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广南大捷好处的不光是西军和武胜军,东京汴梁城的百姓就非常满意这一次大捷带来的红利,官家开启了自己的内府,给东京汴梁城的百姓颁发了冰水钱,虽然每家每户只有十五文,却是是实实在在的赏赐。
官家今年喜事不断,小皇子降生,就重开了科考,赏赐了百姓每户五十文的喜钱,现在又发了十五文,他们只愿这样的好事越多越好。
有好消息就会有坏消息,梧州的酒税监今年有了一个非常好的收成,据说梧州的酒税第一次超过了农税,这简直就是一道闷雷,震动的不光是天子的心魄,还有文武百官那颗整日为国库不足发愁的心。只是大家忽然发现,大宋的酒的价格上涨了很多。
历代王朝财政尽管有关市之征、山泽之禁、盐铁之榷,但是,一般来说。这些赋税在整个赋税收人中不占主要地位。朝廷无论是征发劳役还是征收实物和货币,都主要取自农业和农民。所以,历代统治者都认为国之大事食货为先。“农,食货之本也”。杜佑作《通典》,首食货而先田制;马端临作《通考》,田赋为第一。
既然酒税都比农税高,现在用不着再考虑农税了,只要商税不断地增长就能供奉朝廷日益增加的支出。皇帝念念不忘的《方田均税法》就很少有人提及,这让田亩众多的人非常的开心,但是也有小儿的流言从市坊里传出来“王押官所到之处皆酒鬼矣!”
这句话很讨厌,谁说王安石所到之处都是酒鬼的?梧州地处烟瘴之地,还不许人家多喝两杯酒除除湿气?
王安石因为试验卖酒从而升官变成度支判官的事情云峥不知道,更加不知道王安石已经向皇帝上了万言书,以自己的经历对官制、科举以及奢靡无节的颓败风气作了深刻的揭露,这是举荐王安石升官的文彦博万万没想到的,王安石提出了“收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的理财原则更是让朝中大臣陷入了极度的尴尬之中。
他没心情理睬东京汴梁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是知道了也不关他的事,当务之急必须要处理一下广南滥杀成风的官场态度,万万没想到由于有自己撑腰,那些文官的胆量大的令人发指,再这么杀下去,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祸患,如今狄青进攻受阻,他不光要面对侬智高,甚至还要面对交趾和大理国。已经给云峥来了书信,要求他前去增援。
有一支山蛮跟着侬智高造反,有众数千之众,袭破州府,殃及百姓,闹得动静挺大。通判杜杞被调为平叛长官,带着梁楫经过几次战役,斩敌数百人,余众逃跑了,于是梁楫就回到了宾州大营,将收复的城池交给了地方。
杜杞下令招安,在官爵、金银、美女轮番打击下,贼众来降。杜大摆筵席,饮曼陀罗酒,贼皆醉。杜杜杞对属下说:“贼打不过我们才投降,等他们翅膀硬了,还得反叛,威不足制,恩不能怀,跟他们没信义可讲。杀,一个不留!”于是悉数杀降,凡数千人,立大宋平蛮碑。
有智谋,胆子大,这就是大宋的文官,直到这时候云峥才明白大宋的高官不好当,只要是文官,在自身安全不受威胁的情况下,他们什么事都敢干,只要有一个干出政绩来的,剩下的就会一窝蜂的上,于是,云峥和余靖,看着面前七八张平蛮碑的拓片胆战心惊。
广南的汉人没有蛮人多,也没有蛮人那么强壮,只要打起来吃亏的必定是汉人,大战之后需要的是安抚,侬智高的随从已经被杀了快十万,这样的威慑力度足够了,再杀下去那些蛮人就没了活路,只要侬智高登高一呼,广南立刻就会处处冒烟。
“安道公,这样杀下去不成啊,枢密使如今远在西平州作战,可以说身陷蛮人群里啊,如今交趾和大理国,也是蠢蠢欲动,这时候安抚僚人为上,不可再兴杀戮!”
余靖听完云峥的话,将拓片扔在桌子上道:“多年以来,他们身在光南为官,受够了蛮人土族的恶气,如今有武胜军为依靠,下起杀手来确实没个限制,该收手了!”
云峥皱着眉头道:“我听说这次蛮人造反,其实就是想要和大宋互市,要求不成才会跟随侬智高造反,那些人本来心思就简单,见不能互市,就起了抢劫的心思,这一次应该将他们杀的胆寒了吧,安抚使不如就在羁縻州开设榷场,这样一来增加税收,二来安定民心有何不好?
