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狂小看了吴冠子,这个老人虽然一身功力尽失,却敢一人再闯巫山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只是这过人之处就让楚轻狂不知哭还是笑了,勇气是有的,嘉奖就未必了。
拖着他本来已经闯了大半路,结果他老人家看到那蛇王没有追来,反而盘踞在原处不下来时,竟然动了歪念,仗着有灵药在身,煽动楚轻狂:“蛇王在的地方一定有灵药,我们去看看吧!”
“大哥,你还要不要活命?”楚轻狂不想跟着他疯,那条蛇王只看眼睛的光芒就有剧毒,他还有重担在身,可不想为了灵药而丧身于此。
“我从医五十多年,还没见过这样的蛇,它身后一定有我不知道的灵药!我不能放弃这样的机会,你不敢去你先出去吧,我去看看!”
老头子还不是一般的固执,挣脱楚轻狂连滚带爬地往蛇王爬去。仗着他的药酒功劳,有些蛇一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就退避三尺,可有些蛇根本就不惧这样的味道,跳了上来逮到就咬一口。老头子失去武功,没有那么敏捷,有些能避开,有些根本就避不开,所以楚轻狂知道他身上那么多的窟窿怎么来的了!
看老头被咬了几口,他重重咬了一下牙,别说他还指望老头突然大发慈悲将药卖给他,就是看一个老人如此可怜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几个起落纵到了老人身边,手中持了刚才洞中找到的一块形如长枪的石头,细长握在手中粗细正好,他还打磨了一头变成尖尖的锐角。
这石头可以做武器,自身还能照亮,所以一看就深得他的喜爱,握在手中护在吴冠子身边,替他将功上来的蛇都一一挑开。
吴冠子看见他跟来,笑了,拍拍他的肩:“小老弟,等拿到灵药,不管什么都分你一半!”
楚轻狂白了他一眼,坦白地说:“我更想你把断骨药卖给我!”
吴冠子嘿嘿一笑,打着哈哈:“再说吧!”
他没有一口拒绝让楚轻狂看到了希望,就更加卖力了,指望自己的表现能感动吴冠子。
那蛇王已经发现他们逼近了,昂起了一半身子,吐着信子发出了令人难受的嗤嗤声,他旁边的蛇也纷纷围拢,都蛇视耽耽地冲两人耀武扬威。
楚轻狂觉得自己皮肤都起了疙瘩,虽然还没蛇咬到他,也让他条件反射地感到那种被啃噬的痛意。
吴冠子突然说:“楚小弟,你武功高,一会我引开那些蛇,你上去采灵药!”
“你怎么引?”楚轻狂下意识地问道。
“我有我的办法!”吴冠子对他扬了扬手中的肉佛,龇牙说:“这些蛇镇守在这,一半就是为了这肉佛,它的汁液能吸引它们……”
不用他细说楚轻狂已经看到那蛇王流出了口液,他一把抢过吴冠子手中的肉佛,喝道:“还是你去采药,我来引吧!”
你武功都没,怎么引!楚轻狂划开肉佛的一个枝节,随即就跃上了蛇王对面的大石,几乎同时蛇王已经向他扑了过去,他没停就纵开,蛇王疯了一样扑了过去,其余的蛇就纷纷游了下去,刚才蛇王盘踞的地方顷刻间就空无一蛇。
吴冠子一呆之下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一会楚轻狂就听见他发出了似哭似笑的哀嚎,到底是喜还是忧啊!
楚轻狂偷空一看,只见吴冠子捧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哭得一塌糊涂。
“啊……”就这一失神的功夫,楚轻狂肩上猛地被咬了一下,回头蛇王一嘴就朝他的手咬去,他大惊,就地一滚收了肉佛,站起来一个踉跄,头就有些晕了。
蛇王却没继续攻击他,蛇头往上翘,冲着吴冠子手中的东西嘶嘶地叫起来,转身飞速游了过去。
“大哥,快跑!”楚轻狂顾不上看自己怎么了,冲着他嘶声叫道,强撑着跃到了蛇王前面,又拿出肉佛勾-引蛇王。
蛇王矛盾了,一边是可口的食物,一边是自己镇守的宝物,在中间犹豫不决,一会游过去,一会游过来,形成了颇为搞笑的一幕。
吴冠子醒悟过来,趁机往上爬,眼看快爬到洞口,蛇王终于做出了决定,弃楚轻狂不顾极速去追吴冠子。
楚轻狂追赶上去,抬手挑开一些蛇时,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手臂都变成了蓝色的,一阵眩晕比一阵猛,他的眼睛看出去都呈蓝色了。
心知不好,中了蛇毒又用了力,毒液已经蔓延开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死,眼看蛇王已经要追上吴冠子,将心一狠,手中的武器就脱手而出,钉在了蛇王身上。
蛇王负痛,哧地转身,弹出了七八尺高,扑下来就咬向他的脖颈。
楚轻狂慌忙去拦,手抓到了蛇王的身上,就一阵阵火辣辣的疼,匆忙瞥见,已经血肉模糊,他大骇,这蛇还真不是一般的毒。
事关性命,也顾不了那么多,死死地扳住蛇头,不让他咬下。
吴冠子已经到洞口,回头看见他和蛇王僵持,情况危急,也急了,探身进来,抓住旁边的石头就往蛇头上砸。
蛇痛得乱跳,楚轻狂趁机放开它,一脚踢过去,那蛇王就滑了下去。尾巴被钉在地上,又掉不下去,极速再弹起,吴冠子将身边的石头都砸了过去,楚轻狂趁机钻出洞口,拉着吴冠子慌不择路地乱跑。
没跑几步眼前越来越黑,他踉跄一下跌在地上,拖得吴冠子也跌倒了。
吴冠子一看他全身都蓝了,惊叫道:“你什么时候中毒了?”
