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室山下,两骑骏马正沿着山道疾驰而来。
马背上却是两名意气风发的年轻骑士,后边那位身穿明黄锦袍,气势稍稍沉稳些,前边那位身穿朱红锦袍,长得更是剑眉星目、面如傅粉。
在那红袍青年的头顶,还盘施着一只巨大的金雕。
“吁……”策马奔驰在前面的红袍骑士勒住胯下骏马,然后一伸右臂,盘旋在他头顶上空的那只金雕便敛翅下落,停在了其上,那骑士这才回头对黄袍骑士说道,“子和,好久没跟你一块外出打猎了,也不知道你的箭术是否有长进?”
这位黄袍骑士不是别人,赫然就是楚国太子项政,项政不久才刚刚行了冠礼,项庄赐给他的字是个“和”字,取自政通人和,至于另一位红袍骑士却是项政的铁杆死党,魏国公高初的嫡长子,高朗,表字子亮。
“小兄的箭术只是略有长进,跟你却是没法比。”跟高朗在一起,项政全然没有跟项庄相处时的局促以及紧张,言谈举止间颇有一股子气势,顿了一顿,项政又道,“子亮,听说半个月前在砀郡,你亲自带兵剿了一伙悍匪?”
“那是。”高朗终究年轻,说起这事难免有些得意,“子和你不知道,那伙悍匪可当真是强悍,人数虽然不多,却个个都是积年老卒,不仅身手了得,而且狡猾异常,小弟带着三百精骑足足撵了他们六个县八百里,才把他们剿灭。”
说罢,高朗又一振右臂将金雕放飞空中,道:“能剿灭这伙悍匪,还多亏了小金,要不然根本就咬不住他们的行踪。”
项政听得悠然神往,低声道:“子亮你真幸运,能经常跟随你父亲出征,却不知道我父王啥时候才肯放我上战场?”
高朗道:“子和,快了。”
项政道:“你怎么知道?”
“我父亲说的。”高朗眯眼望着空中越飞越高、几欲钻入云层的小金,接着说道,“大王曾经对我父亲说过,在咱们大楚,没上过战场的王子是不能够继位为王的,所以,大王必定会安排你上战场的,不是今年就是明年,最晚也不会超过后年。”
话音未落,一骑快马便已经沿着山道疾追而来,马背上却是一名玄衣骑士,一边策马飞奔一边高喊道:“太子,大王急诏,大王急诏……”
正策马逶迤而行的项政、高朗便相继勒马止步。
稍顷,那玄衣卫便追了上来,喘息道:“太子,大王让你赶紧返回洛阳。”
项政侧头与高朗交换了一记眼神,道:“敢问,洛阳可曾发生什么大事?”
玄衣卫喘息道:“齐王韩阖称帝,合纵、连横两盟已经决定联兵讨伐,大王急召太子回都,就是为了伐齐之事。”
“知道了。“项政挥手屏退玄衣卫。
“哈哈。”高朗仰天大笑,兴奋不已道,“如何,让我说着了吧?子和,大王这回多半是要以你为主将,领兵讨伐齐国了!”
项政将信将疑地道:“不会吧,既便真的伐齐,主将也该是二弟才是。”
“阿治?”高朗大手一挥,不以为然道,“他就是个莽夫,只可为将,不可为帅,大王心里清楚着呢,子和,你就瞧好吧,伐齐主将非你莫属!”
项政脸上不禁涌上一抹潮红,说道:“阿朗,若父王真以我为主将伐齐,你可定要助我一臂之力,我也一定会向父王举荐你为副将。”
“那还用说。”高朗大笑道,“大王身边有上将军,太子身边又岂能少了我高朗?”
“阿朗,走,我们回洛阳!”遂即两人相继勒马回头,沿着崎岖的山道疾驰而回。
##########公元前182年春,齐王韩阖称帝,顿时引来天下恻目,楚国上大夫武涉急使咸阳,促成合纵、连横两盟联兵讨伐齐国。
春二月,两盟六国共出十五万大军,联兵伐齐。
楚军以太子项政为主将,高朗为副将,引兵三万攻薛郡;汉、韩、赵国共出兵十万,以大汉潼关校尉周亚夫为主将,从南皮渡河,攻历下;燕军、北貂军合兵两万,横穿冬季冰封的大海,登陆胶东,攻密县。
这三路大军就像是三把尖刀,直插齐国国都临淄而来。
##########“国相害朕,国相害朕!”韩阖咆哮着将金案上的令箭、砚台、笔架纷纷扫落在地,随手抓起一方锦盒,正欲掷于地上时才发现是传国玉玺,才又赶紧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案上,然后继续指着娄敬骂道,“国相,这回你可把朕害苦了。”
娄敬不慌不忙道:“皇上,所谓六国联军,其实根本不足为虑。”
“根本不足为虑?国相好大的口气!”韩阖气急败坏地道,“薛郡楚军、胶东燕军也就罢了,甲兵不过三两万,可是攻打历下的汉、韩、赵军却足有十万之众,而且全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哪,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娄敬镇定自若道:“皇上,臣保举一人为将,可退汉、韩、赵军。”
“哦?”韩阖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急不可待地问道,“何人可为将?”
