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蝶本身最担心的是韩健会侵犯她,可到事情来临的时候她却希望能早些结束这一痛苦。可到最后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她反而有些茫然。
韩健喝完茶,好像带着一些意兴阑珊的意味,走出门口,却是大西柳还在距离屋门不远的地方等候着。见到韩健衣衫整齐地出来,大西柳也略微吃惊了一下,原本她以为需要在这里守候很久,甚至需要过夜。
“少公子有何吩咐?”大西柳见到韩健迎上前行礼道。
“进去告知易布库使,无论她帮陛下做什么事,毋须向本王呈奏,你也不得过问。再者,以后她每日都要回此,这些事则由你来监督。”
大西柳听的不是很明白,韩健好像生气了一样,心说难道是因为易蝶还是太固执而引起了韩健反感?但以她所知,之前易蝶虽然心理很抗拒,可事到如今也并未有任何过激的举动,连她都不理解为何韩健事到临头会突然罢手。
韩健一去便未再过问易蝶的事,甚至连这院子都很长时间没过问。之后大西柳虽然心中有疑问,可韩健不提她也刻意不提,在她看来,易蝶身为朝廷派系的人,韩健要霸占本就不合适,反倒不如让韩健将易蝶给忘了。
五天之后,正月二十一,北方北川城已经彻底平定,城中大小接收事宜都已经完成。林詹作为攻克北川城的第一功臣,将暂时会领兵驻守北方,而北方的防守重点却并非是北川城,而是北关一线的一些被鲜卑人摧残的城池。
也就在正月二十一这一天,杨曦第一次以太子的身份陪同在杨瑞身边旁听朝事。之前被解除禁足的官员,进宫向杨瑞奏报事情,韩健本要参与,可因为一些军务上的事没有进宫。其实韩健也是有意不去打搅杨瑞和杨曦与君臣相处,免得让人以为他什么都不放心,便是连朝臣进宫面圣他也要在一旁监督。
军务上的事,以出兵关中为主。而朝廷政务上的主要事宜,则是安置北方迁徙南下的渤海国民。
这已经是渤海国第二批内迁的国民,与上次基本是老弱妇孺不同的是,第二批人员较上次更多,前期便有十几万人,其中壮丁也不在少数。而且这一批并不会被分拨到洛阳周边,而是直接会填补到北方因为战乱而荒芜的地界去,主要用来屯田贮粮。
韩健主持的军事会议刚结束,苏廷夏派出的第一批奏报渤海国战报的使节也到了军所衙门之外。韩健对此还是颇为重视,但为求保密,韩健甚至为将此事对军中一些重要的将领告知。
苏廷夏派出的第一批使节有十几人,是乘船从辽东过胶东,再从陆路往洛阳,前后经过一个多月的行程。这些人本身就是在避人耳目,也许是苏廷夏也感觉到韩健不想将渤海的战报张扬。
见过军使,韩健直接找了负责京畿戍卫的几名将领,安排了主要日常防务,之后又与负责军需粮草的林小夙秘密会谈有一个多时辰。之后韩健才进宫去面圣,此时烨安阁里的朝见已经结束,官员零散出来,见到韩健都是颇为忌惮,连过来打招呼都不敢,显然都怕被追责,一面是被韩健所刁难,另一面是怕被朝廷中人当成是吃里扒外之人。
韩健到烨安阁,杨曦还没回他的东宫,正在被杨瑞教训着什么。也许是杨曦在之前面见朝臣的时候表现的没有太子的风范,虽然杨瑞不会当着朝臣的面来教训杨曦打压他的威望,可人一走她便忍不住。
见到韩健,杨瑞自然便收住声,却白了韩健一眼道:“怎才来?”
“很希望我进宫吗?”韩健针锋相对问了一句。
杨瑞此时脾气也不太好,本来她就是九五之尊说话从未有人敢忤逆,现在怀孕之后又因为与韩健在一些问题上的不合,脾气更加不好。
韩健见杨瑞在那生闷气不说话,杨曦又傻站在一边不知说和两句,便打破沉默道:“出兵关中之事,我已经作出决定,这次来也是为与你商议此事。”
“这就要出兵?是否急了一些?”杨瑞惊讶道。
“迟则生变,现在消息已经散播出去,西王府已经有所防备,若是不打铁趁热,等到西王府反过头兵马出关中往洛阳,以现在洛阳的防备,也坚持不了多久。”
杨瑞啼笑皆非道:“既然你也知道洛阳防务本就成问题,谈何攻取关中?”
