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众王公统领低声议论时,参加二十里的徒手跑考核的禁卫新军士卒已陆陆续续的返回大教场,贞武掏出一块与核桃形状、大小都相仿的金怀表,看了看,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错,三十六分钟时间。
见人马陆续回营,胤誐、胤祥两人一躬身退下了月台,忙着统计汇总成绩,待最后一人进入大教场,两人便再次返回月台。
胤誐躬身禀报道:“禀皇上,禁卫新军的二十里徒手跑考核已经完成,成绩优异者为二刻四须臾,最劣者为三刻,二刻七须臾后的人数不足五百人。”
听到须臾一词,贞武不由默想了下,老十这是按十须臾一刻来换算的,一须臾就该是一分半钟,这算法太不准确,得大力推广小时、分钟的概念,略一沉吟,他才道:“继续考核骑射。”
“微臣尊旨。”胤誐一躬身便退下了下去。
月台上一众王公、贝勒、贝子、统领、参领听到这里,已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他们都是带兵之人,手下士卒虽然从未进行二十里长跑的训练,但人人心里都清楚,大队人马徒步奔袭二十里,最迟只要三刻钟,他们旗下的兵丁根本不可能做到,五刻钟能够赶到就已经烧高香了。
一众人都不再作声,开始默默的望向大教场上已经排列整齐的禁卫新军的士卒,随着三通鼓响,整个大教场立时就开始热闹起来,站射,骑射、骑术都各分场地同时进行,整个考核分在三个教场举行,胤誐、胤祥两人自然是将平日表现优异者安排在众人面前考核。
大清以武功开国,所恃者便是骑射,定鼎中原后,几代皇帝都对骑射格外重视,骑射已成为八旗的传统,上至皇族宗亲,下到普通旗人,没有不熟悉骑射的,即便是八旗幼童,也是自小便用小弓小箭习练,八旗中人不懂满语的人渐渐增多,但骑射却是一直没有放下。
八旗兵丁每年都要进行严格的骑射考核,驻京八旗兵丁的考核是站立着射十支箭,再骑上马奔驰着射五支箭,立射中七箭,骑射中三箭的,评为上等,立射中五箭,骑射中三箭的评为中等,立射中三箭,骑射中一箭的,评为下等。
如果立射、骑射只中一箭或都脱靶的,则要责打军棍,一个佐领下的兵丁若是超过十人不合格,佐领则要被扣薪俸,连旗里的参领、统领也要受连带之责,规矩可说是严苛到了极点,这也是八旗子弟要找人代为操练会试的原因。
一众王公、统领、参领可说都是骑射的行家里手,稍稍看了两轮,便知禁卫新军这批士卒确实不错,这些士卒都是才跑完二十里路,可骑射的水准比起他们的旗下的兵丁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贞武对射箭不是很上心,因为禁卫新军是要配备马枪的,但对骑术和马上劈砍的训练,他是做了训练要求的,草草看了两轮,他便知禁卫新军的骑射比之驻京八旗不过是半斤八两,即便强点,也强的不会太多,不会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有道是打铁要乘热,当下,他便开口问道:“诸臣工,兵器与士卒,孰轻孰重,可已有定论?”
众人这时都隐隐猜到这个话题是涉及到禁卫新军的士卒,是贞武有意引导的话题,当下都是默然不语。
八阿哥胤禩此时已是琢磨出了贞武欲在士卒的素质上做文章,立时便打定主意,反其道而行之,送上话柄,好让贞武借题发挥,见一众人都不吭声,他便出列躬身道:“回皇上,臣窃以为,兵器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却不料,一直没有吭声的兵部满尚书殷特布,此时却出列道:“回皇上,奴才窃以为不可一概而论,若是兵器优势太大,轻易便可定胜负,若是优势不明显,则取决于士卒。”
贞武也不愿让一众人在这上面浪费口舌,立时便驳斥道:“此言大谬,兵器重要,士卒更重要,一支军队能否战无不胜,所向披靡,靠的不是兵器,靠的是士卒!士卒永远比兵器重要!”
一听这话,一众人不由暗自腹诽,说的漂亮,海军连番大捷,难道不是靠着改良火炮的优势?不过,却是没人敢在这当口站出来辩驳。
微微一顿,贞武又扬声说道:“大清入关,八旗子弟为何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不是靠的兵器,靠的是八旗子弟临大敌而不惧,遇重挫而不馁,敢于短兵相接,不畏生死,勇于肉搏的精神,靠的是八旗子弟骁勇善战,以勇捍立威,可现在是什么情形?入关才数十年,当年威风不可一世,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八旗,已经连绿营都不如!”
