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边缘,高初正靠在一颗大树下闭目打盹。
此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了,楚军主力在休整了整整一夜之后已经再次转进了,不过怒锋营却暂时留了下来,负责断后。
倏忽之间,一声枯枝折断的声音传入了高初的耳朵。
高初原本闭着的双眼霍然睁开,只见前方林木葱郁,什么都看不到,不过,这时候敢进入林子里的,绝不会是樵夫猎户,这只能是汉军的斥候骑兵!昨天晚上,这些斥候骑兵在吃了一次亏后,就再没敢轻举妄动,不过现在,他们终于又按捺不住了。
霎那之间,铁胎弓已经来到了高初手上,两枝狼牙箭也已经扣在了青铜指套之间。
与此同时,附近的数十名怒锋长弓手也已经听到了声响,遂即纷纷卸下长弓,又从箭囊里抽出羽箭扣到了弦上,更远处,数以百计的长弓手纷纷从树林中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一个个都已经把肩膀上的长弓卸了上来。
很快,枯枝折断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频繁。
隐隐约约的,还可以听到马蹄踩在败叶上的沙沙声。
一抹淡淡的杀机已经从高初嘴角无声绽起,下一刻,高初已经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同时双手猛然发力,五石挽力的铁胎弓已经挽满,一束阳光忽然透过树荫照了下来,两枝狼牙重箭的箭簇霎时便反射出了令人心悸的冷焰。
前方,一丛灌木丛忽然间轻轻晃动了起来,遂即两骑汉军斥候便分开灌木出现在了高初的视野之中,高初挽紧弓统的右手遂即松开,扣于弦上的两枝狼牙重箭顿时呼啸而出,大约二十多步外,那两骑汉军斥候顿时惨叫着栽下马来。
这两声惨叫却仿佛吹响了怒锋营进攻的号角,下一刻,怒锋长弓手纷纷挽弓放箭,数以百计的狼牙箭在林中划出了一道道冷冰冰的轨迹,绵绵密密地射向了前方浓密的树丛,再下一刻,连续不断的惨叫声、马嘶声便纷纷响起。
遂即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有埋伏,该死的,快撤!”
很快,浓密的树丛后面便响起了马嘶人沸声,还有乱纷纷的马蹄声,遭到伏击的汉军骑兵迅速掉头,又仓皇逃出了树林。
高初微微一笑,又收起铁胎弓走向了大树后面。
大树后面赫然栓着一匹坐骑,高初翻身上马又以铁胎弓往前一引,朗声道:“走!”
下一刻,数百名怒锋长弓手也纷纷翻身上马,又追随高初身后向前密林深处蜂拥而去,怒锋营迟滞追兵的目的已经达成,现在该去追赶大部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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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楚军主力顺利进至河水西岸的一个小渔村。
由于洹水东岸到河水西岸之间的这片区域森林密布,人烟稀少,前几天就像附骨之蛆般追着楚军不放的烽火狼烟终于不见了踪影,没有了烽火狼烟的指引,汉军再想咬住楚军的尾巴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楚军今天的行军显得相当轻松。
小渔村里的渔民早已经跑光了,现如今,“汉军”在赵地的名声已然是极坏了。
秦渔和百余女兵已经进了渔村,正忙着烧水煮饭,四千大军却只能在河滩上露营,没办法,小小的渔村根本驻扎不下四千大军,好在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了,天气早已转暧,条件再苦也绝不会比几个月在大别山里更苦。
当然,警戒是必需的,仅剩的四十余骑斥候已经全被派了出去。
安顿好大军,项庄又将桓楚、季布叫到了跟前,吩咐道:“你们两个,率各自部曲,往东西两个方向去搜集附近的渔船,越多越好!”
“诺!”桓楚、季布轰然应诺,遂即点起本部人马搜集渔船去了。
一夜无话,到第二天天快亮时,高初的怒锋营有马匹代步,终于追了上来,等到天色大亮时,派去搜集渔船的桓楚、季布也都回来了,两人带兵洗劫了方圆百里以内的几十个大小渔村镇甸,一共抢到三百多艘大小船只。
迎上项庄,桓楚拱手作揖道:“上将军,幸不辱命!”
望着河滩上一字排开的三百多艘大小渔船,项庄点头道:“虽然还是少了些,不过差不多也够了。”
桓楚又道:“上将军,咱们要船只干吗?”