韩健反驳道:“若你是西王杨平举,而今朝廷北方已定,眼看下一步便是进兵关中,会坐以待毙?”
杨瑞微微蹙眉,韩健说的话她很快便能理解,之前她有些想不明白韩健何来的自信敢在北方战事未定的时候放出风要派兵攻取关中,现在想来,韩健做这些,不就是为了震慑西王府,不令西王府主动出兵?
韩健道:“杨平举经营关中日久,早就对洛阳觊觎三分,原本朝廷派兵北上正是他攻取洛阳的最佳时机,现在北方已定,他也知道时日无多,必然会奋起一搏。若是等朝廷彻底稳定了北方,兵马全都调度回来,关中被克似乎也只是早晚之事。”
“那兵马……”
“就算没有兵马,这一仗也必须要打,而且要速战速决,否则得益的只会是鲜卑的蛮夷。”
韩健从怀中拿出详细的出兵计划,交给杨瑞,杨瑞看过之后马上立起身,却又看了杨曦一眼,道:“你是让曦儿亲自带兵出征关中?”
“正是。”韩健点头道,“这是太子立威的最佳办法。”
“可……”
杨瑞颇为踟躇,原本让杨曦带兵出征打胜仗立威,是令杨曦太子位子坐稳的最佳办法,这不但能令杨曦的威望升高,还能令杨曦手握军权,这对日后朝廷派系的稳固是很有好处的。
可自家情况自家知,杨瑞很清楚现在洛阳戍卫兵马不过两三万,而且都并非精兵猛将,东王府真正的精兵要么回了江都没被调出来,要么是随林詹去打鲜卑人平北川城了。就算韩健将洛阳的两三万守军全都调出来给杨曦带兵,杨曦也不可能带着这些兵马在关中之战中有什么作为。
“你疯了?我不同意!”杨瑞严词拒绝道。
韩健却是冷冷一笑道:“难道你要看着关中兵马倾巢而出,洛阳朝夕不保?”
杨瑞咬了咬牙,但也知道韩健不是在危言耸听。现在就是两条路,要么是主动出击攻取关中,要么等关中兵马杀出来来攻取洛阳。这两条路都不是她现在所想看到的,她身为帝王,自然清楚眼下的局势,北方这几年陷入纷争,要是再这么下去,国力萧索,就算内患平定,也挡不住鲜卑人的铁骑和南朝人的觊觎。那时候魏朝必然会在内战中损耗殆尽。
“还是问太子好。”韩健看着杨曦,“太子是否同意带兵出征?”
“我?”
杨曦被问的哑口无言,就算是曾经那个开朗向上的杨曦,在面对这种需要抉择的问题上,也只会听从别人的意见,在他心目中,杨瑞和韩健是他先后两个信之不疑的人物。现在摆明了韩健和杨瑞的意见相左,需要他选择一个听从,他就只能当骑墙派,根本连话都说不出。
“曦儿现在这般模样,何必为难他?要带兵,你自己带,这次你不能让曦儿去!”杨瑞坚持道。
韩健却不依不挠道:“若是太子不去,那也只有御驾亲征一途。既然都知道洛阳空虚,与其死守洛阳,反倒不如兵马全出,也省了两头兼顾,一边还要戍卫洛阳,一边还要攻取关中。”
杨瑞怒道:“让我去,我也不去!”
韩健叹口气,现在怎么说他也不再是那个对人言听计从的东王世子了,跟杨瑞商量事情,有这么困难?
