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山,总不能日夜守着吧?也没那么多人手啊?
若是不同意,这附近几个村的人,万一趁着天黑无人的时候,从他们村的山坡溜过来,将这茶树林给毁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里正活了这么些年,见识人心险恶处多了去了,自然要未雨绸缪,防患于而然。
因此,听说王永珠要接王家人到荆县见一见,里正就抽空,找王家三兄弟私下说了这个事情。
他的意思,自然是想着若是能结个善缘,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当然,也有他自己的私心,若是附近几个村落都要依靠着七里墩买茶树,还要依靠七里墩卖茶叶,那自然,就对七里墩的人直不起腰杆子来。
以后这附近几个村子,都要以七里墩为尊,里正间,也要听他号令。
活了大半辈子,平日里几个里正都是互相不服气的,这突然掉下来个机会,让这些老家伙以后对自己要服服帖帖的,赔着笑脸,谁能不动心?
王永珠一听,心里就明白了。
里正的那点打算,也没能瞒过她去。
不过,这里正考虑的也是,毕竟她和宋重锦离得远了,真要人家动了坏心思,破坏了茶园,也鞭长莫及。
茶树被毁了,就算真找到人又能如何?损失又追不回来。
加上这山里,宗族的力量极大,到时候恐怕一个不好,容易造成几个村落之间的冲突。
再者,这若是生意要做大,要形成云雾茶的品牌,自然这附近越多种植茶叶的越好。
因此,王永珠只沉吟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
只是那茶树苗,恐怕七里墩和鹰子沟合起来都不够供应附近几个村的需求,倒是还需要历九少那边出面购买,以免得他们买到此等的茶树苗,到时候钱花了,却种不活,那才糟糕。
不过,王永珠也丑话说在了前头,她只说不反对附近村落也种茶树,只是,他们不是七里墩,没有那个情分。
若真想种,那就和历九少的人谈,比如茶树苗如何购买,如何支付欠款。
还有茶树的养护和茶叶的采摘。
最后收购茶叶,又是什么章程,她不会插手,也不允许七里墩的人插手。
得了王永珠的同意,王家兄弟能回去有个交代就行,自然不会多言。
再者,他们心里也清楚,七里墩有这般好事,都是托赖自家妹子的好心。
其他几个村,跟他们非亲非故的,干嘛管他们?
能点头同意,还说介绍历九少的人给他们,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说完这件事情,月亮就已经爬上了树梢了。
王永珠就笑着让大家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明日里再说。
大家这才惊觉时间过得飞快,起身要回那边院子。
因为几个孩子还在西厢房里休息,大半夜的也不好抱回去,自然就留在这边,安排了一个婆子晚上看着就是了。
柳小桥她们是相信王永珠的,听王永珠这么安排了,也索性就丢开手,抱着金穗这个小丫头径直去了。
全秀娘虽然有些不放心,可看柳小桥都走了,也只好跟着去了。
这一夜,大家都没睡好,有兴奋,有担心的。
王永珠跟张婆子躺在炕上,一时也睡不着。
张婆子感叹了一声:“几年不见,老大是真老了!我也老了!”
这话伤感。
王永珠忙抱着张婆子:“娘哪里老?大哥那是没法子,当初服那药的时候,就知道有今日。不过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般受苦,明儿个,我带他去见师父,看师父那边还有没有什么法子。”
张婆子点点头:“能有法子自然最好,没法子,也不能为难你师父!”
王永珠自然知道。
又说到这次见到的几个孩子。
说到孩子,张婆子看着王家如今人丁兴旺,哪里有不高兴的?
只道:“老四是个蠢的,倒是生的几个孩子,幸好都不像他,就金刀和金斧看着虎头虎脑的,也是机灵不吃亏的。”
“倒是金穗那个丫头,白胖胖的,跟你小时候还真有几分相似,我看着就喜欢。你说,要是你跟重锦生个丫头,那得多好看?不得跟年画上的娃娃一样?”
王永珠无语了,这本来先前就在催生,如今看到了金刀他们几个,尤其是金穗,倒是越发勾动了张婆子的心了。
顺嘴就道:“若是生个儿子,万一长得跟他爹一样,生下来就一副黑脸,活像人欠他几百两银子一般可怎么办?”
“呸!呸呸!像重锦哪里不好了?重锦那也曾经是咱们七里墩最俊的后生,就是脸黑了点,男人么,要那么白做什么?跟你几个表哥一样,个个都跟脱了毛的白斩鸡一般,那就好?”
王永珠无话可说,只得拿被子盖住头:“天色不早了,好困!娘,睡觉,睡觉!”
算是勉强逃避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王永珠还没睁眼,就听到外头,响彻云霄的孩童尖叫,笑闹声,还有谷雨惊慌失措的阻拦声:“不要——”
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砸破了。
王永珠顿生不详的预感,急忙推开窗户,就看到墙角的那缸睡莲,被砸破了偌大一个缺口,水和着两尾红鲤鱼,哗啦啦的流了一院子。
那红鲤鱼离了水,在地上啪啪的跳着……
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生退意
再看水缸旁边,金勺带着金刀和金斧还有荣哥儿几个,正在一旁拍着巴掌笑呢。
金斧还蹲下去想抓那两尾红鲤鱼,结果被红鲤鱼用尾巴溅了满身满脸的泥点子,也不生气,还呵呵的笑。
谷雨一脸难以置信的站在旁边,已经傻了眼。
倒是这动静,不止惊动了王永珠,还有张婆子和其他人也都出来一瞧。
张婆子顿时给气乐了:“这帮小兔崽子们,这才第一天来,就将这缸给砸了!一个个皮痒了这是!”
