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喜转身走到中军大帐的案几之前,从案几上取出一根令箭,交给了尚可录:“你带你的人去接管西线阵地,天亮以后山上的大炮会给团山军雷霆一击,你安安稳稳地躲在壕沟里就行了!待我军大获全胜之后,本都督将昨夜守西线的功劳算你一份!”
尚可录突然感觉心中泛起一丝不忍,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帐篷外的那两名假扮自己亲兵的团山军兵士,只见那二人右手都隐隐放在腰间--尚可录一点也不怀疑,自己若是有什么异动,此二人随时都能掏出掌中雷扔过来……
尚可录很清楚,其实现在这两人扔出掌中雷与自己和二哥尚可喜一起同归于尽的话,高元良那边的团山军趁势杀过来结果也是一样的--清军大败,仅此而已。他们现在在等待的,无非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胜利。或者,那团山军的高都督连这两个兵士也想避免牺牲掉?
尚可录只觉得从头到脚一阵冰冷,刚才高都督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尚可喜发现尚可录脸上神色有些不对,皱眉道:“可录,怎么--”
尚可录急中生智,脱口而出道:“二哥,方才小弟进来的时候看见塔穆图那老匹夫嘴里一直骂骂咧咧呢!咱们可以--”
尚可喜一听尚可录说起塔穆图,心思也随着他的话一起转到了塔穆图身上,立刻追问道:“可以怎样……”
尚可录走到尚可喜身边,附耳道:“可以--对不住了,二哥,小弟我也不想这样!”
话还没落地,尚可录突然用手一捅,一直藏在他袖中的匕首露出了一抹精光之后,就刺入了尚可喜的心窝--
尚可喜瞪大了眼睛,剧烈的疼痛让他甚至都来不及大喊一声,他一把死死抓住尚可录的手,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你干什么?!”
鲜血顺着匕首流了出来,尚可录大急,生怕二哥尚可喜大喊大叫,于是持匕首的右手继续往里捅,而左手则死死捂住了尚可喜的嘴巴!
帐外那两名团山军兵士也在第一时间将中军大帐门口的两名尚可喜的侍卫放倒,拖入了帐篷之中。而后他俩将门帘放了下来,这一切的行动一气呵成,在短短的半柱香时间里就完成了。
尚可录一探尚可喜的鼻息,已经没有半点气息,他立刻将尸体拖到幔帐后面,而地面上的血迹也用地毯遮住。
忙完之后,尚可录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胸口兀自起伏不定。
一名高元良的亲兵对尚可录说道:“按照计划行事吧……”
尚可录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木讷地道:“好--”尚可录拿着令箭出了营帐,一名团山军兵士跟着他,另外一人则把守住中军大帐,对外称尚都督在小憩,不准任何人打扰。
当塔穆图接到尚可录的命令,说是尚洪太师要他立刻带着满八旗赶回开城的时候,心里自然也升起了一丝疑虑。不过也塔穆图也只是犹豫了短短一会儿,他似乎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这尚可喜眼瞅着阻击团山军的泼天大功就要告成了,这个当口将自己支开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塔穆图很快就放弃了据理力争的念头,现在这开城可是洪承畴洪太师说了算,连暂代正白旗旗主的英亲王阿济格说话都不好使,还是暂且忍耐为妙。
塔穆图已经想好,此战结束以后,一定要给礼亲王代善和郑亲王济尔哈朗写封密信,绝不可让这些汉狗如此猖狂,这尼玛都要骑到主子头上去了!
气愤归气愤,塔穆图终归也是老油条一根,宦海沉浮几十年,这些争宠抢功的事儿见得还少了么?只是以往都是女真贵族自己窝里斗,现在却是汉人唱起了主角。塔穆图心里很不爽,但是面上却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只在冷笑几声之后,带着他手下的满八旗离开了松岳山。
满八旗走后,剩下的汉军旗就好办了,毕竟尚可录是尚可喜的亲弟弟,而且手中还有尚可喜的令箭。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尚可录命令东线的汉军旗前往西边接管防御。虽然汉军旗的兵将们不清楚为何尚可录会有这样奇怪的命令,但是当兵吃粮,上峰的命令只管遵守便是--当这些人排队进入高元良的伏击圈之后,一切自然都结束了。
此战团山军伤亡七百余人,俘虏七千--天色大亮之后,团山军正式占领了松岳山。
……
坐守开城的洪承畴昨夜一直没有睡好,后半夜的时候有亲兵前来禀报,说是松岳山方面有情况,应该是团山军发起了夜袭。
洪承畴立刻起了床,穿戴整齐之后,来到开城的城墙上面察看。由于是乌漆墨黑的夜间,洪承畴也不敢轻易派出大军前去支援,生怕团山军搞出声东击西之计,于是只派出斥候前去探查情况。
开城的城防并不坚固,城墙也只有一丈高罢了,但总归也是城墙,乃是城里最高的之处。洪承畴下令城内数万大军尽数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出击。
城墙上燃起了数十处篝火,将附近一里左右照得清清楚楚,可是数里外的松岳山却看不真切……
后来斥候回报了松岳山的战况,说是团山军伤亡惨重,被阵前布满的掌中雷炸得“鬼哭狼嚎”--洪承畴自然是大喜过望,而跟在他身旁的英亲王阿济格也没了脾气,只得出言恭维了洪太师一番。
这也是很浅显的道理,“我大清”,呃,不,满八旗屡屡被团山军打得满地找牙,可是人家洪承畴一掌权,立刻就将团山军制得服服帖帖--看来汉人脑子果然比女真人好使,这不服气也不行呀!
洪承畴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整个人无比膨胀起来。他甚至开始琢磨着,若是取得这“松岳山大捷”,该找鞑子太后请个什么赏格呢?
封王?
没卵用,汉人封王从来都是酱油呀--哎,这太师之职已经位极人臣了,还能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