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庄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子翼刚才说的也有道理,蜀道艰险,一旦蜀中汉军事先有了防备,这仗就难打了,所以,在进川之前还要搞一个战术欺骗。”
“战术欺骗?”百里贤道,“大王是说,明攻梁国,暗伐巴蜀?”
“对。”项庄重重点头,沉声道,“当年韩信玩了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帮助刘邦一举鼎定关中,今天,寡人也给他来个明攻梁国、暗伐巴蜀!”
“明攻梁国、暗伐巴蜀?”项他担心道,“大王,会不会真跟梁国打起来?”
听大王这意思,是要拿梁国做文章,实施声东击西的战术,问题是彭越可不是善荐,梁军更加不是好惹的,一旦把彭越惹恼了,梁军来个主动出击,那楚军岂不是要两面作战?虽说如今二十六万府兵已经练成,可真要跟汉梁两国同时开战,只怕也是力有不逮吧?
“子翼你多虑了。”项庄摆了摆手,淡然道,“这十年间,梁国虽然也在养精蓄锐,并且也推行了一定的变革,却没有咱们彻底,效果也不远如咱们,十年前,咱们面对梁国并不占什么优势,可是现在,咱们的国力、军力已经远远胜过梁国,彭越再是自负,面对二十多万大楚精兵,也是绝对不敢主动出击的。”
百里贤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大王,何不请上大夫出使彭城、江陵,游说淮南国跟临江国一道出兵,共伐梁国?如果淮南国、临江国肯出兵,那是最好,没准还真有机会趁势击灭梁国,既便两国不出兵,也至少可以让攻伐巴蜀的行动变得更加隐蔽。”
“嗯,这个主意不错。”项庄当下转头向武涉道,“跋之,那就辛苦你了。”
武涉赶紧跪坐起身冲项庄拱了拱手,惶然说道:“能为大王效劳,能替大楚尽力,是臣的本份,更是臣的荣幸。”
“好,那就这么定了!”项庄伸手一拍大腿,环顾众人道,“子翼负责调运粮草,学剑负责征调各郡府兵,子严召集勋爵(主要就是那批获得爵位的老兵),子良调转水军,跋之即刻出使彭城、江陵,游说两国出兵,按这章程,各自准备吧。”
##########三曰之后,武涉便昼夜兼程赶到了淮南国都——彭城。
武涉选择彭城为出使的第一站,选择英布为第一个游说目标,这是很有讲究的。
因为淮南国的国力要比临江国强大许多,假如淮南国答应出兵,无疑就会对临江国造成很大的影响,在楚国、淮南国已经决定对梁国用兵的基础之上,临江国就有很大的可能跟着出兵,从西南方向夹击梁国。
在驿馆匆匆洗去脸上风尘,武涉便连夜来到了淮南王宫外,要求面见淮南王英布,如今楚国跟淮南国是盟国,遏者马业不敢怠慢,赶紧入内禀报英布,英布正与蒯彻在议事,听说楚国上大夫武涉到访,赶紧命马业请入书房相见。
武涉在马业的引领下洒然入内,又向英布拱手见礼。
英布回了礼,又肃手请武涉入席就座,然后才问道:“上大夫深夜到访,莫非江东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武涉点点头,直截了当地道:“大王,我大楚要跟梁国开战了!”
作为一名优秀的说客,不仅要有良好的口才,更要善于察言观色,面对不同的对象,你必须采取不同的游说方式,这便是俗谓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在武涉看来,英布姓格刚毅,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有时候,既便是国相蒯彻也无法左右他的意见,所以在英布面前,你完全没必要云遮雾绕、故弄玄虚,你只管说明事情原委,然后让英布自己去取舍就是了。
如果英布认为有利可图,那他就一定会答应出兵,反之,如果英布认为无利可图,那你就是说破了大天,说得天花乱坠,英布也绝对不会调动一兵一卒。
“嗯,楚国要跟梁国开战?”英布闻言愕然,这个还真有些意外。
虽说最近这几年梁国跟楚国之间龌龊不断,有两次甚至还险些大打出手,可最终楚国不都忍让了么?去年秋天武涉才刚刚出使了定陶,给彭越送了好些战马和白酒,可怎么才翻过年来,楚国就要跟梁国开战了?项庄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陪坐侧席的蒯彻却是暗暗点头,心忖项庄这一手倒是耍得挺高明,先用战马、白酒等贵重礼物麻痹梁王彭越,等梁军完全放松了警惕,却骤然发难,给其致命一击,这却是兵法上讲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战略要旨。
“对。”武涉重重点头道,“梁军屡屡寻衅,我大楚每每退让,可彭越却是得寸进尺,竟向我王索要造纸、酿酒之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大楚的退让已经到了极限,再退那便是丧权辱国了,因此,我王决定对梁国用兵,却不知道大王是否愿意发兵襄助?”