“当然是为了渡河。”项庄道,“咱们再回齐地。”
“啊?!”桓楚、季布、虞子期诸将顿时脸色大变。
再回齐地?那不是得面对韩信的三十多万大军?韩信用兵可是无人能及,万一要是被齐军给缠住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项庄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头吩咐公孙遂道:“吹号,全军集结,准备渡河。”
“上将军有令,全军集结,准备渡河!”公孙遂一声令下,河滩上遂即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休整了一晚上的楚军将士便纷纷起身,开始列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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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之中,数万汉军正在战战兢兢地搜索向前。
前天傍晚,周勃、梅鋗两路大军就已经从棘蒲越过洹水,准备追击楚军,不过很快,前方便来了消息,梅鋗派出的骑兵队在密林里遭到了楚军伏击,死伤过半后就再不敢进入林子搜索了,遂即就失去了楚军的行踪。
直到现在,汉军都还没有发现楚军踪影。
不过,王吸、傅宽、郦商以及夏侯婴的四路精兵已经分别绕行洹水的上下游,准备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击楚军,因为洹水与河水之间是宽约百余里、长约五百余里的林区,楚军除非渡过河水再次入齐地,否则他们就一定会被落入六路汉军的罗网之中。
至于齐地,周勃、梅鋗并不担心,齐王的三十万大军早已张开口袋等候多时了!
天色近午,林子里却始终没有发现楚军的踪影,周勃、梅鋗只好下令大军休整,准备进食,就在这时,在密林两侧沿着洹水、河水游弋的斥候骑兵忽然有了消息,昨天晚上,楚军派兵洗劫了前方百里外的几个渔村,抢走了几十条渔船。
“楚军抢走了渔船?”梅鋗皱了皱眉,问周勃道,“周将军怎么看?”
“楚军抢夺渔船当然不会是为了打渔,多半是要渡河。”周勃沉吟片刻,沉声道,“难道楚军真打算窜入齐地?”
“哼哼,那咱们倒是省心了。”梅鋗冷笑道,“汉王、齐王、梁王的五十万大军早已在河水东岸摆下了口袋,就等着楚军往里面钻呢。”张良的四正六奇、十面之网,薄弱点就是赵地,强点却是齐地,楚军进入齐地,可真是自投死路了。
“这事有些古怪,还是得去看看。”周勃却还有些不信。
“也好。”梅鋗也觉得周勃说的在理,当下说道,“那就去看看。”
当下周勃、梅鋗也顾不上休息进食,各自翻身上马,又点起五千精兵直奔河水西岸那几个被洗劫的小渔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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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西岸,一百五十多艘大小船只正静静地泊在河滩上。
这附近的河水水面极宽,最窄处都超过二十里,四千楚军外加近千马匹,足足耗费了大半天才终于大部渡了过去,轮到最后一拨时,项庄却吩咐一半船只先行过河,剩下一半船只则留在河滩上接应撒出去警戒的怒锋营。
怒锋营迟迟未归,项庄、尉缭却显得很悠闲。
武涉却已经急得不行了,一边焦躁地来回踱步,一边埋怨道:“这个高初,平时办事挺利索的,怎么今天这么拖沓?这都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怒锋营又都骑着马,就是一百多里外也差不多应该赶回来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到?”
“先生别急。”项庄摇头道,“是我不让怒锋营回来的。”
“啊?”武涉闻言顿时一愣,纳闷道,“上将军,这又是为什么?”
项庄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因为送行的人还没到,所以咱们不着急走。”
“这个……”武涉猜不透项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准备再劝几句时,远处河滩上忽然传来了一声杂乱的马蹄声,急回头看时,只见百余“汉骑”已经沿着河滩,从西边风卷残云般飞奔而来,当先一骑可不就是怒锋校尉高初?
尉缭捋了捋颔下长须,笑道:“上将军,给咱们送行的人到了。”
不到片刻功夫,怒锋营一百余骑就已经冲到了河滩上,遂即开始乱哄哄地登船。
一袋烟的功夫,项庄、尉缭、武涉、先登营、怒锋营等最后一拨过河的楚军将士已经在摇桨声中缓缓驶入了河水深处,当船队距离河水西岸已经超过一箭之遥时,西边河滩上再次传来了潮水般的马蹄声,遂即数百“汉骑”已经从河滩上冒了出来。
当先却是两杆迎风猎猎招展的大旗,上面分别绣着“周”“梅”字样。
项庄当即振臂高喊道:“先登营、怒锋营的儿郎们,跟我一起喊……周勃、梅鋗将军请留步,不劳远送。”
“周勃、梅鋗将军请留步,不劳远送!”
“周勃、梅鋗将军请留步,不劳远送!”
“周勃、梅鋗将军请留步,不劳远送!”
先登营、怒锋营五百多将士当下跟着高喊起来,巨大的声浪顿时冲霄而起,河水两岸十几里都是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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