楚轻狂一把抓住他的手,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要死了?他心中掠过这样的念头,突然就有些释然了,不用选择了!
“大哥,我一命换你的药,值了吧?”
声音已经细如蚊音,吴冠子伏在他耳边才听到,楚轻狂知道他懂,追了这么长时间互相都了如指掌了!
萧从容,今生是我负了你,来世我再补偿你吧!
楚轻狂自负再无生机,放开了自己的情怀,瞪着变蓝的眼睛看着那无尽的黑暗,放任自己想着那女人,有生之年第一次让自己心动的女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动了心,她的一举一动就在脑海里慢慢刻下着痕迹,一点一滴,直到此时将死之际才发现记得她的如此多!
她的倔强,她的坚持,她说放开就无怨无悔,她唱红尘多可笑,她自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这样的一个随心所欲的女子竟然在他怀中脸红……那苍白中的红晕是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花……她有些淡色的唇是他想象不到的柔软吗?
那时该吻下去的……这是楚轻狂闭眼前最后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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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萧家多数人的供状,再拿下老侯爷和萧将军已经不是难事了,家人都放弃了,横竖都是死,两个老人怎么忍心让他们受苦来成全自己的坚持,憋屈地签字画押。
供状呈了上去,武二帝闭眼叹息,对群臣感叹是不是做了对不起萧家的事,才让本来忠诚的萧家起了反意。思付半天,总结自己不该病得糊涂,准许皇后退了萧三小姐的婚事才导致事情如此发展,他有愧列祖列宗!
群臣大都说萧家不体恤圣恩,自持功高、飞扬跋扈才犯下如此大错,该斩,不能怨天尤人!
一番探讨下来,把武二帝说成天上少有,人间无二的明君,萧家则变成了大奸大恶之徒,死有余辜。武二帝顺从民意,圣笔一挥,签下了斩立决,萧家满门即日问斩……
大理寺府伊戚刚戚大人是萧家多年的朋友,和老侯爷出生入死过,萧家出事后曾经三次上折为萧家说话都被驳回,此时见事已成定局,深知皇上铁了心让萧家灭门,再说也无意,只好怀了一颗兔死狐悲的心备了一桌酒席亲自带到了牢中为萧老侯爷践行。
萧家已经定了案,萧老侯爷他们都只剩半条命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周培也就没过多的为难他们,把他们都放回了死牢中等刑斩。
戚大人看到萧老侯爷原来还没全白的头发已经根根尽白,一脸的沧桑,满身的伤痕后怒发冲冠,大骂周培,周培却阴森森地笑着离开,弄得戚大人毫无办法。
周培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又深得皇上圣宠,他的骂只是给人家瘙痒而已。武二帝要的是结果,怎么会在乎这些形式呢!
看着老侯爷一代战神落到这般田地,戚刚悲从中来,恨自己没有力挽狂澜,解救萧家于危难之中的力量,内疚不已。
反而是老侯爷豁达,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举酒说:“兄弟别为大哥难过,人生自古谁无死啊,老夫轰轰烈烈的活过,有你们这般兄弟相识相知,就算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又有几个立德这样的孩子,蓉儿这样的孙女,知足了!就算明日死了,也能笑着去面对萧家列祖列宗!”
萧从蓉狱中的表现戚刚私下听自己的下属说过,狱役不全是周培的人,所以传出去也不奇怪。萧从蓉以前做侧妃就是新闻人物,这样前后极端的表现自然让人津津乐道,没几日就在军中传开了。
更有甚者,连她在萧府自动请休的事也被一起添油加醋地一并传出,这些士兵大都是血性的男人,萧从蓉做侧妃低贱不低贱他们不评论,可是这样一个女子面对酷刑而不屈辱的事却让他们敬佩,再加上敢爱敢恨一说传出来,一个巾帼血性的形象就变成了萧家三小姐的代言形象,深得士兵的敬仰……
戚刚听了嘘嘘不已,也为萧从蓉的转变击桌称赞,毕竟是老侯爷目光独到,众人都抛弃了萧从蓉时,只有他没放弃她,这行为现在得到了回报,萧家有女如此,早已经扫去了之前做侧妃带来的一切耻辱……
三皇子武铭元没眼,错失了这样的女子……这是很多人的共同认识!
