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峥一直认为做什么事情就要专心的做下去,比如现在打仗那就专心的打仗,不要多出来那么多的奇怪事情,明明自己只要坚持七天就能完成的事情没有必要偷懒去取巧,取巧总是伴随着风险的,在打仗的时候,云峥比那些老将还要保守。
杀了交趾的使者,交趾的大军就立刻过来报复了,他们这一次似乎有了准备,一些不大的投石车被推了进来,十余万交趾人守在山谷外面,所以他们有足够多的人手来做任何事。
投石机一旦不够大,甩臂不够长,就把石头扔不远,一颗人头大小的石头掉在距离军寨还有十丈远的地方招来了武胜军全体的嘲笑,城墙上的小型投石机发动了,十几颗火药弹飞了过去,那辆投石车就变成了一堆烂木头,云峥看到这样的场景苦笑了一下,自己制造不出大炮,否则一炮下去就能解决问题,现在却需要十几颗炸弹来蒙。
火药弹对交趾人来说是一种新的威胁,他们从来没有注意过这种武器,当初侬智高在火药弹下吃足了苦头却没有告诉交趾人,或许是侬智高自己的心里也想着让交趾人尝尝这样的苦头。
云峥有些后悔,如果在第一天和李日尊交战的时候不动用火药弹,或许自己这时候就能用这东西让这位交趾太子吃足苦头。
交趾人在投石车被炸毁之后就销声匿迹了,为了让交趾人不断地流血,周同让人将李德政押解过来,绑在一个柱子上,用蘸水的皮鞭子抽,一鞭子一条血痕,开始的时候李德政还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当清水换成了盐水,他就不由自主的呻吟出来,当暴怒的周同将夹棍夹在他的十指之上的时候,李德政凄厉的惨叫就在山谷回响。
李日尊那一声凄厉的“父皇”让李德政再一次闭上了嘴巴,虽然汗水涔涔的往下淌,脖颈上的血管迸现,他再也不做声了,当了多年的皇帝,他焉能不知周同这样做的目的。
交趾人已经开始进攻了,杀戮又可以继续了,周同命人松掉李德政手上的夹棍,还没说话,就被眦睚欲裂的李德政吐了一脸的血水。
“畜生!”
听到李德政的叫骂声,云峥笑着道:“打仗么,总是花样百出的,你也别怪,你是做惯皇帝的人自然明白我们的目的,我们想让你儿子上来送死,让他在这里流尽鲜血,等他的势力被削弱之后,你们交趾其余的王子就会蠢蠢欲动,内战自然而然的就会打起来,如此一来大宋的南方才会安定,交趾也就没有时间去骚扰大宋了。
你看看,我也是一心为国,我和你没有私怨,有的只有国仇,所以你就休要怪我用尽所有的手段对付你们交趾人,因为这是我作为一个将军的天职。”
李德政的手指可疑的扭曲着,刚才夹棍已经将他的手指夹断了两根,颤抖着双手问道:“为什么不谈判呢?你们宋人总是习惯用谈判来解决问题的,且不说你们和辽国签订的《檀渊之盟》,就是你们最近和西夏签订的盟约也保证了你们和西夏国之间的和平,为什么就不能和交趾也坐下来谈判,非要兵戎相见。”
云峥想了一下道:“我也不瞒你,和辽国之间的《檀渊之盟》是我们在不利的条件下签署的,虽说那时候我们是胜利者,我这两接触国事之后才明白寇准当年为什么要签署这个丢人的合约了,是因为大宋那时候已经打不起仗了,不签署的话,大宋的实力就会被严重的被削弱,我们的皇帝当时已经准备放弃开封城了。
至于和西夏的盟约,也是如此,打起来占不到便宜,只会徒费国帑,休战等待时机是最好的办法,哪怕给点钱都无所谓,那些钱怎么样也不会比战争的军费高,再说西夏人拿走的那点钱,我们通过商贾可以轻易地赚回来。
至于你说为什么不和你们交趾建立盟约,其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们能打的过你!”
李德政愤怒的用头去撞柱子,只撞了一下就被守卫的军卒抓住了脑袋,他把牙齿咬的咯吱吱作响的看着城下那些忠于自己的交趾军卒前赴后继的倒在弩箭和火药弹之下,嘶声怒吼道:“无道之国,天会收你!”