一面吩咐几个婆子上前去,一边将那个小豆丁给拎开,一边收拾残局。
谷雨也回过神来,拦着其他几个孩子,不让他们去水缸戏水玩泥巴,可她一个人,那里拦得住。
那几个小豆丁,平日里在村里那都是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调皮捣蛋无所不能的。
三天两头被自家亲娘拿这笤帚追半个村子,练就一身滑入泥鳅的本事。
不说柳小桥这样经常锻炼的追不上,谷雨前几年带自家弟弟的时候可能还能有一战之力,这两年技术生疏,那就只能望而生叹了。
除了最开始,薅住了离得最近的荣哥儿外,其他几个,她一个也没拦住。
得了张婆子吩咐的几个婆子上前来帮忙围堵。
几个小家伙,活像泥鳅再世,一钻一滑,就从几个婆子的胳膊下面钻出来,本打算撒腿就跑,可这院子太小,施展不开。
不过这也难不住他们,一三个小屁孩,各自寻了一棵树,抱住就往上爬。
金勺年纪大,速度最高,很快就爬上了那棵辛夷花树,金刀也吭哧吭哧的抱着桂花树,已经爬了一半。
唯独金斧最小,先前又抓鱼,一手的泥巴,加上他腿短,跑得没两个哥哥快。
好爬到两棵树已经被抢占了,再看看这院子里,剩下的就是那葡萄架了。
眼看就要被人追上,也顾不得许多,湿哒哒的就抓着葡萄架子往上爬,那一身的泥水顺着胳膊往下滴。
一干婆子和丫头,还真有些束手无策,这若是自己的臭小子,哪里有那么多顾忌,一竿子抽上去,这些小兔崽子不得乖乖下来?
可这是自家夫人的娘家侄子,也是主子,哪里敢动手?
只能扎着手,在树下守着,好生哄劝着下来,生怕声音大些,万一把几位小主子给吓得松了手,失手跌下来,那就闯祸了。
金勺他们人小鬼大,见下头这些人不敢真对他们动手,越发得意了。
坐在树上,得意洋洋的甩着小短腿,还做着鬼脸挑衅:“来啊,来抓我啊——”
院子里真是鸡飞狗跳,一团乱麻。
若是别人还有顾忌,可张婆子是什么人?
自家几个儿子和孙子孙女,都是听她打骂声长大的,就算在外头再调皮,可在她面前,那都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
敢这样,只怕是嫌自己命长吧?
眼见那几个婆子不中用,张婆子忍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顺手抄起烧火棍,三两步就冲了过来。
先一把将才爬了半人高的金斧揪着衣服后领,就往下扯。
金斧还不撒手,张婆子哪里耐烦,烧火棍往嘎吱窝里一夹,轻车熟路的一把就揪住了金斧的耳朵,一拧一转金斧嗷一嗓子,急忙伸手去护着耳朵,轻而易举的就被扯下来,往地上一放。
再抄起烧火棍,往葡萄架子上一敲,威胁道:“给我老实站好了,不许嚎!再嚎就抽你!”
金斧虽然小,可也极有眼色。
昨日就见自家大伯和自家爹娘都给眼前这位老太太下跪了,虽然不太明白,可小小的人,也知道,这位老太太不能惹。
再看她手里的烧火棍,摸摸自己还火辣辣的耳朵,立刻就老实了。
收拾完这个最小的,剩下两个大的。
张婆子双手叉腰,冲着树上冷笑着道:“麻溜的给老娘快从树上下来,不然一会别怪老娘不客气了!别以为你们的老子娘能护着你们!告诉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就是你们的爹娘,老娘当年也是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今儿个就是把你们屁股揍开花了,我看谁敢吭一声试试?老娘连他们一起揍!”
金勺到底大些,张婆子以前的彪悍,留给他了极深刻的印象。
先前张婆子懒得跟他们计较的时候,金勺还没想起来。
此刻张婆子这叉腰骂人的模样,一下子勾起了金勺的回忆,吓得他手一松,脚下一滑,就倒栽葱一般从树上往下掉。
众人发出惊呼声,离得近得想抢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就是张婆子也是心里一跳,这要是真栽下来,以这个姿势,树下可有一块石头,那说时迟那时快,从廊下飞速的一道人影闪过,稳稳的将金勺接在了怀中。
众人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定睛看去,那接住人的不是王永珠是谁?
王永珠先前在屋里看到这动静,就脑壳疼。
这换了衣裳,刚出来,就看到这一幕,也亏得她身手好,心理素质稳,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金勺。
金勺自己也吓了一跳,都不敢睁眼,被接住后,好半日才睁开眼睛,正好对上王永珠的脸,哇的一声,一边哭,一边搂住王永珠的脖子喊:“老姑,老姑——”
听起来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