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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浪漫 > 归途 > 第七章
  秦朗是个很好的情人,仅仅不动声色的观察,他就能清楚我喜欢喝什麽牌子的果酒喜欢哪家店做的酱牛肉喜欢穿什麽质地的鞋子喜欢听那种风格的音乐,他知道我喜欢韩国的游戏日本的动画,知道我怕冷怕渴还有轻微的胃病。所以和他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冷过没有渴过没有胃痛过。总是能在他家里听到b’z的cd,收到各种各样的动画原声集,甚至包括银英2002年发售的昂贵的dvd-box。
  他在照顾我。
  我想我很快就可以爱上他,或者不知不觉已经在爱著他了。
  秦郎生日的盛大宴会我是不出席的,谁愿意把自己脖子勒得紧紧的裹在西服里捏只鸡尾酒杯饿肚子,还要堆起笑容陪满场不知哪里来的名媛贵妇装模作样。连他自己半路都扔了领结逃跑。真正意义上的生日派对应该是在平价酒吧里斯文扫地地喝酒胡闹,邀请对象仅止於好友,闲杂人等免进。
  亦晨和秦朗照我看来算不上“好友”,他们见了面就会全身不对劲笑容僵硬连空气都凝结成块。看得出来他们早就认识,甚至交情非浅,为了什麽而尴尬就不得而知。秦朗还热情一些,有时候友好得接近讨好,亦晨就总是脸拉得比马还长,不大拿正眼看他,我觉得亦晨对秦朗的别扭不同於他对陆风的排斥,仅仅是赌气而已[自由自在]。
  弟弟和男朋友之间的平衡我自然得努力来维持,为了改善他们关系我做了不少努力,比如今晚倒贴亦晨一份礼物硬拉他过来,当然吃力不讨好的时候居多,这次也是。
  亦晨在我各种明示暗示之下不甘不愿地去给寿星送礼物,还好秦朗不介意,笑得挺痴呆。我想我可以理解弟弟,他毕竟对同性恋还是有著很大成见,连和亲哥哥都要为这种事吵,何况是对秦朗,怎麽可能给他好脸色。
  酒吧老板带了个出众的女孩子,亦晨客客气气叫她学姐。学姐和老板对我和亦晨的兴趣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还是黑体大写的。他们围著我俩前前後後绕了半天,夸张地惊叹:“真像……你们俩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嘛。”
  又不是双胞胎,仅仅相似而已,认识我们的人从来没有认错的可能。
  亦晨脸色发暗,我以为他是觉得受了侮辱,忙安慰道:“不会的,你比我帅多了。”刚好秦朗拿著刀过来切蛋糕,亦晨小小声说:“猪才会把我们当成一个人。”
  幸好老板和学姐都没听到。
  “亦辰。”
  我朝秦朗转过头去,弟弟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秦朗望著我们俩,一脸尴尬的迟疑。
  亦晨迅速把头扭回去了。
  “什麽事?”我问[自由自在]。
  “亦辰,”他有点急,“这块给你,上面有你喜欢的杏仁,我特地叮嘱沈超定的!”
  “哦,谢谢你。”我顺手接过来,“不过我喜欢吃的不是杏仁吧?唔……他大概会喜欢。”我指了指亦晨。
  秦朗冲著弟弟喊“亦晨,亦晨”,他却怎麽也不肯回头搭理,直到我拉他,才别扭地望了那精致动人的甜点一眼,生硬地伸手接过另外半块。
  秦朗脸上放松的笑容让我隐隐约约有种奇怪的感觉,但说不出那呼之欲出的意识究竟是什麽。
  闹到深夜大家才陆陆续续散去。秦朗取了车开到门口,冲著并肩站立的我和亦晨:“上来吧。”
  亦晨推推我:“哥哥,上去呀。”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我大奇。
  “我去朋友家通宵打cs,不顺路。”
  “你也上车吧,我先送你哥回去,再送你去朋友那里。”
  “不用。”亦晨摆摆手招了辆计程车,“你给我一心一意把我哥送回去,对我哥好一点,不然小心我揍你!”
