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人让出了九原城?!”项庄惊疑不定地望着百里贤。
百里贤点了点头,肃然道:“是的,老秦人已经迁往西边的临河城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蒙殛忽然派人把百里贤叫进了九原城,然后便将这个惊人的消息告诉了百里贤,百里贤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相当的吃惊,自蒙恬开始,老秦人在九原已经经营了几十年,如此雄城,真就放弃了?
尉缭沉吟了片刻,问道:“子良,你知道其中内情吗?”
百里贤犹豫了下,说道:“据说这是赢贞公主提出来的。”
“赢贞公主?”尉缭捋了捋长髯,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她。”
百里贤又向项庄道:“上将军,老秦人已走,咱们还是进城吧。”
“嗯,号令全军,即刻进城驻扎!”对于老秦人献上的大礼,项庄自然不会客气,楚军进了城后,就再不用担心胡人的偷袭了,只需留下少量军队守城,其余各军各营甚至可以分头深入大漠以狩猎替代骑射训练了。
要想练好骑兵,光在校场上跑跑马、溜溜湾可不行。
不过,对于赢贞为何要说服老秦人让出九原城,项庄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说赢贞已经被他项庄的魅力所折服,想通过这种举动来讨好于他?项庄想到这里也不禁哑然失笑,他可不认为自己能有此魅力,更不认为自己能让赢贞这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如此倾心,这其中恐怕还有别的讲究吧?
不过,项庄对此并不担心,需知他项庄可不是个憨瓜,帐下更是有尉缭、百里贤这样的睿智之士,纵然是张良、陈平,要想算计楚军怕也不会容易了,至于赢贞这小娘,再有心计再有野心,还能比张良、陈平更厉害?
半个月后,临河,公主行辕。
临河原本也是一座大城,不过随着大秦帝国的灭亡,河套的关东军民先后离开,剩下的老秦人也纷纷集中到了九原,临河城便渐渐衰败了下来,到了现在,临河城只有不到百户居民以及不足百人的秦军驻扎。
不过,老秦人迁入之后,临河却再次热闹了起来。
公主行辕内,一盏油灯正在案头上幽幽燃烧,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大厅的每个角落,也在墙上投下了两道长长的影子。
那是两名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
这两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护着赢贞逃出咸阳的十八侍卫中的两个。
轻盈的脚步声中,一袭黑衣的赢贞幽灵般走进了大厅,两名中年男子急忙转身,抱剑作揖向赢贞见礼道:“参见公主。”
赢贞轻轻肃手,示意两人免礼。
“谢公主。”两名中年男子先后收剑起身。
赢贞又从衣袖里取出一封帛书递给其中一人,语含哀伤地说道:“风伯,你挑选三匹快马,昼夜兼程赶去河西,把这封密集亲手交给本宫的母舅休屠王,再告诉休屠王,本宫的荣辱,还有大秦帝国能否复兴,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诺!”名叫风伯的男子接过帛书,领命去了。
赢贞又取出另一封帛书,递给剩下那个男子道:“孟伯,你看仔细了。”
名叫孟伯的男子接过帛书,仔细阅读片刻之后,又将帛书还给了赢贞。
赢贞问道:“孟伯,都记下了吗?”得到孟伯肯定的回答后,赢贞便将那帛书放到了油灯上,望着帛书在火光中逐渐化为飞灰,赢贞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幽声说道,“孟伯,这事关系重大,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呢。”
孟伯抱剑作揖,决然道:“公主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赢贞轻轻点头,孟伯便躬身后退,很快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十天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到了临河,休屠王带着大军正向高阙逼近!
休屠部落是一个游牧在河西的大部落,既不是月氏人,也不隶属于匈奴,而是跟白羊部落、林胡部落、楼烦部落一样的读力部落,不过,休屠部落比起楼烦、林胡部落却要强大得多,足有二十多万人口,六七万控弦之士!
听说休屠大军逼近高阙,蒙殛顿时开始警觉起来。
河套平原地理位置极其优越,西部、东部都有奔腾湍急的河水作为天然屏障,北边又有阴山、阳山作为天然屏障,赵国、秦国先后修筑长城,又在两山之间的阙口筑城,这便是河套北部有名的雄关险隘——高阙!
