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接着道:“原本大小姐说是要送往京师,让大理寺的官儿们仔细查验!”
这话一出,叶问天和穆医丞都是大惊失色:叶问天执掌济世医社四十年,他的笔迹,朝廷中又有何人不知?
哪知道张力话锋再一转,接着道:“我琢磨着既然这字据是济世医社的人写的,那么过来问一问医卿大人,那是再合适没有的了!”
“哦?”叶问天终于吐出了一个字,一脸茫然地看着张力。
张力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道:“我便将这字据送给医卿大人,希望医卿大人仔细查验,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呀!”
说完,张力将字据拿到了叶问天的面前!
叶问天心中大喜,一边伸手去抓,一边道:“是!是!一定细细查验!必要揪出幕后黑手!”
然而,张力嗖地一声又将字据揣回怀中!
叶问天一愣,讪讪地收回了手,悻悻然地道:“张……张医士,你这是……何意?”
张力笑嘻嘻地道:“医卿大人,正所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在下就是真小人!你还记得当初恒兴行状告我瘟疫期间,囤积居奇之事么?”
叶问天脑筋还没转过弯来,张力这节奏变得也太快了吧,现在扯恒兴行做什么?
不过管他扯什么,只要不说这字据的事就谢天谢地了!
叶问天故作疑惑地道:“不知——张医士说这恒兴行是何意?”
张力恨恨地道:“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听说恒兴行先前勾结济世医社中的某位医令,提前囤了大量人参,然后由那位医令牵头,推行‘白虎人参汤’,可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呢!”
叶问天猛地一惊,失声道:“啊?还有这等人神共愤之事?!”
张力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医卿大人好好查一查!这事也不难查,哪家商行的人参销量,超出其他家多少倍,恐怕是谁也遮掩不了的!”
叶问天点点头,眼睛看向张力怀中,开口道:“是!这事好说,老夫一定揪出发国难财的元凶!只是那字据,老夫也很有兴趣细细查验一番呢!莫不如……”
张力笑嘻嘻地道:“只要医卿大人把恒兴行勾结奸医囤积居奇的案子整明白了,在下一定将字据奉上!”
叶问天皱了皱眉,追问道:“此话当真?”
张力正色道:“在下必不负今日之言!”
不等叶问天再说话,张力一拱手,道:“还请医卿大人细细查验啊,若是能将此案查明白了,在下自然相信医卿大人也能查出刺杀在下的幕后黑手!到时候,这字据就拱手奉上,决不食言!在下告辞了!”
说完这话,张力打了一个响指,带着高元良扬长而去!
目视着张力趾高气扬地离开,叶问天恨得牙痒痒的。
穆医丞凑上前来,开口问道:“医卿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叶问天也不说话,在屋中踱起步子来。
一刻钟时间之后,叶问天叹了口气,道:“就按那小子说的做!那‘白虎人参汤’是谁提出来的?”
穆医丞想也不想,直接开口道:“曾医令啊!是他提议的!”
叶问天阴阴一笑,道:“曾贤是谁的人?”
穆医丞一拍脑袋:“哎呀!先前咱们还不知,不过现在已经知道,那曾贤乃是李医丞的人!”
叶问天一脸高深莫测的声色看了穆医丞一眼,道:“懂了?”
穆医丞连忙点头:“懂了!”
叶问天咬牙道:“张力那小子手中的字据,弄不弄得到手暂时不说!这曾医令敢做这等事,也算是活到头了!没准咱们深挖一下,能把背后那幕后黑手牵扯出来!”
穆医丞皱眉道:“可是,张力那贼小子咱们又该如何应对?”
叶问天眯着眼睛道:“你明日便回京,找张太后商议此事,看她方不方便插手?若是可以的话,等那字据传到京城,最好她老人家能帮老夫压下来!”
穆医丞神色一凛,连声应诺。
叶问天走到太师椅前,坐了下去,开始闭目养神。
穆医丞一时间心神有些荡漾,不由得暗自琢磨起来!
张太后,也就是当今天子的哥哥——天启皇帝的皇后张嫣,便是医卿大人的背后靠山了!
天启朝时阉党与东林党斗争激烈,然而天启皇帝对张皇后一直非常信任,无论谁都不敢动张皇后!