“琅邪校尉申屠嘉。”娄敬肃然道,“申屠将军谙熟韬略,弓马娴熟,若有申屠将军领兵出征,必可破敌建功,保齐国平安。”
“好,国相即刻替朕拟旨。”韩阖不假思索地道,“加封申屠嘉为上将军,领兵三万,往历下迎敌。”想了想,韩阖又道,“可是除了历下的汉、韩、赵国联军外,还有薛郡的楚军以及胶东的燕军、北貂军又如何是好?”
娄敬说道:“这两路兵微将寡,不足为虑,待其深入齐国境内,申屠将军恐怕早已经击破汉、韩、赵国联军,如此,便可回戈一击,将楚、燕、北貉军击灭于临淄城下,六国联军一旦被灭,天下归齐就是大势所趋,再不可逆转了。”
##########项庄走进一垄地头,伸手扒开尺许厚的积雪,底下便露出了碧绿的青苗。
砀郡郡守走上前来,手指着前方一望无垠的茫茫雪原说道:“大王,这一百顷地已经全部种下了冬小麦,只要不闹天灾,明年夏天至少可以收获二十万石小麦!收了小麦还可以播种豆菽,到了秋天还可以再收一茬粮食。”
项庄将积雪拢回去盖住青苗,问道:“杨郡守,外黄复耕的耕地有多少?”
砀郡郡守姓杨,名无病,乃是第一届太学生员,先为亭长,历任县主薄、县长、县令及至郡丞,魏地五郡并入楚国,以杨无病为首的一大批年富力强的官员临危受命,前往魏地各郡各县担任地方主官,至今已逾两年。
杨无病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道:“回禀大王,外黄共有耕地九千八百余顷,而且大多都是上等好地,可惜魏地久经战乱之后,人口流失严重,眼下虽说有部份逃荒百姓返回了家乡,又有不少盗匪入藉,可人丁还是太少,所以,复耕的土地只有不到三千顷。”
项庄闻言微微色变,道:“什么,单单一个外黄县,就有上等好地近万顷?”
一万顷土地便是一百万亩,既便是按亩产两石来计算,也有两百万石收成,而外黄只是魏地一个中等县,如果能把整个魏地的农业潜力开发出来,那应该是何等可观?看来魏地能够成为华夏族人口最密集的区域,绝不是偶然的。
杨无病点了点头,又不无担心地说道:“大王,有句话臣不知道该不该说?”
项庄大手一挥,朗声道:“有话直说,寡人这次来砀郡就是为了体察民情的。”
“那臣便抖胆直言了。”杨无病道,“砀郡各县冬小麦的长势还算不错,不出意外的话今夏必将是一次大丰收,不过此时才二月初,距离收割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而郡中百姓却大多已经断炊了,官府若不能放粮赈济,恐怕就要闹饥荒了。”
“此事寡人已经安排好了。”项庄挥手打断杨无病道,“杨郡守尽管派人去敖仓支粮。”
“敖仓?”杨无病摇头道,“大王,臣半个月前去敖仓借粮,敖仓令却告辞臣,仓中已无粮可借。”
“那是半个月前。”项庄笑道,“现在敖仓已经有粮了。”
随着韩阖登基称帝,韩、赵两国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伐齐之战所吸引,对楚国边境的监控力度大大减弱,这就给了玄衣卫以可趁之机,半个月前,一股“盗贼”洗劫了冯家设在盐池附近的大粮仓,在劫走几千石粮食之后,却将整个粮囤付之一矩。
这当然只是障眼法,这伙“盗贼”其实是玄衣卫的死士假扮的,被他们烧掉的粮食也只有区区几百石,早先囤积在盐池大仓的两百五十万石粮食其实早已经分期分批被秘密运往了太行山南麓临近函谷关的一处山寨,然后经水路暗中运回了敖仓。
至此,项庄洗劫关中的大战略才终于有了个圆满的结果,此次行动虽说没能实现全部的战略目标,可是洗劫关中财富、外加打劫汉、韩、汉国太仓存粮的目的却实现了,也极大地缓解了楚国强行开发魏地所造成的粮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