休屠骑兵如果攻破高阙,首当其冲的便是临河的老秦人。
虽说休屠王跟赢氏是姻亲,可蒙殛并不认为休屠人会因此而放过老秦人。
接到高阙快马传讯之后,蒙殛不敢怠慢,当即点起四千精兵前来固防高阙,临河城内便只剩下了千余守军。
几乎是同时,楼烦王也带着万余败兵逃回了北假王庭。
事情还得从大半个月前说起,楼烦人自从得到两万把铁制兵器之后,战力猛增,野心也开始膨胀,此后不久,楼烦人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抢夺林胡人的牛羊牲畜,大漠草原,原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所以这种情形很正常。
公叔说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没有制止楼烦王。
楼烦王原以为林胡王会忍气吞声,结果却完全不是这样。
林胡部落很快就展开了残酷报复,接连洗劫了楼烦部落的十几个聚居地,抢走了全部的牛羊牲畜不说,还把所有的女人孩子也抢走了,被俘的几百壮丁也惨遭斩首,这下可把楼烦王彻底激怒了,当下尽起楼烦大军杀奔云中而来。
云中之战,楼烦大军先是连胜几仗,斩首数千!
可是在进攻林胡王庭的最终决战中,林胡后阵却突然间冒出了好几百具床弩,短矛似的巨箭就像密集的雨丝,骤然间倾泄到了毫无防备的楼烦人身上,正在冲锋的楼烦骑兵顿时一片片地倒了下来,好几千人连人带马被射了个对穿!
遂即林胡后阵又竖直了一具具高大的塔形兵器,再接着,一块块足有几百斤重的巨石被那些高大的塔形兵器高高抛起,又在空中翻翻滚滚地飞了几百步远,最后挟带着可怕的声响照着楼烦阵中恶狠狠地砸了下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楼烦人顿时间搔动了起来。
林胡人趁机反攻,楼烦人顿时被杀了个落花流水。
等到逃回北假王庭时,楼烦王身边已经只剩万余骑兵了。
更糟糕的是,随军出征的牛羊牲畜还有老幼妇孺也全都丢了,这会,多半已经成为林胡部落的战利品了。
对于胡人来说,吃败仗很正常,以后赢回来就是,壮丁大量战死也能承受,只要女人和孩子还在,部落就仍会有崛起的机会,可是现在,楼烦人不仅损失了大量壮丁,而且连女人孩子以及牛羊牲畜都丢了,这就伤了根本了。
没有了牛羊牲畜,填饱肚子都成问题了。
“可恶的中原人!”楼烦王一拳砸在矮几上,恨恨地道,“林胡人不可能造出床弩,这批床弩肯定是中原人交易给他们的!这些狡猾的中原人,该死的中原人,本王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本王定要杀光他们……”
公叔说叹了口气,劝道:“大王,还是想想今后怎么办吧?”
杀光中原人?先前兵强马壮时都不敢动手,现在再想杀,杀得了么?
“军师?”楼烦王如梦方醒,惨然道,“牛羊牲畜都没了,楼烦部落已经完了。”
说起来,公叔说原本就劝过楼烦王,让他不要轻信中原人,可楼烦王偏不听,非要跟中原人交易,结果虽然交易来了两万把铁制兵器,却也给楼烦部落带来了灭顶之灾,现在回头想想,当初还真不应该跟中原人做这笔交易呀。
不过现在,楼烦王再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公叔说道:“大王,楼烦部落遭此重创,怕是很难再在河套立足了,如果在下没有料错的话,这应该是中原人驱虎吞狼的诡计,等咱们跟林胡人自相残杀得差不多了,他们就会跳出来收拾残局,好算计,端的好算计呀。”
“嘿。”楼烦王恨恨地道,“军师,当初要是听你劝就好了。”
公叔说摆了摆手,说道:“大王,河套咱们恐怕是呆不下去了,在下以为,还是趁早去漠北投奔匈奴吧,不过在动身去漠北之前,先得设法抢些牛羊才行,此去漠北路途遥远,总不能让族人饿着肚子上路吧?”
“嗯。”楼烦王道,“军师,都听你的。”
话音方落,忽有侍从进来禀道:“大王,有个老秦人求见。”
“老秦人?老秦人也是中原人!”楼烦王说此一顿,无比狰狞地道,“去,把那个中原人的脑袋砍下来,挂到本王帐前的旗杆上,哼!”
侍从轰然应诺,正要转身离去时却被公叔说拦住了。
“大王,息怒。”公叔说劝道,“还是见见老秦人的使者吧。”
楼烦王哼了声,再不吭声了,公叔说再回头一挥手,侍从便躬身退出了大帐,很快,那侍从便又带着个中年男子进了楼烦王的大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