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阿爷。”常欣则敷衍道,起身后连忙掸膝盖上的灰,起了两个皱褶让他眉头都嫌弃地拧了起来,常郎中见状心里冷哼一声。
他回乡后唯一想念的就是刚出生的小孙子,最不喜欢的就是常夫郎和常欣这个孙儿,对着自己的亲大哥都能一口一个丑八怪,做爹亲的不阻止不教训不说,还说什么孩子小不懂事,难道生哥儿就不是他生的就是大人了?所以再加上其他种种矛盾冲突,一怒之下就带着生哥儿回到了这个地方。
回来后虽然想念这个小孙子,但乡间的生活比县城里平静得多,没有那么好多利益纠葛无需说什么违心的话,也不怕冲撞了什么人,又有乖孙孝顺,他对这样的日子非常满意。
“走,松儿,跟阿爷一起坐席去。”常郎中搀起常松的手,常歧忙向小儿子使眼色,让他机灵点,常松则嘻嘻一笑不去理睬双亲和哥哥的脸色,欢喜道:“阿爷,松儿早饿了。”
常郎中带着小孙子还没走到堂屋,想起坐席的事以及在屋里的乖孙,忙回头对里正说:“就让他们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早嘱了早回去。”明显表示了不欢迎的态度。
“这哪行……”里下觉得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不行了,”常郎中立即打断里正的犹豫,“就说是我的意思,不愿意留下来就让他们回县城去!”
落后几步以为会被当成贵客招待的常歧一下子窘了,但看看杨德广为难的神色忙说:“德广兄不必为难,常某听父亲的。”
常夫郎和常欣则非常生气,居然让他们在露天之下和一帮泥腿子坐在一起,这个老不死的果然还是跟他们过不去,在他们看来,常郎中就是有意羞辱他们,想到在杨秀才面前丢脸,常欣的泪花都在眼睛里打转了。
要不是为了杨秀才,他马上就转身回县城,谁愿意在这个破地方待下去!
“还不走,站在那里做什么!”常歧走了两步见夫郎跟常欣没跟上,回头低声斥道。
常夫郎铁青着脸拽上常欣转身,走到门口见到这一幕的杨夫郎心中冷笑,却对常郎中的决定点了个赞,这才好,否则眼看着就要跟生哥儿碰头了,看他来这会儿功夫半点没提起生哥儿这个儿子,就可见对生哥儿多么冷情,还是尽量少见面的好,嗯,最好等酒席结束了让生哥儿留下来,或者跟晨哥儿回他那儿也行。
不要以为他没看出常夫郎起先的得意与鄙夷,县城里来的瞧不起他们庄户人家,连他身边的小哥儿也不招人喜欢,而且对常郎中都没什么尊敬之心。
没有招人眼的人进来,顾晨表示也很高兴,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还不忘招呼生哥儿,至于小四被抽出时间来的张桂抱下去喂食了。
一场插曲过后,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回到了酒席上,随着一盘盘菜送上,酒水也倒上,大家伙的兴致越来越高,坐在堂屋里的二爷爷也乐得合不拢嘴,侄子这场酒席办得就是体面,上来的菜可不是普通的农家大锅菜,而是镇上酒楼里请来的厨子,这酒也更好。
酒坛刚打开时有人嗅到香醇的酒香就奇道:“这什么酒,怎那么像镇上俞家酒馆里的酒?莫非外面桌子睥睨也是这种酒?酒馆里的酒对外不是限量供应的吗?”
有人就大笑道:“今日俞家酒馆的东家和管事都在这儿坐席,你说这酒是从哪里来的?哈哈……”
边说还边指向旁边桌子上的顾东,当然东家则在旁边的屋里,与他们汉子分开坐。
顾晨没将顾东当普通下人看待,在村人眼中顾东那也不是普通的管事,所以里正夫夫早早与顾晨及顾东打好了招呼,不仅他,卫衡来了,那可是他们家三儿的武师傅。
“哟,还真是顾管事,没想到顾管事也来了,莫非这东家落户在平阳村?”那人惊道。
“是啊,咱平阳村最大的园子就是他家。”平阳村的人很得意,包括二爷爷也很得意,觉得这样一出给文小子和杨家涨了不少面子,不过因为顾晨是哥儿,所以他们也没多提他的事,而镇上知道这家酒馆的人家也大多知道东家的身份来历,所以笑笑表示了羡慕后也没再多嘴。
因为有人说这酒是酒馆东家送的,这从镇上来的人家对杨家和杨文成更高看了一眼,他们与村里人不同,心知这样一家酒馆能开起来少了背景可不成,且不说能得猛蛟帮的庇护,就是前阵子有人打上酒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酒馆正常开门,这更说明东家或者东家身后的势力不简单了。
而杨家与酒馆关系又非常亲近,那么杨小秀才也不再是一个小秀才这般简单了。
之所以有穷秀才一说,除了自己不懂得经营坐吃山空处,也有与举人相比秀才并不那么值得人重视的因素,家无衡产又无背景的秀才,很可能一辈子都是出不头。
之前与杨秀才交好无非是抱着投资的心态,万一杨秀才再高中他们也能多条人脉,而现在,酒桌上的气氛则更浓了。
屋里气氛浓烈谈笑风生,外面也不差,甚至庄户人家斗起酒来更加放得开,尤其是今日这酒大多人都没尝过,够劲,符合他们汉子的胃口,叫好声不断。
始终铁青着脸的常夫郎暗嗤这些泥腿子没见识过真正的好酒,才会这般夸赞得意,常歧也不觉得杨德广家里能拿出什么好酒,就是在县城,有些好酒普通人也不一定能买到。
等到倒酒的人提着酒坛来到他们身边时,常夫郎正要甩脸色说不要,常歧突然抽抽鼻子说:“这酒……好像有些不同。”
知道常歧是在县城做大夫的,为了跟常郎中区分开来,所以这位出自杨家帮着招呼客人的族人便以大夫相称,说:“这是咱镇上新开的俞家酒馆里的酒,常大夫尝尝,听说把县城里的人都招来了,据说那些人被县太爷关进大牢里了。”
能用这样的好酒待客,身为杨家人的他也高兴得很。
俞家酒馆?关进大牢?
常歧与常郎中最大的一点不同,便是前者非常注重经营人脉,后者则一根筋地钻在医术里,医者会医人就行,其他的俗务与他何干,这是典型的技术型人员的心态,而对于常歧,医术则是他身上攀升的工具和媒介罢了。
所以常歧此时非常敏感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字眼,顿时让他想起不久之前县里发生的一件事,仿佛赵大人的那名小侍失宠就与此事有关,试探问道:“莫非招来的人姓刘?与县太爷赵大人还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