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箫璃返回厅堂,箫夫人一把拉过她,让她正式与魏骏见礼。
还不等箫璃开口,青州王便已经从位置上面站起身来:“阿璃表妹,为兄这厢有礼了。”
直到此时,箫璃才知道,原来这位名叫魏骏的年轻人,也就是当今的青州王,的确是娘亲的嫡亲侄子。
看箫璃就那么愣愣地站在那里,琴剑连忙偷偷拉拉她身后的衣襟,箫璃蓦然回神,连忙朝着魏骏道了一个万福,并微微笑道:“阿璃见过青州王。”
箫夫人听了,不免冲她笑道:“璃儿,瞧你,干嘛叫的那么生份啊?骏儿他可是你的亲表哥啊,快点改口知道吗?”
箫璃闻听此言,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娘亲说的没错,这一次倒是璃儿显得有些见外了。”说完方又转身望向魏骏,却又盯着他看了许久,方才微微笑道:“原来你,与我竟然会是表兄妹。怪不得呢,我原本就怀疑,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一想起那日在流芳阁里与他第一次见面,箫璃当时心中也着实是百思不得其解。
青州王倒也是一个聪明的人物,只从箫璃的只言片语之中,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见此时,他俊颜一展,竟也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好说,好说。其实自为兄第一次见到你之时,便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箫璃闻言也是一愣,在流芳阁之前,难道他早就已经见过自己了?
然而转瞬之间,她便陡然之间明白了过来。
箫璃突然想到,这魏骏可是青州王,而她又皇甫昊天哪里听说过,魏骏这一次来到这上京城里,除了要接柳明烟去青州郡之外,最为主要的一件事情,便是为皇上祝寿那件事了。
所以,他说第一次见到箫璃就已经认出她来了,自然不是什么妄言。只可惜,当日箫璃得遇那扶桑国的极品使君,再加上皇甫昊天与武王爷先后出来乱了她的心智,她自然也就没有了心思去注意其他之人。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心头却自然也免不了一阵唏嘘感叹:“如此说来,倒是小妹一再失礼了。”
魏骏见她如此多礼,也不免冲她灿然一笑:“阿璃表妹本是皇上面前的娇客,又是名动天下的第一才女,是以在那种场合之中,一时顾及不到为兄也是正常的。”
箫夫人听他们二人在这里神神叨叨说了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话,早已经忍不住了:“你们这两个孩子,到底都在说些什么呢?且不管以前如何,今日大家总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所以应该有的礼节自然是不能少。当然了,从此以后,璃儿,你与骏儿便是真真正正的亲表兄妹了。”
说到此处时,箫璃看到自己的母亲突然举起衣袖,轻轻在眼角擦拭了几下。然而不管她如何擦,那汹涌而出的泪水,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止住。
只在那一刻,箫璃的脑海之中,也不由突然想起那日夜里,她偷偷躲在爹娘的窗外听到的那一席话。这几十年来,娘亲的心里,到底有多么的思念自己的亲人啊!
“娘亲……”都道女儿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箫璃望着娘亲此时的样子,心头自然也是一片柔软的感伤。
站起身来,箫璃缓步走到母亲的身边,然后在她的面前俯下身去,用自己的绢帕轻轻为母亲擦去脸上的泪水:“娘亲不要再伤心了好吗?骏表哥他,不是已经前来探望娘亲来了吗?”认真想想,事到如今,想必就算是外公在世的话,怕是也早就已经原谅娘亲了吧?
箫夫人又如何不懂自己女儿的心思,连忙接过箫璃手上的绢帕边擦眼泪,边对她笑道:“好孩子,你说的对,娘亲这是高兴的。真的,只要一想到在这有生之年里,娘亲还能看到青州来的人,娘亲这心里便已经激动不已了。”
只是此时,箫璃的心头也难免起了一丝怀疑。
若说这魏骏,他来到这上京城里,少说也有小半个月了,怎么一直拖到今天方才登门拜访。这之中,莫非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玄机?
只是这些话题,箫璃仔细想想,还是不方便在这个时候提起。
好在,这个时候那魏骏也忽然开口,和箫璃一并安慰起箫夫人来:“姑母就此放心好了,父王在侄儿北上入京之前,专门托侄儿向姑母捎了口信。父王说,前尘往事已成云烟。从此以后,青州王府的大门,将如三十年前一样,时时刻刻为姑母大开。只待姑母有时间,和大将军一道回门,以圆父王多年之心愿才好。”
大将军一听,也突然伸出一只手来,隔着桌子握上了夫人的手:“夫人听到了吧?瑞王兄他终于答应让夫人回门了,这件事情,可是夫人盼了几十年的啊。”
箫夫人一听,双肩更是一片瑟缩抖动,片刻之后,方忽然抬起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睛望着魏骏,问道:“骏儿这话…可是当真?”
魏骏一听,连忙对着箫夫人郑重点点头道:“骏儿又岂敢将此事当作儿戏?对了,父王就是怕姑母会不相信,所以还专门托骏儿给姑母带来了一样东西。父王他说,只要姑母看到此物,就一定能够明白父王的心思了。”
魏骏说着,缓缓从怀里摸出一枚青绿色的竹筒,并从座位之上起身,亲自走到箫夫人的身边,然后将那竹筒亲自交到箫夫人的手上。
箫璃正在怀疑,不知道那竹筒里到底都装些什么东西。
却不想,娘亲将竹筒接到手上的时候,一双手竟然再也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竟然让娘亲的情绪突然间如此失控?一时之间,箫璃望着娘亲的神色之间,也不免涌起了一抹焦急的之色。
“娘亲……”她轻轻呼一声母亲,眼神之中更是充满了着急和疑问。
却见此时,箫夫人突然伸手将那青绿色的竹筒给微微拔了开来——只在一瞬间,箫璃只觉眼前一花,霎时之间,只见那竹筒里面竟然飞出一只碧蓝色的彩蝶出来。
只见那只彩蝶围着厅堂翩翩飞舞了一圈之后,却在箫夫人伸手举起竹筒的那一刹那间,陡然回转,重又乖乖地飞回到的竹筒之内。
刹那之间,就连箫璃也被眼前的这一景像给震到了。且不说,她此时并不知道这蝶儿代表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这飞雪的季节里,魏骏又是从何处带来的碧蝶呢?