  “你弟弟…………对你真好。”秦朗慢慢发动车,“他舍不得任何人伤害你。”
  我不知道要怎麽回答,而秦朗也不需要回答,自顾自说下去:“他最恨的人就是陆风……所以他绝对不让我变成第二个陆风,不然就恨我一辈子。可是我跟陆风是不一样的。”秦朗转头看著我:“我和他并不同,你们明白吗?”
  秦朗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奈和轻微的恨意。
  可我不知道他是为了什麽。
  只有陆风这个名字让我又觉得微微晕眩。
  我以为,我已经把他忘记了。
  躺在床上抓著床单把身体蜷缩起来。为什麽要和他比较?我知道你和他不同,你不会抛弃我。
  正半睡半醒,手机响起来,显示的号码是秦朗,声音却是气急败坏的沈超:“喂,亦晨吗?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秦朗不知道怎麽搞的,醉得不行。你快过来看看吧……”
  急匆匆套好衣服赶回酒吧去,一个锺头前明明还跟我说要回家休息的秦郎现在瘫在休息室的沙发里,领口扯开,一脸的痛苦焦躁。
  “你把他怎麽啦?”沈超神秘兮兮地捅我,“会刺激得他半路跑回这里来撒酒疯?一口一个亦辰……”
  那家夥一脸暧昧笑容地出去,顺便带上门。我刚一把手放到那烂醉的男人身上,他就含糊不清地:“亦辰……亦辰…………”
  “我在这里。”看他不安地躁动著要从沙发上滚下来的样子我忙抱住他,“你别乱动。”
  “亦辰?!”他猛地睁开眼睛抓住我。呆呆望了半天,他又用力闭上眼,声音嘶哑,:“亦辰,是你……”手上抓得更紧。
  我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沈超打电话说你忽然跑回来喝酒,又醉得很厉害,我就过来了……”我顿了顿,下定决心,把脸贴到他胸口:“秦朗,是不是陆风一直让你介意?对不起……也许我是还没有完全忘了他,可是……可是以後不会了……我只会想著你……只会对你好……对不起,你别这样……”
  他颤抖了一下,抓我抓得更用力,手指完全是扭曲地掐进我的肩膀。
  “对不起……”我拨了拨他散在额前的长发,有点怜惜。第一次鼓起勇气凑过去,轻轻吻他[自由自在]。
  肩上一痛,突然被他狠狠压倒在地板上。还没反应过来,上衣已经扯开了,他埋头下来一口咬在我胸前。
  “呜…………”好痛……几近残暴的噬咬,手在身上重重抚摩揉搓,我不知所措,又不敢推开他。
  越吻越重,我紧贴著他已经膨胀的下身紧张得动弹不得。一只手托住臀部,一只手探上来反复抚摩我的嘴唇,身体急促摩擦著,我紧绷起来。
  “亦辰,说爱我好不好?”舔著咬著我的耳垂低哑地吹著气。
  我咽了咽口水,僵硬地反手抱住他:“我爱你,秦朗。”
  “一直说,好不好?亦辰……说你不会离开我,说你爱我……说你爱我……”他反反复复地喃喃,手粗暴游动著,一把拉开我皮带,褪下裤子。我透不过气来,突然觉得脸上一凉,惊讶地睁开眼睛。
  “秦朗,秦朗……你别哭……”我简直手足无措,慌忙把脸贴上去蹭著他湿漉漉的脸,“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
  腰被高高抬起,猛烈贯穿了。
  我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叫出来。“亦辰,亦辰……”他紧紧扣住我的腰,拉向他,大幅度顶动著,一边狂乱地噬咬。
  我无力呻吟出来,被他粗鲁的抽送撞击得几乎混乱,害怕跌出去地紧紧缠住他的腰,被动摇晃著。
  还是不习惯男人之间的性爱,那样的撞击让我有些失神了。
  “亦辰,亦辰…………”他边激烈律动著边胡乱重复。
  我觉得感动。困难地伸手搂住他脖子。
  “亦辰……”
  撞击持续著,我拼命往後仰著上身想缓解一些冲力,腰却被死死抓住。
  好难受……
  “亦辰……亦辰……”直到最後迷糊著失去意识,还是能清楚听到他压抑而苦痛地重复,“亦辰,亦辰…………”
  一瞬间有种错觉,似乎他叫的这个名字和正在他怀里痉挛的我,毫无关系。
  “你醒了?有刚煮好的咖啡,要不要喝?”
