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邹城的时候,老包斑白的头发,似乎都变成了白的,如今的大宋,不光有天灾,更多的是人祸,地方官府的软弱无能,致使马达张青这种人只要一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会铤而走险,害了自己的性命不说,还会祸害无数的百姓。
“包公,我此次回京之后会要求陛下特意成立一支快速反应军队,这支军队首先的要求就是强悍,而后就是短小精悍,人数不必多,千人足矣,我大宋的叛乱开始之初,规模都不大,一只千人的强悍军队在起事之处就将灾祸的根苗除掉,如此一来,包公就不必再为这些小事情犯愁。”
云峥还是不忍心折腾这样的一位千古名臣,临别之时还是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如果想要建立一支很庞大的军队,这自然是不允许的,现在只组织一支小军队,相必朝廷还是会同意的,和那些叛乱造成的损失,一支千人军队的靡费就算不得什么了。
“老夫知道云侯和狄帅有一个大计划,但是老夫不想问这个大计划是什么,再过一年老夫就要告老还乡,眼不见为净啊,老夫只求云侯多为天下苍生考虑,莫要为了一时的功名做出荼毒天下的祸事,任何事情都要量入为出,莫要贪功冒进。”
云峥点头答应,就告别了包拯,一路向西走去,西面还有繁华的汴梁城。
春日的大地上并没有多少的水汽,眼看着田地里已经长到半尺长的禾苗已经濒临死亡,那些衣着褴褛的百姓,挑着水桶在田地里作着无用功,一桶水倒进田地里,转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赤日炎炎似火烧,田里禾苗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有歌声从田野里传来,也不知是谁作的这首歌,云峥立马田野之中却能感受到那一股股极度愤怒怨愤之气。
大宋养士百年,使用的就是民脂民膏,士大夫穷奢极欲,下层百姓困苦不堪,再这样下去,出现钟相杨幺那样的大规模起义就丝毫不为怪了。
大宋是不禁止兼并田土的,所以士大夫手里的土地越来越多,而那些百姓手里的土地却越来越少,士大夫退职之后乃是地方士绅是不用缴税的,这样一来,税务只好压在自有土地的农夫身上,种田已经成为一项不能获利的生计。所以每年收到的田稅在不断地减少,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些失去土地的农夫就只能加入城市卖身为奴,或者揭竿造反。
人的贪欲是无穷的,得到的越多,就想得到更多,士大夫的贪婪迟早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生于贪婪而后死于贪婪,云峥仿佛看到了鲜红的岩浆在地下运行,奔突,这些岩浆迟早会有一天从地下窜出来,将这个世界焚烧成灰烬。
现在是大宋最后的机会了,一旦赵祯死去,大宋就很可能会进入王安石时代,这位倔强的改革者在将大宋王朝的最后一丝生气损耗殆尽之后,一个灿烂的王朝就从此走入了无尽的黑暗。
云峥早就发现,自己好像对大宋并没有起到多大的影响,南征的成功只是稍微延迟了一下历史的进程,历史这辆巨车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两只铁一样的车轮依旧势不可挡的碾压了过来。
就在自己出京的半个月时间里,王安石调任三司副使,张方平任三司使,文彦博担任了枢密副使,这和历史上的经历几乎没有差别了。
赵祯邀请王安石一起钓鱼,王安石还是和史书上描写的一样将鱼食给吃掉了……
有人说他假痴不癫……
还有人说他过于专注……
有人说他有虱子在胡须间爬行……
有人说他有魏晋名士的风流……
“民不加赋而国用足”这句话依旧让对赵祯有着无穷的吸引力,随州的成功,他认为是可以复制的,所以,请了这个人来帮助大宋脆弱不堪的财政……
云峥不相信赵祯不清楚大宋的弊政在于冗官,冗军,他应该是清楚的,因为个人才能的不足他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只好把希望寄托在王安石这两句无源之水的话上,他就像是一只鸵鸟认为只要把头埋进沙子里,就能看不见外面的危机。
路过黄河的时候,那里正在修造一条铁索桥,大河两岸上矗立着八只巨大的铁牛,铁牛被架在坚固的石堤上,高五尺,长一丈有余,牛腹部有一铁轴,有巨型铁链拴在上面,河东四只,河西四只,每面有四根巨型铁柱矗立在河岸上,每根铁柱上拴着一头铁牛,除了没有赶牛的胡人造型之外,和蒲州城外的开元铁牛极度的相似。
唐初,河东为京畿,蒲州是长安与河东联系的枢纽。开元六年,蒲州被置为中都,与西京长安、东都洛阳齐名。开元十二年,为了加强对唐王朝的大后方河东地区及整个北方地区的统治,唐玄宗任命兵部尚书张说主其事,改木桩为铁牛,易笮索为铁链,疏其船间,倾国力对蒲津桥进行了大规模的改建。《通典》、《唐会要》、《蒲州府志》均记载此事。直到大宋年间,蒲律渡依然是大宋最重要的要津之一。
云峥下了战马,走到披着红绸的铁牛边上,拍着巨大的铁牛笑着问小吏:“每头牛重几何?”