“兵马调度,中军五万,加之前后调度的粮草和辎重,关中这一战,我还是颇有把握。”韩健道,“再者,苏廷夏的兵马即将从渤海调回一部分,这些兵马将作为奇兵,来奇袭关中,也会令西王府措手不及。”
杨瑞把眼睛一闭,韩健说什么她权当充耳不闻。
“不管你听与不听,这次太子带兵已经不容置疑。”韩健语气生硬道,“太子将作为这次领兵的最高统帅,兵马调度一切事宜,将由太子全权负责。”
杨曦苦着脸道:“韩兄……我怕是做不好。”
“太子只管带兵前去,自会有人帮你。关中这一战,也是为向世人证明你自己。”韩健道。
杨瑞听这些话,心中气愤不已,却也知道韩健作出的决定她已经不能挽回。
杨瑞睁开眼瞪着韩健道:“你让曦儿领兵,那且问你,洛阳防务当如何做?”
韩健道:“江都已经前后调拨了两批兵马往洛阳来,第一批兵马已经距离洛阳不到二百里,便是我九娘带兵,虽然人马数量不多,不过戍卫洛阳绰绰有余。”
“又是你那些姨娘!”杨瑞听了就觉得有些生气,曾经韩健的姨娘也都是她委派出去的,可现在看起来,这些女人却成为她的大敌。
“第二批兵马也已经从江都调出,这批兵马主要为防备豫州兵马趁机对洛阳不轨。不过现在有南王掌握在我们手中,便是镇南侯心有不轨,也不敢轻举妄动。”韩健道,“至于苏廷夏那一路的兵马,也已经开始回调。”
杨瑞语气冰冷道:“那也不够五万兵马。”
韩健笑了笑道:“加上洛阳周边的地方团练,差不多也就够了。”
杨瑞简直想砸桌子,原本以守备军来驻守洛阳京畿已经很成问题,现在居然还要用地方团练来攻打关中,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区区五万没有经过实战训练的兵马,就算指挥之人调度再得当,也无法撼动有近二十万久经战阵兵马西王府军驻守的关中。显而易见的道理,她相信就算她不说韩健也知道,现在韩健不亲自带兵去,却让杨曦带兵攻打关中,心说难道是让杨曦去送死,给林詹调兵回守洛阳创造时间?
“曦儿,现在就说你想不想去,若是你坚持不去,姐姐敢说,没人能强迫你!”杨瑞瞪着杨曦道。
“我……”又将杨曦问的没话可说。
杨瑞怒道:“你就说不去,大不了姐姐替你去!不就是御驾亲征?又并非未曾经历!”
杨曦听了大受感动,正要说什么,韩健却插话道:“听陛下的意思,陛下是准备冲锋在前,身先士卒?”
杨曦原本怂的要答应不去,可听到这些,他心中又有很强的负罪感。
“姐姐,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杨曦近乎是哭着把话说出来的。
“你这个傻孩子,说什么呢,你不去姐姐去!”杨瑞也不由气的直跺脚道。
韩健却好像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道:“太子领兵出征,树立威望,本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陛下也不该阻止。这一战只许成不许败,若成,则北方定。若败,洛阳不保。无人得以偏安。不过瑞儿你也放心,若是太子出征受阻,没人会坐视不理,太子进兵也不用太操之过急,一切都是为苏廷夏兵马和林将军的兵马稳定后回援,到那时,几方兵马齐攻关中,相信就算关中再险隘,到头来也将平定无疑。”
杨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却也当是默许了。
韩健离开,也没让杨曦继续留下来接受杨瑞的“教诲”。
与韩健一同出来,杨曦一脸苦笑道:“韩兄,我……我带兵……没什么经验,只怕到时候败了,葬送了魏朝的基业,那恐怕我就是罪人了。我……我不想愧对先祖,不去行不行?”
“你不吃饭行不行?”韩健没好气问道。
杨曦先摇摇头,随即点头道:“要是真当罪人,那我宁可不吃饭饿死。”
韩健拍拍杨曦的肩膀,道:“你信不信我?”
杨曦愣了愣,却也老实点点头,在他看来,韩健还是非常可信之人。
“既然你信我,就知道我做这一切是为你好。我跟你姐姐一样,都不会害你,只是帮你的方式不同罢了。你放心,这次你出征,不会有意外,你就只管随军便可,至于其他事,会有人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