彭越向项庄索要造纸、酿酒之术,这个事情英布是听说过的,事实上,中原各国谁不眼馋楚国的造纸、印刷以及酿酒之术?便是英布,也曾几次派人出使楚国,希望能用十万石粮食换取酿酒术,不过也遭到了拒绝。
楚国不愿意泄露造纸术跟酿酒术,这个英布也能理解。
造纸术跟酿酒术可是宝贝啊,随便哪一样都能为楚国带来巨大的财富,更能为楚国换回大量的战马、粮食、黄金等物资,既便是楚国的宿敌汉国,不也在暗中跟楚国做交易,用战马、粮食跟楚国商人交易公输纸跟白酒?
所以,彭越向项庄索要造纸术跟酿酒术,的确有些过份。
不过,要淮南国协同楚国对梁国用兵,这可不是个小事,不管怎么说,经过十年的休养生息之后,梁国国力已经得到了极大恢复,梁王彭越是枭雄,十万梁军更是一支骁勇善战的虎狼之师,招惹这样强敌,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下英布回头以征询的眼神望向了蒯彻。
蒯彻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英布不要马上表态。
英布心领神会,向武涉道:“上大夫,此事关系重大,寡人虽为国君,却也不敢贸然置淮南国两百万子民于危险境地,寡人还得召集大臣商议一下,不如您先回驿馆歇着,待寡人这边有了消息,再派人请你前来合议,如何?”
武涉起身,侧身作揖道:“如此,在下告辞。”
英布亲自将武涉送出书房,然后才回到席上坐了下来。
甫一坐下,英布便问蒯彻道:“国相,这事你怎么看?”
蒯彻捋了捋颔下长须,答道:“楚国要跟梁国开战,此事虽然有些突然,倒也符合兵法上讲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要旨,不过,梁国毕竟不是什么弹丸小国,所以对梁国用兵要慎重,臣以为,可以答应楚国的请求,不过绝不先于楚国出兵。”
英布恍然说道:“国相的意思是说,等楚军完成了集结,咱们再开始集结军队,然后等楚军已经攻入梁国,咱们再跟着兵发梁国?”
“对。”蒯彻道,“要不然,咱们就极可能首先遭到梁国的攻击。”
蒯彻倒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淮南军如果跟着楚军同一时间向边境地带集结,则难免引起梁军的警觉,梁军为免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就极有可能先行出兵,尽最大可能抢在楚国跟淮南国出兵之前首先击破实力稍弱的淮南军。
真要出现这种局面,淮南国可就亏大了。
所以,淮南国绝对不能先出头,要出头也只能让楚国先出头。
“嗯。”英布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楚军不动,咱们也不动,楚军若动,咱们再跟着动!虽说这一来好处难免让楚军得了大头,可楚军付出的代价也必然远胜我军,我军跟在楚军屁股后面得些实惠,也是不错,呵呵。”
“这却未必。”蒯彻微微一笑,说道,“大王还记得吗?秦末群雄并起,项羽虽然实力超群,却在中原跟秦军主力陷入了苦战,刘邦虽然实力不强,却先于项羽攻进了关中,占了咸阳,所以说,有时候实力弱的一方未必就得不了大实惠。”
英布的双眼顿时眯了起来,仔细一想,蒯彻说的局面还真有可能发生。
假如楚军首先向边境集结,梁军势必会做出反应,也会跟着向梁楚边境集结大军,一旦楚军跟梁军在边境陷入苦战,则淮南军就极有可能长驱直入,趁虚攻占梁国都城定陶,这一来,击灭梁国的大半好处便落入淮南国之手了。
虽说这么做难免会触怒项庄,英布却也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难道项庄还真敢跟他英布翻脸不成?需知天下诸侯当中,也就他英布愿意跟项庄结盟,别的诸侯像彭越、韩信、张敖、藏荼等,全都视项庄为敌人,他英布固然要借助楚国的力量来抗衡齐国,楚国不也需要借助淮南国来抗衡汉王刘邦么?
所以说,楚国跟淮南国之间就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利害关系,既便因为瓜分不均闹出点不愉快,也绝不至于坏了两国的盟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