  我有些迷糊地困惑著半睁开眼望著托著盘子正低头看我的男人。
  “啊───────────”我一跃而起,颤抖地指著他,“你,你,你……为什麽是你!!”
  沈超被我的尖叫吓一大跳,连退几步护住盘子:“我,我……是秦朗叫我进来照顾你的……喂,我没对你怎麽样,你不要乱想啊……”
  “我,我没穿衣服呀!!”混蛋,也不拿个东西给我遮一遮就放别的男人进来……
  “那有什麽关系?”沈超莫名其妙,“我也是男人啊。”
  他已经没什麽再教育的必要了。我手忙脚乱穿上裤子,那家夥居然还一连无辜和好奇地盯著看,真要命。
  “秦朗呢?”见到他我要揍他。
  “他啊,他家里有急事得先走,所以叫我照顾你……”
  “哦……”尽管了然,做完爱醒来看不见人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不留在这里吃点东西?”沈超不死心地举他的盘子。
  “谢谢了…”那咖啡的颜色很可疑,想起来老板似乎很有开创新产品的兴趣,“…我还是先回去的好。”
  洗个澡冲掉身上的一团糟,对著镜子又看到挂在胸前的戒指。
  抽痛了一下。我动作迅速地低著头把它取下来,放进玲珑的盒子里,锁进抽屉,连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再见,陆风。
  我想,我应该试著去爱别的人。
  换好衣服在客厅吹头发,才看见陈旧的答录机灯一直闪。连续好几条留言,都是亦晨的。
  “哥,你到哪去了?怎麽还不回来?”
  “手机没人接,是没带在身上吗?听到留言马上给我回电话。”
  “哥,还没回来吗?我是亦晨拉!你到底在哪里?快回电话,这麽晚了我会担心。”
  “老哥,你不要吓我啦。回电话回电话回电话!!!”
  ………………
  我忙抓了两下头发就往楼下跑,顺手抓两袋达能饼准备去哄他,亦晨住得近,我还是直接过去看他比较好。
  那个小白痴果然门又没关上,我刚要推,却听到里面传来另一个男人激动的声音。
  是秦朗。
  隐隐觉得不安。他们关系不是……一直冷淡吗?秦朗不是……家里有急事吗?为什麽他会在这里?!
  我屏住呼吸,有点战栗地靠近门,从半开的门缝里往里看。
  “我抱他抱了一夜,我们做了整整一个晚上……我的技术还不算太差,小辰说他很开心……亦晨我这样你满不满意,你说我对你哥好不好?”
  “你闭嘴!闭嘴!”
  “怎麽,不够好吗,亦晨?难道你希望我和小辰今天继续做下去?还是你觉得我的技术有待提高?”
  “我求你,别说了……”
  “哭了吗?亦晨?”那的确是秦朗,他伸手温柔得难以想象地揉著亦晨的头发:“你还是介意的是不是?”
  “可是你知不知道,整整一个晚上,我叫的都是你的名字,是你,不是他,亦晨……”
  我全身僵硬。
  他们在说的……到底……是什麽?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一阵沈默。亦晨猛地抬起头,歇斯底里尖叫了出来:“秦朗你是不是人?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哥已经那样了,你还敢那样对他?你竟然还敢那样对他?他那麽爱你,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你居然做出这样的事?你把他当什麽?”
  “把他当你啊,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我把他压在身下的时候,想著的全是你的脸!”秦朗一把抓住他要狠狠扇过来的手,把他死死地摁在地下:“程亦晨你给我听清楚,我受够了!我爱的是你,从头到尾只是你一个!你从来都只是问我有没有顾及到你哥哥的感受,那你有没有顾及过我的感受?是!我承认你哥在感情上面伤痕累累,让人心疼,可那不是我欠他的!姓陆的混蛋都没有还的债为什麽要我来还?你们兄弟情深就他妈的要把我当感情祭品供上去?还是你准备我骗你哥一辈子用我们的难过换他一个虚假的幸福?我不玩了,亦晨我告诉你,一切到此为止统统结束!”
