而执意选择与坂口安吾离婚,那么现在则从头到尾一根头发丝也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我知道站在政府角度来看无论港口黑手党遭遇何种打击都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但织田作之助是我的友人, 更是约定好要为理想一起努力的合作伙伴。哪怕对方因为生计之事与我来往并不频繁,也并不影响这份友谊的存在。
织田作之助有什么必须死的理由吗?他收养了那么多毫无血缘关系的孤儿,力所能及向所有求助的人伸出援助之手,最后的结局就是被朋友背叛死于非命?
我, 我觉得我无法接受, 完全没有办法接受。
森鸥外、坂口安吾、还有我和镜花, 眼下刚好站在等边三角形的三个角上。镜花担心的扶着我,我盯着面前大理石铺就的地板调整呼吸。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带着镜花尽快离开。
不要再想, 不要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 赶紧清醒过来, 保持冷静。
“学妹看上去不太好哦, 昨天也出现了类似症状,让我担心许久。回去治疗室再检查一下吧?你的小姑娘可以一直跟着你。”
森鸥外侧身看了眼我们身后的黑色大楼:“port mafia欢迎各界有能之人,无论是不是异能力者,只要体现出绝对的价值,就能在这里拥有绝对的权力与自由……”
“别忘了贵社获取异能开业许可的第一项附加条款。”坂口先生出言打断了他的怂恿:“不得以任何方式迫害坂口安吾其人,无论直接或是间接。”
“我不记得我有做这样的事,安吾,你太敏感了,这可不好。”森鸥外猛然转身走下台阶,方才刺得我胆战心惊的杀气再次凝聚,那些单膝跪在台阶上方的黑手党成员们也站了起来,各个摩拳擦掌不怀好意。
“矢田吹雪,是我的妻子。您劝诱我的妻子加入贵社,在我看来足以构成严重威胁,比威胁到生命更让我无法容忍。”
坂口先生向前走了一步,此刻这两人距离我的位置都不足两米。
龟裂的裂纹穿过脚下,我注意到中也周身辐射出深红色光芒,红叶小姐朱伞下端也露出了白刃。
“我要带我的妻子回去,请您让开。”坂口先生的声音是我从没听过的冰冷,森鸥外拍手大笑:“安吾,看到你比三年前成长了这么多,我真欣慰。不过……学妹好像已经和你离婚了呢,容我提醒,半年前。”
他又向侧面挪了一小步,几乎贴在我身边。
“矢田学妹,如果你执意要与前夫离去,我当然也不会阻止。但是这个孩子,必须留下。”他意指镜花,我就着小姑娘的手勉强自己站直身体直视这人双眼:“绝不!”
“那么——”
他顿住了,侧腹处被短刀刺入,血涌了出来。
是我干的,我不能让幼女双手染血,但我也不愿把她独自留在这栋暗无天日的大楼里,于是借由森鸥外的轻视捅了他一刀——有本事你去报警抓我!
来啊,互相伤害啊!织田作之助遇难这件事里没有你的手笔我就把颜料吃下去!
“!”
黑手党的首领愣了片刻,挥手将我搧倒在地。
很痛,耳朵里蜂鸣般噪声大作,混着耳麦中太宰治突然爆发的大喊:“向车后躲!”
来不及,你们太看得起我的行动能力了。
闪烁着紫色荧光的金发少女越出虚空,不等她手里高举的巨型针筒砸下却又被纯白的夜叉一刀两断:“谁也不许过来!”
【异能力·夜叉白雪】
我转过去面对森鸥外,垂手甩出一开始就顺出来的手机——从急救室守卫口袋里摸到的那只。
镜花说过,她的异能力只受母亲赠与手机里的声音控制,我记下了那串号码。
我也说过,下次一定,先放倒森鸥外。
“【异能力·金色夜叉】”
与此同时另外一位金色夜叉腾空而起,相较于这位经验丰富的前辈,白夜叉迅速败落被当场斩做碎片。
就……挺对不起镜花的,我这个战斗力,果然菜得抠脚。
脚下龟裂的深口越来越宽,金色夜叉的刀刃也近在眼前,我扣紧镜花的肩膀把她推向坂口安吾:“镜花快走,躲到眼镜身后。”
枪声响起,子弹击偏夜叉的刀刃,眼镜子接住小姑娘拦在她身前:“向车上跑!”
“【异能力·夜叉白雪】!”
白色夜叉再次应召而来,这回刀刃抵在森鸥外颈侧。
“镜花!”
