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近由大理寺少卿升为顺天府府尹的王懿一听九门提督鄂伦岱竟然就在附近的净土寺胡同口遇刺,而且是四死两重伤,登时就吓的脸色苍白,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这顺天府府尹的位置果然不是好坐的,这位置都还未坐热,就摊上如此一件惊天大案。
未多加思忖,王懿就对前来禀报的师爷说道:“还楞着干什么?赶紧的召集捕快衙役先赶去净土寺胡同口。”转过身来,他又吩咐道:“快将朝服取来。”
净土寺胡同口,鄂伦岱带着亲卫已经退到北锣鼓巷空旷的大街上,十余名亲卫四下散开来远远的警戒,其余的则仍是紧紧的将鄂伦岱围在中间。
鄂伦岱却显得比较轻松,刺客的人数明显不多,既然能埋伏在他回家的路上行刺,说明对他的情况和行踪都非常清楚,自己的护卫规模对方自然也清楚的很,但对方却以寥寥数人前来行刺,而且是一击便走,可见并非是成心刺杀他!
既是如此,对方的目的便一目了然,无非是挑起京城中的紧张气氛,这也正中他的下怀,步军统领衙门大规模行动,总得有个象样的借口不是,对方此举,算是帮了他的一个大忙。
王懿带着顺天府的一众官员捕快衙役来的很快,他也不敢自做主张,先上前与鄂伦岱见礼,鄂伦岱无心在此多做停留,略略点了点头,便沉声吩咐道:“刺客人数不祥,已经乘夜逃逸,你先带人勘察现场,封锁消息。”
见鄂伦岱并未命令顺天府去抓捕刺客,王懿不由暗松了口气,忙躬身应道:“下官谨尊鄂军门钧令。”
鄂伦岱却是提高了声音喝道:“传令下去,关闭崇文门,召集步军营全体兵丁,全城大索。”
一听全城大索,王懿心里不由一紧,鄂伦岱想干什么?这不是添乱吗?眼下京城的局势本就紧张无比,人心惶惶,在晚间大索全城,岂不徒增恐慌?
虽然心里不满,但王懿却不敢言声,他一个三品的顺天府府尹与九门提督相差甚远,而且鄂伦岱在京城亦是出了名的跋扈,又刚刚遇刺,心情能好到哪里去,他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随着鄂伦岱一声令下,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京城就响起了密集、急促的马蹄声,满城只见一队队火把快速移动,紧随着,砸门声,喧闹声、喝呼声、惊叫声就在各处响起,整个内城登时就乱成一片。
九门提督鄂伦岱遇刺,步军营大索全城的消息也随之散播开来。
八阿哥胤禩听闻消息后,又惊又恼,惊的是老四果然是忍不住出手了,恼的是鄂伦岱不顾大局,明知是怎么回事,却仍然如此胡闹,京城大乱,岂不正合了老四的心意?给予老四以可乘之机!
九阿哥胤禟的府邸与廉郡王府相距不远,一收到消息,他就急忙赶了过来,进的书房,见胤禩一脸怒容,他不由含笑道:“八哥无须着恼,鄂伦岱此举意在试探。”
试探?胤禩微楞了下,胤禟接着道:“鄂伦岱这是在试探对步军营的掌控力度。”
胤禩点了点头,自己没有带兵的经验,倒是疏忽了这一层,方才,他也静下心来细细思量过,鄂伦岱此举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可以探探老四和十四弟的反应,顺带还可以试探一下畅春园的底细。略微沉吟,他便道:“谴人通知鄂伦岱,眼下局势不明,千万不能失控。”
恂王府,胤祯接到禀报后,匆匆从后院折返书房,一进院子,看到闻讯赶来的达春,他便吩咐道:“传令下去,加强戒备,以防乱兵。”
他前脚进书房,亦是闻讯而来的方苞后脚就跟了进来,一进门,方苞便道:“十四爷,鄂伦岱此举极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今晚不论有无结果,大索全城明日都不可能停下来,对鄂伦岱而言,这是最好的整合步军营的方式,他不会轻易放弃,而四爷既然已经出手,亦有可能还有后手,制造更大的混乱。”
胤祯点了点头,对鄂伦岱而言,这是实战练兵,而且又名正言顺,确实不会轻易放弃,老四更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京城越乱,对老四越是有利。八哥对此,想来也是乐见其成,此举不仅对鄂伦岱有利,而且还可借以一探畅春园的虚实。
京城大乱,畅春园若无举动,八哥他们可能就会孤注一掷,必须得想办法制止鄂伦岱搅乱京城!
