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真是神了!”那教徒听了王贤的话,震惊的一下子跪了起来,大声嚷嚷道:“真是活神仙啊,都让你说着了!一点儿都没差!”
王贤轻捻长髯,矜持的笑着,一副高人做派。这时,戴华端着两碗粥回来,听到两人的对话,暗暗偷笑。这装神弄鬼的把戏,是锦衣卫的基本功,自家大人自然更是不在话下。关键就在于察言观色,从对方无意中透露的情报里做出判断……譬如这教徒,在来的路上,旁人都喊他六哥,资历更老些的,则叫他‘二马’,二马者冯,六哥自然是排行老六。
王贤之所以敢说这冯老六没爹,是因为众人说起到他家喝酒,他却说老娘最近脾气不好。要是老父在堂的话,他断不会说老娘,而会说老爹如何如何。再看他脖子上挂的佛像,居然不是无生老母,而是碧霞元君,碧霞元君者泰山老奶奶也,专门就是管送子的。还有他胸前几道抓痕,乃是女人的指甲划出来的,老娘要打他肯定是用鞋底,或者拐棍,断不会出现抓痕,所以只能是家里的女人所为……
这些东西只要稍加训练,就会显而易见,但对外行人来说,便完全是雾里看花,高深莫测了!
旁边一些个教徒也被吸引过来,纷纷请王贤给他们看相,王贤来者不拒,把每个人的来历都说了一番,惊得他们纷纷顶礼膜拜,直呼遇到了活神仙!
“活神仙!”冯老六见王贤被众人围上,登时有些着急,拉着王贤的胳膊道:“得有个先来后到,您先帮俺指点迷津吧,俺咋样才能有后啊?!”
“别急别急,你帮了我大忙,让我这表弟及时得到医治,老夫自然要报答你的。”王贤笑呵呵道:“让你生下一男半女又有何难,我还要送你一桩富贵哩!”
“啊!”那冯老六激动的手舞足蹈起来:“您老说的是真的?!”
“老夫能骗你不成?!”王贤淡淡笑道:“就看你敢不敢照老夫的吩咐做了。”
“敢敢敢!”冯老六点头如啄米道:“您老让我干啥,俺都敢干!”
“那你再去见你们堂主一次,把我接下来的话跟他复述一遍。”王贤说着,便对冯老六说了一番话。
听的冯老六脸色煞白,瞠目结舌道:“这这,我们堂主非杀了我不可……”
“哎,富贵从来险中求,何况你算老夫的恩人,我能害你不成?!”王贤笑眯眯道:“你敢不敢,你要是不敢,我就把这桩富贵送给别人了。”
“俺去吧!”果然有胆儿肥的,马上自告奋勇起来。
“凭什么?!这是老神仙送给俺的富贵!”冯老六登时不干了,从地上跳起来,拍拍屁股就往外跑:“您老瞧好吧,俺这就去了!”
说完,一溜烟跑掉了。
冯老六一走,众教徒重新把王贤围在中间,央求他给自个儿指点迷津。
“诸位,先让我家先生喝口粥吧。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戴华把粥碗送到王贤面前,却被一名头领一把夺过来,嚷嚷道:“怎么能让老神仙吃这个呢!快去给老神仙烧两个菜,切点儿卤货,对啦,还有烧酒,让他们少掺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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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王贤在医馆里被众星捧月,单说那冯老六一溜烟跑到县衙,这边儿刘俊和两个手下想破脑袋,也没琢磨出个丁卯来,正打算各回各家,该干嘛干嘛去,迎头就撞上了火烧火燎的冯老六!
“你他妈没长眼呐!”刘阿丑被撞了个满怀,****隐隐作痛,恼火的一把揪住冯老六,劈头盖脸就打!
“二爷先莫打!我是来给老神仙带话的!”冯老六捂着脑袋,大声叫唤道。
“什么什么?老神仙?”刘阿丑的拳头果然悬在半空。
“是啊!咱们临朐今天可了不得了!来了个知天地、通鬼神的老神仙!”冯老六激动的满脸的涨红道:“只要他这么一看,您的子丑寅卯,就全都逃不过他老人家的两眼!”