戚刚来天牢一是为了践行,二就是为了萧家后裔的事了,看老侯爷说到此,就说道:“老哥哥,你不是有枚免死金牌吗?可有决断了?若想好,小弟替你递呈皇上,给你萧家留一脉以传宗接代……”
他心痛地说不下去,萧家满门六十四人,免死金牌只有一枚,保谁呢?手心手背都是肉,换了自己都难选择……让老侯爷选谁呢?
老侯爷显然早有决断,倒了一杯酒双手敬他:“如此就麻烦老弟了!这金牌只能救一人,老哥哥我选谁都对不起其他人!几个孙子善年幼,出去也无人照顾自己!想来想去,觉得最愧对的是蓉蓉,她犟着做侧妃时一家人都嫌弃她,让她受了不少委屈,被打断了腿立德还把她赶出门……现在萧家遭了大难,患难之中见真情,才知道她是个好女子,所以我和立德商量了,就用这金牌换她的生吧……也算萧家人补偿她的……”
老侯爷说着眼眶都有点湿了,将酒杯连同戚刚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好兄弟,拜托了!”
戚刚大惊,劝道:“老哥哥,你想好了?三小姐再好,不是被大师说她命中无子吗?又断了腿,受了大刑,出去能不能活还不知道,你……”
老侯爷用力捏住他的手,苦笑:“老弟,你以为免死金牌真的能保人不死吗?欲加之罪都何患无词,萧家真有后人是福还是祸?免死金牌救蓉蓉,也是赌了,赌那些人看她一弱女子,命中无子又断了腿,绕她一条命苟延残喘,能再活几年就算萧家补偿她了……”
“老哥哥……”戚刚这才知道老侯爷的远见不是自己可以比的,不禁泪流满面。
老侯爷把一切都算到了,救孙子,圣上或者会看在免死金牌的份上放了他,可是一个几岁大的小孩能逃得过离京后某些人的频频追杀吗?
就算他有心相救,那么多的阴谋防不胜防,他又有几分信心保全萧家这一遗脉。
而萧从蓉,一个女人,命中无子又断了腿,一个废人能掀得起什么风浪,或者还真能让那些人放过她,留得残命一条!
只是想归想,要看着萧家从此绝后,又于心何忍呢!又待劝说,老侯爷果断地说:“戚兄弟,这是老夫唯一的心愿,你要替老哥哥办成这事,老哥哥死也瞑目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戚刚劝不下去了,悲悲戚戚地喝了践行酒,就在老侯爷的指点下去萧家拿了免死金牌进宫面圣。
武二帝吃了药正昏昏欲睡,被他犟着要见惊醒了,本待不见,戚刚跪着不走,只好招见。
听闻他一番说辞只是为了萧三小姐求情,再听萧从容命中无子又断了腿……免死金牌不换男丁传宗接代,换这样一个弱女子,不准似乎就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
武二帝怕传出去被百官说没怜悯之心,再想想不会对自家天下有威胁,就准奏了:萧家行刑之后,萧三小姐放出天牢,萧家家产全部充公,萧三小姐去留自定。
戚刚拿了圣旨自去向萧老侯爷交待,老侯爷欣慰之下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在死前单独见萧从蓉一面。周培不在狱中,戚刚花了大把银子买通了副将,才让老侯爷见到了萧从容……
萧从容大刑后昏昏沉沉,是被狱役抬到了刑房中,看到老侯爷都有点人事不醒,老侯爷抱着她翛然泪下。戚刚不忍打扰他们祖孙最后相见的机会,悄悄关门在房外等候。
萧从容不知道自己已经获得了生机,迷迷糊糊看见老侯爷抱着自己垂泪,还以为还在刑房中,努力冲他一笑:“爷爷,我没让你失望吧!”
老侯爷老泪纵横,小心抓着她血肉模糊,肿胀得不成样子的手,低哑着声音道:“没……萧家人都看错了你……爷爷庆幸自己没老眼昏花、酿成大错……爷爷为你骄傲……”
泪滴打在了萧从容脸上,凉凉的让她有些清醒,自知都逃不过一死,不忍老人如此伤心,努力安慰他:“爷爷……别难过,来世有缘我还做你的孙女……”
这一世,太匆匆,走马观花只见识到了一代武将的沉沦……上天如果给她第二次生命就为了让她看这个,收获了这浓厚的亲情……也没什么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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