云峥躲在巨盾后面小心的看了一下战况回首对李德政道:“你的侍卫长在你被俘的时候做的决断是对的,你当时光荣战死的话,你的儿子李日尊此时一定不会如此艰难,他只会和我打消耗战,然后衔尾追击就好,在这片林莽中,我们终究是客人,不如你们交趾人熟悉地形,可是,因为你活着,你的太子无法名正言顺的继位,还要为你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你看看那个被射的如同刺猬一样的老将,看旗帜应该是玉龙关守将,他是站着死的,其实这些人都是被你害死的,你不该心存侥幸的。”
人死光了,战场上也就安静了下来,那些扛着梯子在盾牌的掩护下走到军寨前面的时候,就遇到了火油和火药弹的双重夹击,昨日火烧骑兵的一幕重现了一遍而已。
“这里已经成了一座血肉磨坊,只要你在这里,这座血肉磨坊就会将你交趾最忠诚的的臣子全部磨成肉泥,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分裂的交趾才最符合大宋的利益。”
李德政面如死灰……
新的一天又结束了,清冷的月光下,只有李德政被绑在柱子上接受蚊虫的叮咬,其实叮咬他的蚊虫并不多,第一天被烧死的那些人的尸体和战马的尸体发出了难闻的臭味,吸血的蚊虫受不了火油刺鼻的味道不敢过来,而那些吃肉的夜间小兽全部都被那些尸体所吸引,李德政第一次发现原来蝙蝠也会吃肉。
野叟回来了,云峥立刻就将这位丛林贤者请进了自己的军帐,虚心的向他请教今天搜查森林的结果。
“走进丛林的交趾军队并没有走到我们的后面去,而是找到了另外的一条路,这对你来说可能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消息就是说这些人没办法立刻和你碰头狙击你,不好的消息就是那条路也能勉强通到七源州,如果他们抢先出了丛林,就一定会在七源州阻击你。”
云峥皱着眉头道:“他们的准备充分吗?我是指粮食和其他物资。”
野叟摇摇头道:“不算充分,那条路是交趾丛林中最难走的一条路,而且还远,而交趾人控制的另外一条道路会通到广源州,我知道你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封锁了那条路,所有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都会被你们的军队剿灭,我担心交趾人已经派人进入那条道路了。”
云峥点点头,他不知道余靖率领的广南军队能不能帮自己堵死那条路,不过广源州已经是疫区,没有办法可想的李日尊可能会派死士去尝试一下,毕竟他手下的军队实在是太多了。
自己小看了李德政的几个儿子,还以为他们会在最艰难的情况下夺嫡,可是到如今,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这不合常理。
最后离开的商贾已经安全到达第一个驿站,这是一个好现象,说明这些商贾确实在非常努力的往家走,超负荷载货的情形下,还能有这样的效率,很令人欣慰。
连续两天李日尊再也没有派军队来攻打军寨,甚至连晚上的骚扰也停止了,他的部下正在日夜不停的拓宽峡谷里的道路,只有开辟出足够宽阔的道路,他们的大型攻城器械才能运进来。
两侧山崖上的营地已经在遭受越来越密集的攻击,交趾人在山岭上开辟出无数条道路,蚂蚁一样军卒从密林中钻出来就疯狂的进攻营地,笑林和梁楫各自在山岭上作战,每天都有大量的伤员和战死者的遗体被运送下来,短短的一天时间,武胜军就伤亡了尽千名军卒。
云峥瞅着山岭上腾起的火焰,无奈的摇摇头,这是笑林和梁楫最后的防御手段,全军携带的火油全部被他们泼在那些绿意盎然的藤蔓和树木上,一把大火就让无数的交趾人从那些开辟出来的小路中抱头鼠窜。
云峥衷心的希望两面的大火能够多燃烧一阵子,帮自己拖住交趾人,可是一场不大的春雨彻底让他的愿望落空了。
这里守住的希望已经不大了,虽然比原计划的时间早了一天,他依旧下达了转移伤兵的命令,同时命令全军坚持到晚上。
这是云峥一生中渡过的最漫长的一个晚上,死伤惨重的交趾人终于退了下去,当笑林和梁楫站在云峥面前的时候,他几乎认不出这两个自己最熟悉的人。
笑林的腿上被长枪捅了一个透明窟窿,而梁楫的脸上有一道巨大的伤口从额头一直绵延到脸上。
亲自将他们俩人送到大象的背上,命令郎坦在前面开路,由野叟亲自带着连夜向森林撤退,云峥拒绝了吴杰要把军寨烧毁的建议,在打退一波试探他们的敌军之后,趁着月色也进入了黝黑的林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