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籍背着手站在自家书房的门廊下等待云峥的到来,兰州知府的八百里加急已经呈送在他的案头了,骇胡儿没有任何隐藏的进入了兰州,这件事兰州知府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怪事情。
就在自己接到八百里加急的时候,云峥的拜帖也已经到了,两者几乎是同时到达,对于其中缘由庞籍不想去深究,只想知道云峥目前对西夏的态势是怎么看的。
云峥今天穿的很利索,身上的青衣换成了箭服,脚上的皂靴也换成了薄底的快靴,行走间生风,谈笑时似有金戈之声。
“这么说,云侯终于准备出行了?”庞籍见云峥已经做好了出行的准备非常欣慰,放下手里的茶杯又道。
“征北大将军的事情弄不成,我大宋根本就没有这个职衔,既然是我大宋开国至今最重要的一仗,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按着规矩来,既然大宋的国策是以文驭武,那么,你出征的时候只能是京西军节度使,枢密院副使,没有征北大将军的称号。
一个征北大将军不过是一个名号而已,想来云侯也不会多想,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准备,九月初五,老夫就代替陛下拜将出征如何?”
云峥笑着摇头道:“现在还不是出征的好时候!”
庞籍皱眉道:“老夫以为云侯今日来找老夫,是来请战的,想不到云侯依旧不愿意出征,没藏讹庞的悍将李清带着骇胡儿已经到了兰州,虽说兰州城如今还是榷场,却被西夏兵马驻扎,我等颜面上并不好看吧?却不知云侯再次拒绝出征所为何意?”
云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庞籍道:“西夏人的攻势依旧不明,没藏讹庞个人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所以,短时间内西夏人不可能有什么明确的动态,敌不动,我亦不动!”
庞籍仔细的看完云峥递过去的那张纸,闭目沉思了一会轻声的问云峥:“难道你认为没藏讹庞如今在行不忍言之事?”
云峥笑道:“没藏讹庞想干这事已经想了很久了,太后没藏氏和西夏王谅祚,一个荒淫,一个年幼,以他那种枭雄性格如何能忍耐的住,据说李清乃是西夏太后的入幕之宾,所以他才会被没藏讹庞不知道用什么理由给弄到大宋来了,想用大宋的力量钳制住李清,可是这家伙又舍不得李清这种猛将死掉,因此就把骇胡儿都给派来了。
如果只是李清一个人被打发到了大宋,我还不敢下这样的定语,可是西夏王族老将漫咩也被派去了红石滩主持秋收,凉祚的两位乳母的丈夫高怀正和毛惟昌也在今年七月被没藏讹庞找机会给杀了,至于灵州火赤明,更是被远远地遣送去了河中,想要从哪里回来吗,至少需要六个月,这样的遣送我认为绝不仅仅只有火赤明一族而已,以没藏讹庞的老辣,他绝对不会给西夏王凉祚留下任何可乘之机的。
这还不算,没藏讹庞掌权后派兵侵了屈野以西的肥沃耕地,令民种值,收入归己,大宋和西夏国建立的银星和市上西夏一方的岁入全部进来没藏讹庞的口袋,所以我以为李清之所以会来到兰州,其实就是为了恫吓西夏和大宋的商人,不得在兰州交易,必须转道去银星和市。
毕竟兰州城是西夏和大宋之间仅有的两个榷场中的一个,没藏讹庞在银星和市上横征暴敛,造成了兰州城交易的空前繁荣,老将漫咩以前把守的到古川山口成了西夏王族唯一的商业命脉之路。
通过以上种种,我推断出没藏讹庞将会在近期向西夏王凉祚下手了,因为他再不下手,大宋和辽国的大战就会正式爆发,到时候内讧的西夏国将什么都捞不到。”
庞籍笑道:“当初没藏讹庞为了扶持凉祚上位堪称尽心尽力啊,当初宁令哥未死之时,西夏诸将商谈到底是宁令哥继位还是凉祚继位,没藏讹庞光是那一句““委哥宁令非子,且无功,安得有国?”就让凉祚得以登上王位。
而后他自任国相,总揽朝政。没藏讹庞因在没藏大族中为长,朝中贵为国相,权倾朝野,出入仪卫侔拟于王者,如此无君无父之徒竟然妄想窃取天权,云侯以为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云峥看着老态龙钟的庞籍恨不得一把把这个老狐狸掐死,没藏讹庞造西夏人的反,关大宋屁事,总是隐晦的提醒自己莫要向没藏讹庞学习,云峥不相信庞籍手里会没有一份完整的西夏朝政的势力构图。
“宁令哥把自己老子的鼻子给割下来了,这是我是亲身经历过的,所以您说的那些都是以讹传讹,我跑了之后,没藏讹庞进入都城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了宁令哥,他如何会把宁令哥留着给自己制造障碍,西夏老臣众多,比如诺赏移,比如漫咩,比如追随西夏王李继迁开国的河西三族,哪一个不是势力庞大族人众多的人,如果他不第一时间干掉宁令哥,把妹子扶上太后之位,国相一职是不是他的都两说。
所以庞公也不必觉得没藏讹庞此人有多么的神秘。”
庞籍哈哈大笑道:“这么说云侯已经有了对付此人的办法?”