  我,我还是不明白。
  可我知道不该再在这里偷偷摸摸听下去了。我,我在自取其辱……
  应该还来得及的吧?他们应该还没有发现我吧……我偷偷走掉,就不会有人知道我听到过这些东西……他们也不会难堪……
  我仓皇地要转身,却和亦晨漆黑的瞪大的眼睛对上了。
  不要,不要叫我,我马上就走……
  “哥……”
  连秦朗也转头意外地望著我。
  “我……我……”我後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楼梯口,呆滞地举起手里的饼干,“亦晨……这个,带来给你吃的……”
  “哥,秦朗他刚才都在胡说八道,他酒还没醒呢,”亦晨几乎是惊恐地扑上来抓住我,“你不要听他胡说,他当然会一直好好对你的。”他无助地望著秦朗:“你说,对不对?”
  秦朗转头不看他,直直望著我:“对不起,小辰,刚才我说的全是实话,我爱的是你弟弟,从来都是!”
  我似乎清楚了一些,没那麽呆滞:“我,我知道……”慌张地想摆脱亦晨。
  亦晨死死抱著我,怎麽也不肯松手:“哥,你听我说……”
  我用尽力气挣扎著,跌跌撞撞胡乱地推搡,总算把他推开,脚下却一空,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为什麽在他面前我总是这麽狼狈难堪的姿势。
  醒过来的时候,亦晨在抽抽噎噎地给我腿上擦破的伤口上药:“哥,对不起……”
  “小辰,如果不介意,我想告诉你真相。”秦朗的声音还是很温柔,他抓住我一只手,我缩了缩,却被拽得紧紧的。
  “我认识你弟弟在你之前。很早我就喜欢上他了,可我不是同性恋,他也不是,我们都觉得很迷惑……在酒吧为你打架的那次,我以为你是他,我一见你就叫‘亦晨’,你觉得惊讶是不是?你有没有注意到你们俩的名字发音根本是一模一样的,完全没办法区分。晚上酒吧灯光那麽暗,我也从不知道亦晨有个长得那麽像的哥哥,理所当然就以为你是他。之後也都是这样,你们性格差那麽多,我也觉得奇怪,可是一直没有多想,直到那次在车里抱了你……你记得不记得?虽然是你主动,可我真的是很喜欢亦晨,喜欢得不得了,我以为是他,怎麽会拒绝。我从学姐那里问到亦晨的地址,想把你送回家。我那时候那麽甜蜜,那麽激动,我哪知道,给我开门的,是,是……”他停了一下,“原来我竟然是抱错了人……”
  我蜷缩在沙发上,脸朝里躺著,一动不动。
  真是奇怪,为什麽我居然会以为还会有人在真心爱著我,会觉得还会有人那样无微不至地疼爱我。我怎麽会有这种可笑的错觉的?
  “我很抱歉,小辰。我早就想跟你坦白,可是亦晨告诉我陆风的事,他怕你再受伤害,什麽也不肯让我说。约你出来,本来是想摊牌的,可是你那个样子,我怎麽说得出来。我和你反而在一起了。可我喜欢的根本就是亦晨。我都跟你说过了,我和陆风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因为我根本就不爱你!”
  “昨天晚上的事,我承认是我自私,那时侯我明明知道是你不是亦晨,可是我难受,亦晨刚刚又拒绝了我。我为什麽要一直忍得那麽辛苦?我把你当成他…………叫的,也是他的名字。对不起,小辰。我知道你会恨我们,可是和亦晨没有关系。错的人是我,你要怎麽怪我,都没关系……”
  我背对著他们蜷成一团,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不怪他们,没什麽可责怪的。
  我,我只是……再也……不敢了。
  s城一家著名的公司在最恰当的时候回消息表示了对我的兴趣,我迅速无声无息地办理好各种手续,离开了这个学校这个城市,没有通知亦晨。
  对不起。
  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
  s城是个挑剔骄傲的城市,而我一点也不挑剔一点也骄傲不起来,所以尚觉得融洽自在。尤其这里离以前所有的一切都足够远,我可以重新开始,可以假装在此之前的人生是平稳安静的空白,除了未来我什麽也没有。
  多好[自由自在]。
  公司很好,同事大多年轻活力,从基层做起也无不可。对著新鲜干净的办公桌和电脑,来来往往的女孩子精致亮丽男孩子挺拔俊朗,主管不在的时候有足够的音乐和笑话听,连我都可以笑得很开怀很没心没肺,似乎不知道痛是什麽东西。
  只要不深究不求太多,一切都算是美好宜人,我愿意,也打算长此下去,终老一生。
  一进门就看到丁丁如丧考妣的脸。
  丁丁其实只是姓丁,但他实在有著丁丁历险记里主人公的翩翩风采,这个称号当之无愧。
  “干嘛?是不是朱砂又不让你约?”