可如何才能制止鄂伦岱大索全城?鄂伦岱身为九门提督,在内城遇刺,四死二重伤,他大索全城,追捕凶手,可谓是名正言顺,而且是职责所在,根本就无可指责,更甚者,他明日还可能要求顺天府、九城兵马司配合,出动所有的捕快兵丁衙役一起大索全城,将整个京城搅得鸡犬不宁。
见胤祯沉吟不语,方苞试探着道:“八爷是乱源,若是矫诏将八爷骗入畅春园软禁起来,一切便可迎刃为解。”
胤祯听的微微一怔,心里暗忖,这个方苞胆子可不小,矫诏可是大罪,一旦康熙清醒,即便是事出有因,为了肃正朝廷纲纪,那也是要严加追究的,不说株连九族,至少这官是当到头了的,弘晳进畅春园,可不是矫诏,而是先与弘晳商量好了的。
沉吟半晌,胤祯才沉声道:“一众上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是绝对不会去冒矫诏这个风险的,再说,眼下这局面,皇上召八哥进园,太过蹊跷,此举极可能令八哥起疑,有弄巧成拙之嫌。”略微沉吟,他才接着道:“八哥去不行,我倒是可以,也只能是我亲自进一趟畅春园了。”
“十四爷进畅春园,不过是权宜之计,能拖延几日?”方苞随口说道。
“这可不是权宜之计,我之前还真是失策,何须弘晳进畅春园,我自己进畅春园才是最能震慑八哥他们的。”胤祯微微一笑,接着道:“方先生,若是我进了畅春园不出来,又或者是隔三岔五进一次,八哥、四哥他们会是何反应?”
方苞不由一怔,弘晳进畅春园,大家对立皇太是颇有争议,但十四爷却不同,康熙在朝堂上曾明确的暗示有立十四爷为储君的意思,十四爷进了畅春园,不仅有机会了解康熙中风的底细,而且可以让一众皇子束手无策。
八爷即便是完全掌控了步军营人马,也没胆子去打畅春园,十四爷在畅春园不出来,完全就由明处转入暗处,他能够了解京城的情况,而八爷、四爷他们却不了解畅春园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八爷他们会如何做?
除了观望,还能如何?联合群臣联名上奏,逼迫上书房大臣公开皇上的病情?十四爷只需隔三岔五散播一些康熙的消息,他们便再无理由,只要能拖个十天半月的,海军就已经进京了。
想到这里,方苞不由点了点头,道:“这法子是好,不过,畅春园的那些个上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会允许十四爷如此吗?”
“他们也希望京城有个稳定的局面。”胤祯含笑道:“此事,定然是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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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仅仅休息半个晚上的步军营兵丁又开始再一次的大索全城,鄂伦岱确实把这次抓捕当做一次实战演练,各翼各营的将领不停的掉换,搜索抓捕区域亦是不断变换,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大队小队的兵丁穿梭不停。
京城官员百姓原本就人心惶惶,这种情形下,就更感恐慌,不少人都是闭门不出,生怕遭受池鱼之殃。
临近午时,畅春园园门再度大开,富尔丹再次率领两营兵丁急驰而出,径直奔向西城区,在众人的猜疑中,将十四阿哥胤祯接进了畅春园。
整个京城登时就沸腾起来,争论的不可开交,有说是康熙清醒了,召见十四阿哥,也有说,这仍然是十四阿哥一手策划,两边各持一词,参与争论的人也越来越多。
胤禩、胤禟、胤誐三人听闻这消息,不由皆是一楞,半晌,胤禟才道:“十四弟进畅春园,若是不出来,无异于釜底抽薪,若是很快出来,自然是皇阿玛清醒了,无论是哪种情形,咱们都没戏。”
“那弘晳进畅春园,所谓立皇太孙的事情,是不是十四弟策划的?”胤誐接着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胤禟烦闷的道:“现在已经没有探究的必要了。”
胤禩却是沉吟着道:“十四弟会否是给咱们唱空城计?在畅春园瞎转一圈出来,谎称皇阿玛醒了。”
“这些都不重要。”胤禟轻叹了一声,道:“十四弟进畅春园,若是并非皇阿玛召见的,咱们同样被动,有了第一次,就能有二次、三次,畅春园就跟老十四家的后花园一样,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皇阿玛的消息都由他说了算,八哥可敢妄动?”
胤禩登时无语,即便有步军营在手又如何?老十四明明处于劣势,却仍是让他处处束手束脚,老十四只需隔三岔五的进畅春园逛一圈,随便散播一些康熙的消息,他就只能干瞪眼,除非是甘冒奇险,孤注一掷,可他敢吗?能吗?至少有一半的八党大臣不赞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