小吏随不清楚云峥是何人,但是他能看到云峥是从那些甲士群里出来的,不敢怠慢,连忙拱手道:“每头铁牛重六万斤,唯有如此才能拉的起河面上的八条铁索。”
“如今主持此间的上官是谁?”
“大将作曾公亮!”
云峥笑着点点头,就离开铁牛,看着上百名工匠精赤着膀子绞动粗大的绞盘,一根粗大的铁链缓缓地从河底升起,最后离开了水面挂在两只相对的铁牛身上。
云峥只看了一会,就离开了河堤,这是大宋今年最重要的事情,联通河东河西!
还没走进东京城,就有刑部的官员出来迎接,从憨牛手里接走了马达和张青,两手空空的云峥就带着部下走进了东京城,皇帝看样子不会帮着云峥打赏这些猛士,这一切还需要陆轻盈着手。
看了一路的衰败景象,云峥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心情再去敷衍装模做样过来训斥自己误了归期的文彦博,木木的等文彦博宣布完处置决定,云峥就非常没礼貌的一头扎进云家,不想再说一句话。
站在门口迎接丈夫回家的陆轻盈叹息一声,就跟着丈夫回了家,同时命令管家紧闭家门概不见客。
“赤日炎炎似火烧,田里禾苗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云峥躺在椅子上摇着蒲扇学着那些农夫唱着小调。
再有十天就要进入五月天了,东京城已经变得燥热起来,开春之后就降临了一场雨,整个东京城都灰蒙蒙的覆盖着一层灰土。
“这是夫君新学的小曲?只是不该咱家唱,咱家就是公子王孙一类的人啊。”肚子已经鼓起来的葛秋烟娇气的凑到多日不见的丈夫跟前娇笑道。
云峥横了她一眼,拿手摸摸她的肚皮问道:“现在还孕吐吗?”
“早就不吐了,妾身今天早上吃了整整一笼的包子,全是肉的。”见丈夫关心自己,葛秋烟立刻拿手比了一下笼屉的大小,掩着嘴嗤嗤的笑。
“能吃就好,能吃就好,这样才能生养出健壮的孩子,我心情不好,一路上看到的百姓情形不太妙,今天的旱灾已经成型了,家里能多囤积一些粮食就多囤积一些吧,不要从东京购粮,请梁家从蜀中运粮吧,朝廷之所以急着将浮桥修起来,就是为了运粮食方便。”
陆轻盈安排好了家将门,刚走进门就听到了丈夫的话,哀叹一声道:“您不知道啊,东京的粮价已经上涨了三成,再这么涨下去,那些小门小户就没法过日子了。
妾身已经作了一些准备,梁家答应这一次给家里运一千担粮食,可是一定要等到夏粮收割之后,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想要筹粮很难。”
云峥放下蒲扇,拍拍脑门道:“怎么就没一件事情是顺利的,河东,河西都是旱灾,南京那边去年才糟了灾,想要靠江南恐怕很难,这一场灾难一发,你夫君那场南征就算是白打了。”
“您打猎不顺利?连只兔子都没带回来。打不着猎物就不要烦躁,咱家的吃食不会减少,看您有些困倦了,不如去屋子里睡一会?”
云峥摇摇头,谢绝了妻子的好意,就拿着蒲扇直接去了后花园的木屋,如果没猜错的话,狄青已经在那里等着自己了。
“被霜打了?你不是已经把马达张青之辈擒获了吗?怎么还不高兴,莫非是孔宗愿不愿意出力?大环境底下还容不得他孔宗愿作什么选择。”
狄青可能是饿怕了,云峥什么时候见他,他的面前就摆着一案子的食物,从狄青的案子上取过一只烤羊腿啃了一口道:“孔宗愿不算什么事,我担心的是西面和北面,河东,河西今年大旱已成定局,我担心西夏和辽国的灾害会更加的严重,恐怕最迟到秋日,没东西吃的西夏和辽国恐怕会空群出动,来大宋找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