  朱砂在我们这个部里是出名的漂亮,丁丁使尽全身解数,嘴甜脚勤脸皮厚,偏偏总是看得到吃不到,急得抓耳搔腮。
  “朱砂居然穿了裙子!”丁丁痛心疾首,“还搽了那支39美元的唇膏!”
  我是记得那支唇膏,丁丁说过那种价钱就算用了能变成玛丽莲梦露他也不会买。
  “那又怎麽样?”我希奇,“你不是一直遗憾她只穿长裤害你看不到腿?她打扮漂亮点你还不高兴?”
  “她哪里是打扮给我看的。”丁丁垂头丧气地磨牙,“今天不是新老板要来嘛。”
  “咦?”
  “上周的例会你又睡著啦?陆小姐调回到美国总公司去了,就由她弟弟来接这个位子。”
  每周言而无物的例会我都在很认真地打瞌睡,反正有要紧的事丁丁这个大嘴巴必然会在办公室里再宣传一遍[自由自在]。
  “朱砂这麽漂亮,万一被他看中,那不是陷入魔爪……”
  我打断他的草木皆兵:“也许陆小姐的弟弟发生基因突变长得三白眼赛馒头额头上能跑马,朱砂看不上他也难说。”再说你以为全天下男人都和你一样啊。
  “我知道他长什麽样。”丁丁萎靡不振,“挺帅的,只比我差一点点。”
  我安慰了他两句把他哄走,坐下来打开电脑准备做事。朱砂端著茶水摇曳生姿目不斜视地从丁丁身边走过,径自站到我面前:“亦辰,帮我打这份资料,中午请你吃饭。”
  我瞄一眼眼巴巴的丁丁:“有人可以帮你打资料还顺便请你吃饭,为什麽不找他?”
  朱砂俏皮地吐吐舌头:“不想和他吃饭才找你呀,拜托~”
  可怜的丁丁几乎要抓狂了。
  办公室门突然打开,主管站在门口,朝他身後说:“陆先生,这是我们设计部……”
  我们定格,都以为是要拉成一列去老板办公室请安,哪知道他居然亲自光临。
  丁丁吓得一头钻进卫生间去整他拉散开来的领带,朱砂忙若无其事婀娜多姿回她的位置上去,我也狼狈,桌上堆积如山的计划书分析报告久未整理乱成一团摇摇欲坠,刚才边走边吃的早餐饼只怕还有碎屑粘在脸上。
  “这几个都是新来的……程亦辰。”
  我刚来得及躲到电脑後面把嘴擦干净,手忙脚乱站起来,眼睛看地板,脸上挂著笑。
  “刚从x大毕业,年纪轻轻,业务能力倒是很扎实……”
  “程…………亦辰?”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完全不经意的重复。
  我几乎是仓皇失措地抬起头来。
  陆风。
  天哪,陆风。
  我眼前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轻微的晕眩和不真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间轨迹,我和他的会在这里重叠,巧合得让人不知所措。
  我无意识地向前迈了两步,姿势僵硬。不能失态,不能失态。这是五年以後,我们都已经长大成……陌生人,没可能情绪激动地拥抱欢呼。可我不知道该怎麽样才是常态。
  陆风目不转睛地看著我,似乎是在仔细地分辨他所熟悉所记忆的那个程亦辰。
  可今天的我大概已经面目全非了。
  “亦辰。”他吐出这两个字的语气有点生涩,但很快笑了,“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他走过来,左手拍拍我肩膀,右手姿势标准地伸出。
  这个时候除了握手别无选择。
  四周惊讶的情绪波涛暗涌。“你们二位认识?”主管笑容得体地。
  “高中同学,以前挺好的朋友。”
  我把他这句轻描淡写的介绍咀嚼了几遍,用力吞下去。
  主管陪著陆风还没完全走出办公室,丁丁已经耐不住:“亦辰你要鸿运当头了,今晚给老板洗尘的酒会赶快去叙叙旧。”
  我吃力咧咧嘴:“傻瓜,都好几年没联系了……本来就没什麽交情……哪来的旧好叙。”