说到这里,他轻蔑的扫了众人一眼,不屑的道:“亏你们还好意思跟朕要改良的火枪火炮,这些火器再好,落到你们手里,你们能够发挥出应有威力吗?不是朕小瞧你们,这些火器交到你们手里,那是明珠暗投,那是暴殄天物,是资敌!”
说到激动处,贞武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横扫了一众王公统领一眼,怒斥道:“朕叫你们来看禁卫新军的考核,是让你们来看禁卫新军的士卒素质,不是让你们来看战甲,看旗帜的!你们都是驻京二十四旗的统领、副统领、参领,你们自己看看你们带的都是些什么兵?有没有人敢把自己旗下的兵丁拉出来与禁卫新军比一比?
同样是八旗子弟,为何禁卫新军的素质比驻京八旗强?你们平时是怎么操练兵丁的?旗下兵丁操练考核有没有请人顶替的?”
见贞武发怒,满月台的上书房大臣、兵部大员、各旗旗主、王公、贝勒、贝子、统领、参领顿时就跪了一地,马齐连连磕头道:“奴才恳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奴才们玩忽职守,尸位素餐,该打该罚,只管重重惩处,皇上万金之体,不值当为些许小事动怒。”
一众大臣立时都叩首道:“奴才等恳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
听到顶替两字,月台下的数百佐领一个个都是面如土色,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脑子里转去转来,就是四个字,东窗事发!
“你们都是满蒙亲贵,大清的栋梁,却一个个不思进取,只知道盯着眼前一丁点儿利益,朕不怒,朕只是失望。”贞武不胜疲累的说着,而后缓缓坐回龙椅,道:“胤祥,将禁卫新军冒名顶替的情况通报给他们。”
胤祥正暗自佩服老十四这戏演的情真意切,听的这话,忙叩首道:“微臣尊旨。”他也不起身,掏出名册,便朗声道:“昨日奉皇上谕旨,在禁卫新军中严查,总计发现禁卫新军中有冒名顶替入伍者一千一百六十八人……”
听的胤祥逐旗逐个参领、佐领的点名报数,一众旗主、王公、贝勒、贝子、统领、参领个个后背都是一身冷汗,这群天杀的,竟然有那么多冒名顶替的,这次可真是玩大了,难怪贞武大发雷霆。
一众佐领更是噤若寒蝉,一个个心里叫苦不迭,后悔不已,早知会有那么多人冒名顶替,何苦去趟这趟浑水?被点到名字的,都是惴惴不安的想着,不知道皇上这次会如何惩处?
几个上书房大臣和兵部大员听的也是暗暗心惊,总计才征招一万人,竟然有一千一百余人是冒名顶替的,这让人情何以堪?这事该如何处理?涉及到如此众多的佐领,肯定也少不了参领、王公参与,这可是天大的丑闻,该如何遮掩?
贞武却根本不给他们机会,胤祥一念完,他便沉声道:“征兵一万,竟有如此众多的冒名顶替入伍者,八旗声誉何在?朝廷威信又何在?旦有战事,兵从何来?”
一众人哪里敢开口,一个个都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估摸着又将是一番雷霆之怒或是诛心之语。
贞武微微一顿之后,却是语气一转,沉声道:“禁卫新军征招事宜,系由敦郡王胤誐、怡贝勒胤祥二人负责,虽然征兵时间紧迫,根子也不在二人身上,但二人负有失察之罪,着罚俸三年,以儆效尤。各旗之旗主、王公、统领、参领、佐领该如何惩处,上书房先行商议定罪,拟出条陈再行奏报。”
一众上书房大臣听的这道旨意,都不由暗松了口气,忙齐齐叩首道:“奴才尊旨。”
胤禩听的却是大为叹服,老十四这一手,还真是妙!好一招引而不发!
一听是罚俸三年,胤誐、胤祥两人心里都是倍感轻松,老十四有钱,罚三年俸禄,转手就赏回来了,两人忙磕头道:“臣领旨谢恩。”
一众旗主、王公、统领不由暗暗叫苦,胤誐、胤祥两人仅仅只是失察之罪就是罚俸三年,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惩罚?上书房商议定罪不过只是个遮眼法,最后还不得是贞武拍板,这种情况下,还怎么反对禁卫新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