我其实就想不通,和蛮族做生意,应该是一份非常丰厚的买卖,官府为何会迟迟不答应?难道说这里面还有我不知道的隐情?”
余靖苦笑一声道:“那里来的隐情啊,和蛮族做交易利润太低,那些僚人除了山货和粮食之外,很少有其他的东西能够引起大宋商贾的主意,所以没人愿意和他们交易,即使有,也大部分集中在广州,邕州占不到多少便宜的。”
云峥瞪大了眼睛道:“安道公,您不知道啊,蜀中现在开发出一种新茶,炒制茶,其中有一味花茶最受蜀中人喜爱,而制作花茶最好的花,就产在邕州,名叫茉莉花。邕州也产茶叶啊,只要就地制作,就能有最好的花茶出来,我们就算是不卖给蜀中,直接卖给广州豪商难道还不成吗?
另外啊,甘蔗是个好东西啊,您难道不知道那东西能榨出糖霜来?那东西要是运到青塘或者辽国,一把糖换一只羊都行啊。
这还不算什么,这里的大山里,难道就缺少药材了?这一次武胜军回家的时候还要带走大量的、益母草、决明子、瓜蒌、苦参、白芷这些药材回蜀中,不说别人,光是武胜军的药材需要量就够官府收购一阵子的。
暂且不说那些漫山遍野的果干,您靠着广州这个香料大都市,难道就没有想过在邕州种植香料?据我所知,海商们弄回来的香料,其实就是随便长在海岛上的,您要是在邕州也种植,这其中的利润不用我多说吧?”
余靖看着云峥道:“你到底是士子还是武将,亦或是商贾?”
云峥连忙坐好,刚才说的太忘情,一时半会的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将军,不小心把商人的市侩嘴脸露出来了。
“你武胜军在广南得到了无数的好处,小子,你怎么不想想西军呢?狄青是一个会打仗,能打仗的人,你在广南占尽便宜,也莫要忘了西军,老夫年纪大了,可能当不了几年的官了,可是你还年轻,不要把路走绝。
分些好处给西军,对你没坏处,仗还没有打完,你就开始考虑财货,老夫即使不懂军略,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地方的事情你莫要管了,就是因为你把他们照顾的太好,才会催生出这些人的野心和杀心,君子的仁恕之道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这是罪孽啊!”
余靖的话几乎让云峥无地自容,阴暗的心思是经不起推敲的,宾阳的钱粮武胜军至少拿走了一半,这是谁都清楚的事情,堆积如山的缴获中不可能只有铜钱和粮食,其余的贵重财货都去了那里?侬智高经略廉州合浦的时候,据说一次就把合浦南珠供应司这两年积存的珍珠一扫而空,不说那些消失不见的金银,光是这些珍珠就是好大的一笔财货。
余靖事到如今依旧帮着云峥遮掩,那些下属的州县官吏之所以会把武胜军往死里用,其中难免没有不满的心思在里面。
所谓拿人的手段,吃人的嘴软,武胜军尽可说自己拿到的财货都是来自缴获,可是这样的说法依旧是靠不住的,那些人之所以不断地使用武胜军帮自己清除异己,扫荡叛乱,也是在向武胜军收取自己的好处。尤其是狄青在这次战争中表现的更加像是一位军人,相比之下,不管在品格还是个人的道德要求上,狄青更加的符合君子这个终极要求。
小聪明只能蒙蔽别人于一时,却没有办法这比所有人的眼睛,虽然此时此刻剿灭叛乱为重中之重,但是在战事明朗之后,该来的总会来的。
余靖见云峥不说话,叹口气说:“你白手起家,其中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自然不言而喻,就冲着武胜军的装备比西军还要好这一条,就说明那些钱财没有被你装进自己的口袋,这也是老夫,梁熙对你优容有加的原因,大宋太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了。
去吧,你是军人,荣耀就该从马上取,杀掉侬智高,击退交趾和大理国的野心,让他们不敢轻易犯边才是你扬名天下的道理!少年英雄就不要掺杂过多的权谋,无私才能威天下!”
云峥,走吧,莫要被这些人卷入杀人的风潮里,这里不是你的职责,所谓亲则不逊远则远,你不宜和他们走的太近。”
原以为老头子只是一个老好人,到底是多年的官吏,一眼就看穿了这里所有的弊病所在,只要武胜军远赴西平州作战,广南的杀戮之风就会立刻平息,毕竟力量才是决定行为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