  陆风停了停,转头看我一眼。
  晚上的大型酒会是自助式的,这样大家都自然轻松,否则陪著老板主管团团坐成几大桌那就不是吃饭而是吃脸色了。
  人群或站或坐三三两两地聚著聊天,我和丁丁朱砂都是新人,总泡在一起。今天没有什麽精神夹在他们中间挡枪挡棍,托著碟子色拉坐到墙角闷吃。
  那一对活宝,一左一右不知疲倦地抬杠。
  “亦辰,你这麽瘦还吃色拉,来,我给你这个。”朱砂拨了两片烤成金黄的小羊肉和一对鸡翅到我碟子里,丁丁又双目暴突。
  我含著一嘴苹果土豆来回磨了半天也咽不下去。陆风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客气而生分地应酬。他真的是不一样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球鞋牛仔裤一脸痞子相半大不小的孩子。那锺严肃正式的表情简直不像是他可能有的。
  还有做工精良笔挺得一丝不苟的西服。他以前哪里受得了这个。
  ……现在的他,怎麽可能用脚上那双意大利软皮鞋踢人踢墙壁。
  瞄了一眼正喋喋不休的丁丁,心想他要是知道那双鞋的价钱一定又会不想活了。
  人的细胞是以七年为一个周期全部更换的,也就是说,过了七年,站在你面前的朋友其实彻头彻尾是个陌生人。我们的五年…………差不多也改变了百分七八十。五年前我会想要陆风的全部还不满足,而现在,只要能这麽悄悄地在旁边看著他,也就够了。
  “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啊?”我如梦初醒,“不,还有……”这才惊觉丁丁和朱砂不知什麽时候已经溜得干净[自由自在]。
  陆风在旁边坐下,若有所思地玩著手里的高脚杯,两人都无话可说。
  “你这几年……好不好?”
  再土不过的开场白,理应答得流利。可我只能低著头,木讷地:“很好……我考上x大了……然後到这里工作。”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考得上。”他笑,随意地握住我手腕,“你……怎麽还是这麽瘦?”
  我被火烧了一样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两人对视著都有些惊愕和茫然,而後尴尬。
  陆风咳了一声,把酒杯放下来:“小辰……我这几年在美国,其实……”
  他困难地寻找著措辞。
  “有段时间,我的确是把你忘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我脑子里还是“轰”地一阵响。
  “你知道的,那种地方,以为一辈子也回不来也见不到你了,所以……”
  “我明白。”我急匆匆打断他,害怕听到更真实坦白更残酷的话,“我都明白,你不要再说了!”
  陆风看著我,嘴唇一动,我慌忙抢在他之前开口:“未婚妻,你的未婚妻好不好?”
  他愣了愣,生硬地点了一下头。我又自言自语似地迅速接下去:“她真漂亮,家世也好,和你很般配。我看到报道了,订婚典礼真是气派…………再过不久你们就该结婚了吧。记得要请我去,怎麽说也是……朋友一场。我连买贺礼的钱都存好了…………当然,我婚礼也一定不会忘了给你发请贴,你千万要赏脸才是……”
  都不知道自己翻来覆去在说什麽。
  “你有女朋友了?”
  他光辉灿烂幸福美满的时候我怎麽能对他说,我到现在还是孤零零一个人,还是个躲躲藏藏不敢见人的同性恋,都没有人愿意爱我。
  “是啊。”我笑得像个傻子。
  “哦……就是刚才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和你同一部门的那个?”
