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老夫走一趟河对岸,吴杰他们在那里,老夫总是不放心。”文彦博咬咬牙就准备上桥过河,这对一个文官来说已经非常的了不起了。
“不用去了,姜哲带着亲卫已经过河了,我授予了他临机权断职责,万一经不住辽人的进攻,可以向赵旉那里靠拢。”
“既然如此,河岸这边也需要派兵固守才好。老夫就留在河边。”
对于文彦博的操守云峥还是相信的。见他自告奉勇了,也就带着亲兵离去准备去伤兵营去看看。
踩着淤泥深一脚浅一脚的爬上了一座小山包,伤兵营就在这块最高的地方。油布帐篷一座连接着一座,此起彼伏的**声从中传了出来,刀兵伤到了晚上就会起热,也就是发炎,如果能熬过发炎这一关,一条命就算是捡回来了。如果熬不过去,神仙难救。
葛天方整个人被包的如同粽子一样躺在那里,左右两条腿还被军医用架子给吊起来了,只能隐约看见两只大脚丫子。
他受的外伤不重,毕竟两层重铠挡着即便是辽国的射雕手都没有办法重伤他,只是白羽箭上的毒药很麻烦,军医为了彻底的帮他去掉毒性,把所有的伤口上沾染了毒药的皮肉都给切掉了,因此,很小的一点伤口变得非常狰狞。
此时的葛天方依旧昏迷不醒,云峥低头瞅瞅躺在床上的部将,惋惜的对军医吩咐道:“想尽一切办法吧,没有好药材,就去中军大帐拿,只要能把人救回来就成。”
军医摇头道:“再好的药材这时候也帮不了他,送过来的太晚,毒剂已经进入了血脉,解毒药剂已经给他灌下去了,不知道对不对症,能不能扛过今晚就看他自己了。”
“自从青塘之战以后,我军高级将领战损一直是零,这一次也不例外,让他活过来!”
军医为难的张张嘴,面对云峥鹰隼一样的目光,还是低下头回应道:“卑职尽力就是。”
“我说的不是葛天方一个人,而是这里所有的人!”
云峥说完这句不讲道理的话之后,就离开了葛天方休养的帐篷,冒着雨去了别的帐篷。
一个缺少了一条胳膊的军士正在痛苦地**,见云峥走了进来,赶紧闭上嘴巴。
云峥瞅瞅他被截断的胳膊,断口处还有鲜血渗出来,就让军医给他重新检查一下。
见军卒忍耐的很难受就道:“疼了就叫出来,只要你能舒坦一些怎么做都成。”
军卒舔舔嘴唇道:“大帅,给口酒喝,我实在是太痛了。”
军医断然拒绝道:“不能喝酒,那会让你流更多的血。”
“就喝一口!”
军医还待叱骂,云峥摆摆手从腰袢上取过一个酒壶递给军卒道:“少喝一点不打紧。”
军卒不理睬军医恼怒的眼神,伸手拿过打开盖子的酒壶就喝了一大口,然后就要把酒壶还给云峥。
“放在军医那里,如果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了,就喝上一口。”
军医劈手从伤兵手里夺过酒壶挂在自己身上,想要他给伤兵喝酒,这根本就不可能。
伤兵也似乎知道这壶酒的命运,叹口气对云峥道:“大帅,标下如今断了一臂,伤好之后是不是要退役了?”
云峥点点头道:“你已经为这个国家付出很多了,荣归故里是应有之义,有什么想法吗?”
伤兵为难的瞅着云峥道:“大帅,能不能不让标下退役?我们当初都是贼配军,处处被人看不起,如果可能,请让标下继续留在军队里,当一个火头军都成。”
云峥瞅瞅他身边的制式甲胄,这个伤兵还是一位虞侯,小队长级别的军官,这样的老兵大部分都是从京西军初建的时候就跟着自己,对他多谢优待也不是不行,不过想到这家伙要是一辈子都留在军营里,恐怕只能孤老一生了。
如今,军营中这样的家伙很多,京西军是有粮饷的,每个月都会按时发放,不像别的军队,比如西军中没有军饷,只有战后赏赐的一点钱粮土地。
这群人因为没有家眷的拖累,有了钱之后就会找一切可能花掉,尤其是在找女人方面,一点储蓄都没有,如果他退役了,要嘛会饿死,要嘛会沦落为贼寇。
王安石早就指出过这点,云峥平日里都不是很在意,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们不知储蓄是他们的事,只要大军不亏欠他一文钱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看情况吧,如果到时候实在是没有地方可去,就跟我走吧。”云峥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来。
王安石这些人对军人向来没有多少好感,在大宋当兵和当贼其实差不多,一旦这些人伤残了,王安石一定会严格的按照军律让他们退役,如果是一两个军卒,他还会考虑一下云峥的颜面把他留下来,如果人数太多,王安石一定会毫不留情的让这些人全部退役,至多就是在他们离开军队的时候多给一点赏赐而已。
如今的京西军和当初的武胜军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云峥不可能再利用这支军队去敛财,皇帝和宰相也不会同意云峥用自己的钱去赏赐部下,刁买人心这是军队中的大忌。
军卒听了之后反倒非常的开心,连忙道:“太好了,标下今后可以跟着大帅混饭吃,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云峥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养伤,伤好了就去办退役手续,然后去找云文报到,告诉你,跟着我是不是有福很难说。”
伤兵笑道:“标下听说过跟您走的那些兄弟如今是一个什么境遇,求之不得,即便是活得艰难,跟着大帅走总还是有希望的,不像现在,退役了就等于要饿死了。”
云峥瞅瞅别的伤兵,见他们也一副渴望的样子就大笑道:“既然信得过我,退役后都过来吧,只要不后悔就成!”
伤兵们连连说哪能呢之类的话,不过经历了这样一场小小的变故之后,伤兵营里安静了许多,好多伤兵也不再发出痛苦地**声。
云峥走出伤兵营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些发亮了,大雨依旧没完没了的下着,只是不再打雷。
对面的洋河也变得狰狞起来,浑浊的河水逐渐上涨到了早先淤泥堆积的地方,不过河面上的那座桥梁因为要通过火炮,将士们把他修筑的非常结实,咆哮的河水从桥下一尺的地方一泻而下,整座桥梁也在不断地颤抖,桥梁上还有工匠和军卒正在不断的将粗大的木头桩子钉进湍急的河水里,用一切方法来加固桥梁。
洋河对面的战斗已经进行了整整一夜,信使不断地从桥梁上跑过来把对面的信息源源不断的提供给文彦博。
见云峥走了进来,文彦博连忙道:“辽人的攻势不减,反倒在不断加强,大雨下了一夜,将士们手上的弩弦已经受潮,弹射不出弩箭了,好在火药弹还行,否则将士们只有拎着刀子和辽军肉搏了。”
“趁着桥梁没有出岔子,赶紧把火油弹运过去把,这样的天气条件下,火油弹的威力虽然会打几个折扣,不过,组成几道火墙还是可行的,这样吴杰多少还能休息一下。”
在这里帮忙的苏洵赶紧去调拨火油弹去了,文彦博瞅着外面白亮亮的雨丝担忧的道:“实在不行就把将士们撤回来吧,赵旉,李东楚那里也打的很艰难,辽人不止是在正面发动了反击,两侧也开始动作了,就在刚才赵旉来消息说,有两万辽人在雨中立阵准备向他发起进攻了。
至于李东楚那里,从昨晚开始到现在一刻都没有闲着作战到现在,很多地方已经开始肉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