正在她满心胡乱猜测的时候,却听娘亲突然开口道:“王兄他…怎么可能将这碧蝶养在身边这么久?”
什么意思?这下箫璃好像有点听明白了,难不成这只蝶儿,竟然和母亲有着莫大的干系?
却听那魏骏突然笑道:“毕竟都已经几十年过去了,姑母当年养的那只蝶儿,怎么可能会活到现在?只不过,这只蝶儿,却是父王按照姑母当年交给他的法子调教的,据侄儿所知,少说,它也已经活了三年之久了。”
什、什么?
箫璃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一只蝴蝶能活三年。说出来谁信啊!照他这么说来,这蝴蝶再活上个几年,还不得成了精了啊。
然而这个时候,箫夫人却突然又流下了眼泪:“三年吗?你的意思是说,自从父王他去世之后,王兄他就已经开始调教这只蝶儿了?”
魏骏一听点了点头:“姑母说的没错,虽然爷爷他至死都不肯原谅姑母。可是在父王的心里,却始终无法忘怀自己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更何况父王与姑母,本是一对孪生兄妹。”
哇喔!箫璃没有想到,原来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的。怪不得做为表兄妹的魏骏和自己,会长的如此相像呢。原来这根儿居然在这个地方呢。原来舅舅和娘亲二人,竟然是双胞胎。这个,还真是一件让人颇感意外的事情。
不过,听这魏骏的口风。原来那位老青州王竟然到死的时候,都不愿意原谅自己的女儿,这对于娘亲来说,听起来也未免太过残忍了一点。只是箫璃还真就想不明白了,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老青州王,他怎么就能够恨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呢?
此时却听到娘亲突然叹气道:“父王他当然有理由恨我。如果不是当年我执意破坏了父王和皇上订下来的规矩,也许现在,我青州一族,早就成为了名震天下的后族。而王兄,也就更加不会因为要保护我,而伤到了两条腿,这件事情本就是我欠了王兄的,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箫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眼角不由再次流下了泪水。而此时,箫璃似乎也已经听明白了,敢情当年娘亲为了要嫁给爹爹,真的是做出了一番惊世骇俗的决定。
而且,如果箫璃没有猜错的话,当年青州王大怒之际,一定是派了自己的儿子,前去捉弄自己的不孝女了。而当他们兄妹相遇之后,哥哥为了帮助妹妹,竟然还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于是,这便更加加剧了青州王心头对女儿的怒气,直接转化为难滔天的恨意。
怪不得,当日箫璃听到爹爹与娘亲感叹当年受到青州王强烈的打击,他竟然还传令天下武林,甚至不为他们二人留下一丝生存的余地。若不是后来,爹爹和娘亲得到太子母亲的相助,辗转去了北国边州诚,投靠了边王,怕是这一辈子,早就已经不知所终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此时娘亲手上拿着的这只蝴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箫璃心头好奇,也不由开口问道:“娘亲,你可以告诉阿璃,你手上拿着的这只蝴蝶,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其实箫璃心头真正想不明白的是,一只小小的昆虫而已,它怎么就能够活上两三年的时间。
箫夫人见她满面好奇,也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那一截青绿竹筒道:“因为娘亲自小便生长在青州郡,而那里,又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特别是百花盛开之季,会有许许多多不同种类的蝶儿。而我,自小便喜欢在哥哥的陪伴之下,在百花之间与蝶儿追逐嬉戏。”
说到这里,箫璃发现娘亲竟然又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然而蝶儿毕竟命短,直到有一天,让我发现了这种碧蝶,如果将它善加调教,并养在这种特制的竹筒子里的话,是可以多活上几年的。”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种事情。”箫璃听了依旧十分好奇,忍不住问道:“既然娘亲如此了解蝶儿的习性,怎么从小到大,我从来都不曾见试过娘亲的这种奇特的本事呢?”
却听箫夫人叹道:“傻丫头,你真的以为,这蝶儿是那么好养的?那可是要花许多心思才可以养得活一只的。更何况,我们一直住在北国边城,一年之中见到蝴蝶的时间本就很短,又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培养出这么一只长寿蝶呢?所以,至此一生,娘亲也不过只养活了那么一只碧蝶。当时,我把它交给哥哥的时候,它已经陪在我身边两年了。”
原来还有这种事情。可是既然这样,娘亲怎么会把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蝶儿送给舅舅了呢?
却听魏骏笑道:“姑母说的没错,当年,也正是因为有了那只蝶儿的陪伴,才让父王捱过了痛苦的岁月,直到后来他遇到了我的母亲,日子才慢慢变得快乐了起来。可是就算是如此,父王却依旧无法忘记,不知道姑母与姑丈到底能不能逃过劫难,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说到这里,魏骏的脸上突然又是灿然一笑,道:“不过父王也说了,他当年本就十分看好姑丈,却没想到,到了最后他竟然会成了名震天下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