据说天启皇帝驾崩之时,魏忠贤本来想另立傀儡!而正是这张皇后给当时还是信王的朱由检传递消息,后者才火速进宫坐上了皇帝宝座!
张太后,不简单呐……
先前听说昔年张太后被阉党算计,弄得流产,最后还是医卿大人治好了那病的!
这事医卿大人可是一直讳莫如深啊!
现在这紧要关头,医卿大人去抱张太后的大腿,想必是真事了?
……
张力满面春风地带着高元良走出了蓬莱县衙,径直往轿子走去!
高元良笑道:“少爷果真好本事!啧啧,当年诸葛亮骂死王朗,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张力哈哈大笑,傲然道:“少爷我舌战群儒,不,舌战群丑的场面,你还没见过呢!”
高元良屁颠屁颠跟在轿子旁边,笑嘻嘻地开口问道:“少爷,咱们去哪?”
张力在轿子中没好气地道:“去曾医令的宅子!”
高元良连忙跟轿夫详细说了地点,起轿往曾医令的宅子行去。
这边厢张力正往曾医令这边走,那边厢宋医士已经收到了消息,着急忙慌地跑进了曾医令的屋中。
“医令大人,医令大人!不好了!张力那贼小子来了!”宋医士的高呼,打断了曾医令的刻苦学习!
曾医令心有不甘地放下了手中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一脸惊异之色:“什么?张力来我这了?”
宋医士满头大汗,急切地道:“咱们派出去盯梢的人来报,张力那贼小子先去了叶问天那里,现在径直往您这来了!”
一听张力竟然是先去了叶问天那,曾医令一时间有些摸不准了。
曾医令一脸疑惑之色,狐疑道:“这小子向来与我不合,来我这作甚?而且还是前脚去过叶问天那里?”
宋医士点点头,道:“是啊!咱们的人可是把他盯死了的!”
曾医令有心请陈医令前来,一起对付这小子,于是急忙问道:“那贼小子走到哪里了?”
宋医士应道:“估摸着也就一炷香功夫就到了!”
曾医令摇摇头,暗自忖道:看来是来不及找陈医令前来了!
等等,自己纵横济世医社几十年,竟然会怕这个毛头小子?
曾医令不由得有些郁闷,摇摇头安慰自己道:“唉!这小子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真真是棘手之极!”
宋医士哪里知道曾医令心中所想,一头雾水地道:“出什么牌?马吊牌么?”
曾医令脸一沉,怒斥道:“老夫又不打马吊!去,到外面盯着,远远见他到了的话,就进来通报!”
宋医士一脸郁闷之色:医令大人,明明是你自己说出牌的啊!却又平白无故地训我一顿!
宋医士面上可不敢露出丝毫不敬,连忙道了声喏,一溜烟地跑出屋去了。
还不到半柱香功夫,宋医士便又跑了进来,高呼道:“医令大人,张力来了!”
曾医令心中一震,一时间竟然有些慌乱!
张力大步走进屋中,哈哈一笑,拱手道:“在下久仰医令大人之名,今天才第一次登门拜访,医令大人不会见怪吧?”
张力这么一开口,曾医令倒是有些不好办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还摸不准张力的来路,曾医令只得干笑一声,道:“不知张医士前来,所为何事啊?”
张力神秘兮兮地盯着曾医令看了半天,叹了口气,道:“在下恩师乃是世外高人,我学过些望气之术。我看曾医令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元神涣散,近日必定要遭血光之灾呀!”
高元良在张力身后死死地压住笑声,转过头去,狠狠地咳了几嗓子,才算是又回复了常态。
曾医令脸上挂满黑线,道:“想不到张医士还会相面,不过老夫对相面之术毫无兴趣,更是一个字也不信。若是张医士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张力哈哈一笑,开口道:“我看曾医令平时为人正义凛然,刚正不阿,实在是我辈后生小子的楷模呀!跟曾医令开个小小的玩笑,还望曾医令不要见怪——嘿嘿!”
曾医令死死咬住嘴唇,正要说话,不曾想张力又抢先开口了。
张力淡淡地道:“曾医令,我说你有血光之灾,却不是胡说八道的哟!曾医令每天安排了那么多人盯我的梢,应该知道我刚才去了何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