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看了高元良一眼,有些感概地道:“老高,你是最早跟随我的人之一。当初在蓬莱县时,我身边只有你和安子。安子年纪小,当不得大任,还需要磨练。不过好在他能说会道,我便安排他出去拉拢人才。这次他将李定国带了回来,这一年多总算没有白费。”
高元良见张力忽然将话题转到安子身上,不由得微微有些错愕,只得顺着张力的话题道:“安子确实年纪小了些,不过却是大人心腹之人……”
张力点了点头,自己这一世起于微末,在无钱无势的时候,追随自己的便是康兴安和高元良二人--有些话,张力觉得无法和其他人说,甚至面对卢象升、陈正操等人,张力也说不出口。
毕竟张力是穿越而来之人,往后几十年几百年将要发生的事情,他是非常清楚,可又能怎么说出口呢?
也只有面对高元良和康兴安,张力才能说一些事情,譬如现在。张力沉吟了片刻,开口道:“老高,想必大家跟着我张力干,都有这样那样的想法,最普遍的,便是如赵匡胤或者本朝太祖的往事吧?”
高元良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大家伙儿明里不说,背地里都想着'从龙之功'呢!俺老高不想这些,当初追随少爷,便是因为母亲的再三叮嘱……”
张力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了,自己能够敞开心扉说话之人,看来还真的只有高元良了。
这么长时间作为团山军势力的首领,张力整个人也成熟了许多,面对形形色色的人,他也有一套驭下之道。为人上者,所谓的“与群众打成一片”,多半都是空想。除非到了后世二十世纪,二十一世纪,民智已开,才能谈到这些东西。眼下作为一方势力的掌舵之人,保持必要的威严是很重要的。
所以,高元良的思想便非常重要了。他在团山军系统地位很高,却又不是最高,很多人便通过打探他的口风,从而揣测张力的想法。
这世上有哪有完人,故而张力也并不苛求所有人都是道德先生,现在需要做的是,将越来越的人捆绑在自己的战车之上。
对于这一点,张力已经想过无数次了,最为关键的地方,也就是先前所说的“红利”。究竟要给出什么样的利益,才能将他们捆绑?
现在,张力已经有了想法,所以将高元良叫来,乃是为了推行心中的那个梦想。张力看了高元良一眼,一字一句地道:“元良,最近这一年,团山军不会主动出击,军事上要以防御为主。”
高元良一怔,旋即摸了摸鼻子,有些纳闷地道:“少爷,呃,不,大人,先前你不是吟了首诗,说什么'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么?大家都琢磨着团山军是要进攻沈阳,一举将鞑子赶回赫图阿拉呢!”
张力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尼玛当初关内大战的时候,随口吟了句伟人的诗,没想到下面人都记在心上,引申出自己要攻打沈阳,与建奴决一死战的想法来了……
张力干咳了一嗓子,笑着道:“我也是随口一说罢了--我们现在要完成一项比军事进攻更为重要的任务。”
高元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小声地道:“大人,可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这是当初朱元璋所采取的措施,可以说奠定了他统一天下的基础。张力眼睛深邃了起来,缓缓地道:“我说过,我并不想做什么太祖。咱们最近这段时间,需要勤练内功。”
张力走到案几前,拿出毛笔在纸张上写了两个大字,而后将墨迹吹干。高元良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看着张力写的那两个字,情不自禁地道:“工业?”
“正是工业。”张力点了点头,接着道:“近期我将坐镇锦州,大力发展工业。军事方面团山军进入防御阶段,由你掌控辽东防御,卢象升则负责山东事宜。”
在古代,“工”主要是“工匠”的“工”,说白了与后世的工业差距还挺大,不过也就只是一层窗户纸,所谓“手工业”与“机器工业”的差距。现在辽东的那些兵工厂,还是手工业作坊而已,远远达不到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那种程度,所以张力现在停止军事进攻,便是要全力发展工业。
张力眼神中带着无比的期待,对高元良道:“我要将农民从土地的束缚上解脱出来,让他们加入到工业生产之中。这些事儿,我会专门与宋应星等人商议。我找你前来的目的,是让你知道往后一段时间团山军的重点首先是防御,而后是训练整编军队,这些都交给你处理了,毕竟我手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高元良心头一热,似乎有些明白先前张力说的“愿华夏强大,而不是他张力一人称王称帝”的话,眼中含着热泪:“属下明白了。”
……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个齐英的父亲齐老爹到锦州城北门的熟食店称了两斤猪头肉,买了一壶烧刀子,自个儿提着吃食往家中走去。
眼下宁远卫团山堡乃至与朵颜卫接壤的地方开辟出了好几个大牧场,牛羊肉的供应逐渐丰富了起来。这是万历年辽事糜烂以来的头一遭,普通老百姓居然能吃上肉了,简直不敢想。要说这人呐,还真是越来越挑,这不牛羊肉膻味大,家中殷实的老百姓们便开始食用猪肉了。齐老爹早就步入了殷实家庭,因为女婿木头现在已经是团山军的总兵官了--虽说团山军不兴贪污受贿那一套,可是工坊中的工头们对齐老爹那是相当恭敬,每月考核他都是卓异,银钱拿到手软呀!
这不,今儿个女婿木头大人带着齐英回来串门,这可是两人成婚以来的头一遭呀!
齐老爹心里那个乐,先前女儿齐英和女婿木头一直对他不冷不热,想了好些法子才堪堪缓和了关系,没想到今日木头竟然来拜访自己,也不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