  我发不出清楚的声音,只好笑得更傻地点点头。
  继续一如既往地上我的班,平静得像陆风从来没有回来过一样。我一个小职员完全没有和他打交道的必要和权利,虽然同在一座楼,却是几乎没有再碰过面。
  本来以为会是千斤巨澜,结果不过一个小小的水波就了无声息了。]
  我很高兴,真的。
  周末不用加班我素来是倒头闷睡,饿醒了起来找点东西喂饱自己继续睡。朱砂就羡慕我有著猪一样的生活习惯却瘦得像猴子。
  睡得正沈却被手机铃声吵醒。我痛苦得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居然忘了取消闹铃,真该打自己几个耳光。摸到床头的手机乱按一起,它安静了一会儿,又不屈不挠地闹起来。
  我几乎要晕过去,摸索了半天才意识到是有电话。
  “喂……什麽事。”我眼睛都睁不开,有气无力,心想不是丁丁就是朱砂,不是拉我去陪逛就是去陪笑。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睡?”
  手机听著那声音不大真切,我迷迷糊糊的想不出是谁,“恩……我困……”
  对方轻笑:“不要用这种声音说话,容易让人有非分之想。”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陆风。
  “…………”一时不知道是叫他名字还是叫boss。
  “现在有空吗?”
  还没等我明白,他又补了一句:“有空就过来给我修一下电脑。”
  他,他妈的,老板了不起啊。
  “我不会。”睡得正香被人拽起来,天王老子我都不会客气。
  “你学的专业不是计算机?这点活也干不了你是怎麽混到我们公司的?”
  “我学的是软件设计又不是硬体维修。”
  “差不多,你过来就是。”
  他难道不知道隔行隔座山?!
  一肚子起床气:“什麽问题你说,我电话指导。”
  折腾了半天我都不耐烦了:“没什麽重要东西在上面你就格盘呗。”
  他捣鼓了一会儿:“哎,它说硬盘无法格式化。”
  我差点摔倒,又指导他拆拆装装了一会儿:“现在开机试看看。”
  那边传来异响。
  “…………开不了机了……好象会冒烟……”
  你,你杀了我吧。
  一个锺头以後我神情萎靡地出现在陆风面前。
  这人有毛病,放著笔记本不用,偏要用那年久失修的台视。
  “内存条松了。”我面无表情,“电源也该换个新的……风扇旧了,赶快换掉不然硬盘会烧坏,还有…………”我怒视他:“是谁在主板装了防格盘的恢复精灵的?!”
  陆风只是笑。我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那麽电脑白痴。
  坐在低矮简约的北欧风格的沙发上喝他递过来的热咖啡。起床气一过就蛮横不起来了,对著他又有点缚手缚脚的不知所措。
  “这房子,装修得挺有品位。”其实狗屁,我对室内设计根本一窍不通。
  “是我姐以前住的。我要回来,稍微收拾了一下暂时就这麽先住著。”
  难怪色调居然是要命的粉色系[自由自在]。
  我信手翻起沙发上一个靠枕,好死不死的下面躺著件黑色蕾丝内衣。
  两人瞠目结舌。
  脑子里一闪过陆风和女人在这张沙发上翻滚的样子,我整个人坐立不安地弹起来。
  “我要回去了。”
  “你别误会,”陆风百口莫辩,“这……这不是我的……”
  当然不是你穿的。
  “我姐姐那个没神经的女人把自己东西到处乱丢,不关我的事。”
  陆风虽然满身缺点,不过从来不说谎。
  心平气和下来,又觉得可笑,就算是他和女人风流的证据,我也没资格受刺激。
  “…………还以为是你未婚妻的。”解嘲地笑。
  “她?”陆风笑笑,“事实上……再过半个月,你该看到我们解除婚约的新闻了。”
  我愕然。
  “只是个商业事件而已。我们两家联姻的消息无非是要稳住那时候的股市,”他语气轻松,“我俩都知道是在做戏,也就没有什麽欺骗不欺骗。伤害不到任何人。刚好帮了这个大忙我老爸拨给我一笔钱放我回来,再划算不过。”
  伤害不到任何人。
  那我呢?
  啊,是的,我都差一点忘了。
  原来……我早已经失去为他而受伤的资格和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