云峥盯着庞籍看了一会道:“我没有法子,对付这种朝政演变的事情是庞相的拿手好戏,下官坚信庞相已经在着手对付没藏讹庞了,下官只需回家静听佳音,不去撩拨没藏讹庞改变杀凉祚的主意就好。‘
庞籍依旧笑眯眯的捋着胡须,见云峥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的时候才道:“这些事老夫已经有了耳闻,遣管勾军事郭恩已经作为大宋使节去了西夏,不过他们是从郎坦镇守的河曲城进入西夏的。”
云峥听了这话,起身告辞道:“既然庞公已经有了盘算,打算利用一下左向神勇军司和火赤明家族,云峥告退,这就回府静候庞相佳音。”
庞籍将云峥送出书房,告别的时候瞅着院子里已经盛开的菊花道:“十月初五,满城黄金甲之时,正是云侯登坛拜将之时!”
云峥点点头道:“只我一人吗?”
庞籍笑道:“韩琦代替陛下去河北筑造拜将台,为狄帅挂印,文彦博代替陛下去青塘,为富帅挂印,欧阳修将去环州代替陛下去为种諤挂印,社稷坛挂印出征者唯云侯一人而已。”
云峥叹息一声道:“所谋者太大了!”
庞籍嘿嘿笑道:“大宋如今有这个资格!”
云峥笑了起来,郑重的朝这个老家伙施礼之后就转身离开了,五年来的精心准备,大宋的钱库的钱已经堆积如山,四边之地的粮仓已经满的快要溢出来了,青塘,滇西两处的养马场,数以十万匹的战马正在从养马地离开,浩浩荡荡的向河北,向太原府挺进。
前所未有的富足,强大,给了庞籍等人无与伦比的信心,他们都想趁着这个皇权最为低落的时节,达成大宋自建国以来最大的一个梦想。
坐着马车回家的时候,东京城依旧是那样的人头涌涌,繁华鼎盛,王安石变法并没有改变这座城市,庞大的商人群体,顽强的抵抗住了王安石对他们的劫掠。
被压抑之后的大宋商贾,反而爆发了无穷的活力,紧紧地抱成团之后,把王安石主持的国营商家打的落花流水,国营商家爆发出层出不穷的丑闻,让曾经雄心勃勃的王安石彻底的感受到了失败的苦涩。
他唯一可以**的就是重创了庞籍,韩琦,云峥,文彦博,富弼,以及后族这些豪门大家。
瞅着自家冷冷清清的店铺,云峥下了马车走了进去,摆手拒绝了掌柜的要把自己迎进后堂的举动,反而饶有兴趣的盘点着自己铺子里的存货满面笑容。
一个老妪走进了店铺,指点着柜台里的苏合香对云峥道:“伙计,把苏合香给老身拿过来。”
伙计才要呵斥,云峥却笑嘻嘻的把苏合香盒子拿了过来,打开之后笑道:“您是要苏合香是要祛痰还是治疗外伤?”
老妪瞅瞅云峥怒道:“老身治治瘙痒难道不成吗?谁要你摆在门面上的陈药,还不去把今年的新药给老身拿来,早就听说你们这些大商铺不仁义,尽是糊弄我们这些百姓。”
云峥笑的更加开心,见柜台底下还有一盒子苏合香就取出来放在案子上笑道:“这是遇见一位识货的老人家了,您再看看这盒子苏合香。色为棕黄色,半透明,挑起呈胶质,可挑高至盈尺粘丝仍连绵不断。粘稠、含油足、半透明、气香浓是今年的新品,最是适合您了。”
老妪把鼻子凑过来仔细的闻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这才丢过来一个小小的瓷瓶,示意云峥用苏合香把这个小小的瓶子装满。
云峥瞅瞅那个比指头肚子大不了多少的小葫芦,笑吟吟的挑起一筷子苏合香,让粘稠的苏合香慢慢装满瓶子之后,这才停手。
老妇人防贼一样的取过瓶子,还在桌子上把瓷瓶墩几下,担心云峥不给她把瓶子装满。
见瓶子确实装满了,这才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小小的钱袋子,排出三十枚铜钱拍在桌案上,瞪大了眼睛看着云峥数钱,直到云峥确认的确是三十文,老妪这才松了一口气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