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一听洪承畴说起战功,不由得也都伸长了脖子,都露出了期待的神色。先前与汉军旗连番大战,说白了也就是火器对轰,双方伤亡都很大,但是蓟辽军压根也没弄到多少首级。
孔有德出身明军武将,对于大明叙功首重首级非常清楚,故而他虽然是炮灰,却也不想让洪承畴他们占了什么便宜去,所有阵亡兵士的尸首一律运走火化,尸体烧成骨灰了。
对此,洪承畴、祖大寿和吴三桂都恨得牙痒痒的,却没有什么办法,毕竟蓟辽军依托壕沟防守,根本不可能出去反攻。
现在鞑子撤军,没准机会就来了……
也只沉默了短短一炷香时间,在场众将也都想明白了。建奴野战不可敌,自不必说,连想都别去想;孔有德等汉军旗行军布阵也颇有章法,野战对阵蓟辽军恐怕还有不小的优势;唯独蒙古二鞑子贪财好货,先前劫掠的东西被张力弄走了,最近补充了一些,但肯定无法满足他们的贪欲!
这,就是机会!
洪承畴扫视了众将一眼,沉声道:“北虏首级虽比不过东虏,但是比汉军旗的首级更值钱,咱们这次便争取灭掉一部北虏--唔,北虏部落的人数嘛,以三千人左右为宜!”
蓟辽军全军八万人跑去灭三千人的蒙古二鞑子部落,众人不以为奇,反倒一脸凝重之色,似乎颇有些担心能不能吃掉对手……
洪承畴将大家的迟疑之色尽收眼底,云淡风轻地道:“众将无需多虑,咱们广派斥候探查蒙古二鞑子行踪,务必打有把握之战!”
“谨遵总督大人之令!”众将齐声应诺,很快便从官厅中鱼贯而出,纷纷回营安排布置。
……
就在辽东、京师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有一方势力终于也耐不住寂寞,开始折腾起来。
“闯王”高迎祥突破陕西剿贼总兵官孙传庭的围追堵截,跳出封锁圈以后,径直往湖北杀去。
而河南总兵左良玉终究没有堵住“八大王”张献忠,后者十数万大军,也流窜进了山东地界。大明朝在山东无兵可以抵御,一时间连连失地,张献忠的兵锋甚至直达济南城下!
京师再度炸了锅,就在不久前鞑子的大军才从顺义撤走,现在往宣府而去。这尼玛鞑子还未出塞,流贼又起来闹腾了?在很多有心人眼里,大明朝--真真是处处透露着亡国之相呀!
在崇祯皇帝根深蒂固的思维里,建奴也好,北虏也罢,都是些烧杀抢掠的强盗而已。这一次鞑子入寇,虽说中间有些曲折,不过也总归如以往一样,他们抢够了,就走了……
可是流贼不一样,这些人是陈胜、吴广,张角、黄巢,他们造反乃是为了改朝换代!
所以,崇祯皇帝便异常紧张,一连多日早朝都是商议如何处置流贼的事情。朝廷衮衮诸公们议了多日也没议出什么章程,崇祯皇帝不得不将内阁首辅温体仁单独叫到御书房中,希望他能拿出个主意来。
此刻在御书房中,温体仁依然躬身而立,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着他那内阁首辅的雍容气度。
而龙椅上坐着的崇祯皇帝正凝神屏气地看着一封奏折,这是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吴公公,啊,不,吴总兵所上,内容则是要求带兵前往山东剿贼。
温体仁自然是早就看过这奏折,而且还批示了一个“可”字,现在转呈皇帝,就看他如何决断。
吴三桂的心思,温体仁又岂会不知?
蓟辽军中洪承畴和祖大寿官位、履历等等各种身份都碾压吴三桂,他不想继续混蓟辽军了,而想自立山头!
大明朝论首级的战功之中,首重东虏,其次北虏,再次二鞑子汉军旗,而最末一等才是流贼。可以说,流贼你就算杀了几千上万,也捞不到多少战功。
原因自然是大家都懂的--流贼其实也无非是大明朝的百姓而已,武将们砍下百姓的人头,说他是流贼,他就是流贼了……这种事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便是所谓的杀良冒功。
故而打流贼除非捉住流贼的头目,譬如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李自成等人,才有说话的资本。否则无论你拿多少首级来,鬼知道你是不是杀的百姓?
洪承畴和祖大寿不愿意去山东,而一门心思想着北虏的首级,所以吴三桂便站了出来,要求前往山东平叛。
温体仁冷哼一声,暗道这吴三桂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跟着洪承畴、祖大寿等人只能喝汤,所以想自个儿出去吃肉了……
崇祯皇帝将奏折看完,紧绷着的神经略略有了一丝松弛。他看了温体仁一眼,开口问道:“温爱卿,吴三桂去山东平叛之事,爱卿认为可行?”
温体仁何等人也?立刻捕捉到了这句话中对自己不利的信息--尼玛,什么叫自己认为可行?若是吴三桂吃了败仗,屎盆子可就扣到自己身上了!
老成奸猾如温大人者,又怎会留下如此的破绽?
温体仁一脸肃容,朗声应道:“吾皇圣明!臣对于兵事不太擅长,不敢妄言。不过先前陛下曾称吴三桂吴总兵乃是军中之龙,而后又授予他山海关总兵之职……啧啧,陛下真是有识人之明呀!吴总兵此番前往山东,必会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大恩!”
温体仁轻飘飘地一段话,立刻便将自己同意说成是“皇上同意”,成功地将“锅”甩掉--往后吴三桂打了胜仗自然自己有功,若是吃了败仗,那谁也不敢放出个屁来,皇上决定的事儿么!
“唔--爱卿言之有理!”崇祯皇帝苍白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漂亮话谁都爱听,温体仁这一番吹捧,实在让他心中着实爽了一把。
温体仁很老练地闭嘴了,等着皇帝继续说。果然不出意外,崇祯皇帝咳嗽了一嗓子之后,下了决断:“朕便依吴总兵所请,着吴三桂立刻带兵前往山东平叛!”
温体仁不痛不痒地应了一声:“万岁爷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