此时此刻我无比清醒,无需耳麦里太宰治提醒也知道,这个人,死不得。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送他一程。
刀刃停下了。
由于我们站得太近,没人敢轻易开枪。倒是眼镜子,并没有空着手跑来这里凑热闹。
他枪法不错这件事我去年就知道,不足两米的距离怎么想都不至于射偏:“森先生,请您的部下退后。”
保险开启的清脆声音让森鸥外冲台阶上摆了下手:“是我看走眼了,学妹你,说不定比任何人都适合待在port mafia。”
我给他的答复是退到坂口安吾身后——大局为重,先带镜花离开,其他账目容后再算。
轿车发动机启动的声音传来,想必镜花已然安全上车:“【夜叉白雪】,留守到最后。”
背对着我的黑发青年温声哄劝:“快走,我有保护协议,不会出事。”
他缓缓后退,用动作催促我上车离开。
就算此刻恨不得给他一脚让他扑上去和森鸥外相亲相爱,我还是忍住内心深处不断翻涌的黑泥听从安排转身。
很快眼镜子退入副驾的位置,车门未关司机就一脚踩死油门,性能优良的在地面留下两道轮胎印逃之夭夭。
我们这一群人里,只有镜花这个未成年人最能打……不逃干嘛,干等着白给吗!?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安全逃出来了。
我从后视镜向后看了一眼,乌压压的黑衣人拥簇着首领向大楼涌入。
嘛……反正我那一刀捅得又不太深,位置也是比较安全的位置,想来之后不至于被报复得太惨。
不行就把太宰治扔出去,养了他半年时间,那么多螃蟹总不能白吃。
“泉镜花,关于你父母身亡的详细调查报告,我会在明天天亮前整理出来。相关遗产继承事宜依照现行法律后续进行,出于对人身安全方面的问题考虑,建议你留在异能特务科或是……”
“我要和吹雪姐在一起,留在武装侦探社,社长已经答应我了!”
和窗外漂浮着的白色夜叉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会儿,镜花板着脸拒绝眼镜子。
“……”他思考数息,最终叹气点头:“也好,你就跟着吹雪,复学也更容易跟上学习进度。”
我:“……”
不想理这个人,如果可以的话简直不想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
“回武装侦探社,镜花受伤了。”
脖子上那么显眼的青色手印,芥川下手也太狠了!
“……”坂口安吾连吃两颗软钉子,无奈妥协:“好吧,但是必须做个详细笔录。还有吹雪你,如果与谢野医生那里查不出不适的原因就和我一起去专门医院另行……”
“你闭嘴!”
这绝对是我们认识以来我对他说话语气最凶最不耐烦的一次,车厢内立刻消音。
他扶了把眼镜,低头叹气:“吹雪你,也认识织田作先生,是这样吧。”
“闭嘴,我现在不想听见你发出任何声音!”
此时的我哪怕用歇斯底里来形容也没有问题,抬手揉乱参差不齐狗啃一样的头发,顺便取下夹在耳朵上的监控还给镜花:“无论想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异能特务科也好,武装侦探社也好,大家都会尽全力保护你。”
“我想和吹雪姐在一起。”
小姑娘软绵绵的靠过来,马尾巴糊了我一脸。
“那就在一起,可我不是异能力者,也没办法告诉你该怎样使用天赋,这样也没问题吗?”我看着她脖子上的青痕心疼不已:“疼不疼?”
镜花垂下眼睛:“不疼的。我不想要夜叉,它杀死了我的父母。”
“这件事的定论明早再说,现在先不想,回去上了药好好休息。”我拂开她的头发理顺呆毛:“【夜叉白雪】曾是你母亲的异能力,我虽然没有做过母亲,却也能想像……”
“作为一个女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任何人任何事伤害自己的孩子。”
“……”
顺利回到侦探社楼下,异能特务科的公务用车迅速离去,同事们把我和镜花围了一圈仔细观察。
润一郎抱着妹妹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你们两个在港口黑手党本部大闹一场?”
“闹了一整夜哦。”叼着棒棒糖的眯眯眼侦探这回真的笑眯了眼睛:“还不错啦。”
晶子大力拍着我的肩膀赞赏:“我听太宰那家伙说你捅了森鸥外一刀?干得漂亮!”
“不管怎么说,有惊无险的回来就好。”国木田先生扫了眼我们两个身上的“黑手党工作服”:“去治疗室洗漱,泉镜花的衣服被谷崎带过来了,至于矢田你……”
“我去替吹雪姐拿衣服,放心啦国木田先生。”
直美笑着拖着哥哥向外走:“马上就来。”
“镜花去洗漱上药换衣服,我先去见社长。”我冲大家点点头,还是先把正事处理完比较好。
同事们嘻嘻哈哈笑话起我们两个“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拥挤着回到办公室推开大门就见四处都装饰着气球与彩带:“恭喜镜花通过入社测试~”
镜花几乎被飘落的装饰品掩埋,哒哒哒跑到我身边,一起面对留在办公室里的福泽社长:“我们回来了。”
“嗯。”
中年男人克制的点了下头:“平安归来就好。”
太宰治站在社长身后笑嘻嘻的冲我们挥动爪子:“恭喜小镜花啦,还有吹雪酱,社长说镜花就交给你了,要好好照顾我们的新人,不如就从每天三顿螃蟹开始?”
“喜欢汤豆腐和小圆饼干,螃蟹一般。”
镜花一脸严肃不亚于社长:“吹雪姐,我会少吃一点,不给你添麻烦……”
“随便你吃,不够钱就让太宰下海。”
“再脱一件”这句话我没好意思说出来,总之,当事人都不介意蹭看自己友情出演的条漫,我想只要还给他画上绷带太宰就不会提出反对意见。
稿费基本上都用来给他还赊账买螃蟹了,敢反对就继续喝西北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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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看点
森先生表示
武装侦探社
不讲武德
派个文职
偷袭小四十的
老同志
太不像话
计数君的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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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加更数:34
我……做准备把番外写成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