“吹牛逼吧!”崔老实不信道:“有这样的人物,老子咋不知道?!”
“您老当然不知道,老神仙是刚刚才进城的,”冯老六转向刘俊道:“就是小的之前给您通禀的那位!那老先生简直是神了!您一定得见见!”
“不就是个算命的吗,敢跑老子这儿装神弄鬼,”刘俊却不信这套,他是白莲教的高层,见惯了装神弄鬼,连佛母都是人造的,他能再信个算命的就怪了:“给我打断了腿撵出去!”
“哎呦!又让老神仙说着了!”听了刘俊的话,冯老六不惊反喜,大声嚷嚷道:“他老人家说了,堂主一定不信,让我给您带句话!”
“什么话?!”不管信不信,刘俊的好奇心已经被勾起来了,自然要听一听。
“老神仙说,”冯老六咽口唾沫,鼓足勇气道:“堂主千万不要往北行,否则十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说完这一句,冯老六还是难免心中打鼓,死死盯着刘俊的脸,唯恐堂主听完大怒,把自己喀嚓喽!
“什么?!”刘俊起先习惯性不屑,但转念一想,这心里头便咯噔一声,往北不就是去青州吗?十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不就是说,老子一到青州就得被喀嚓了?!
刘俊狐疑的看看左右,青州来使的事情只有他两人知道,自己反复叮嘱,千万不要走漏风声,怎么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阿丑和崔老实拼命摇头,前者小声道:“大哥,俺俩也是刚刚才知道,就是想传出去,也得得空啊!”
“是啊老大,俺老实没有别的长处,就是嘴巴严!”崔老实也闷声道。
“嗯……”刘俊捏着刮得铁青的下巴,心说也是,那青州来使才刚刚进城,怎么可能就传出风声去?刘俊使劲揉揉满是眼屎的眼眶道:“莫非……真遇上高人了?”
冯老六再傻,也知道又让人家老神仙说着了,登时全身的骨头都轻飘飘的,满脸红光、使劲点头道:“绝对是高人!堂主您一看就知道!那做派!不是凡人呐!”
“那就……见见?”刘俊看看左右,两人点点头道:“见见。”
刘俊便让冯老六去叫王贤过来,自己则和左膀右臂重新进了大堂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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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中,王贤被请进屋里,面前已经摆好了酒菜,那头领亲自把盏,给王贤倒酒道:“老神仙您尝尝咱们临朐的土酒,虽然没啥名气,但好喝!就是好喝!”
王贤接过酒碗,尝了一口,享受的眯起眼道:“不错,好酒!”
“老神仙喜欢就好,”那头领眉开眼笑道:“喝完了酒,您给我看看,我有个难言之隐呐……”
“不就是不举吗,这个有什么难的?”王贤斜睥他一眼道。
那头领的脸涨得像猪肝,旋即却喜极而泣道:“神仙啊!您真是神仙啊!”换了别人,敢说他不举,他肯定是要拼命的,王贤说出来,他却像听到仙音一样。
戴华立在一旁,听完暗暗偷笑,心说你屏退左右,还说难言之隐,傻子也能猜到是啥事儿……
“老神仙,敢问我这毛病怎么治啊?”那头领探着脖子,巴望着王贤道。
王贤呷一口酒,笑呵呵道:“我那表弟安顿好了吗?”
“您一百个放心!”那头领赶忙给王贤添酒,胸脯拍的山响,“这医馆里外,就是兄弟我说了算!您表弟已经安顿在上房里了,我怎么伺候我爹,就让人怎么伺候他!”
“如此,就有劳兄弟了。”王贤满意的点点头。
“老神仙,那您看我的病?”那头领却是心急火燎,追问不休。
王贤哪知道怎么治病?便在那里顾左右而言他,等着冯老六回来,把那家伙急的抓耳挠腮,却又还得小心赔笑,唯恐得罪了老神仙。
“兄弟你放心,你这个病能治,不过要等时辰的……”王贤被缠的没办法,只好开一张远期支票道:“回头我给你开个方子,你等到闰年闰月将其服下,保准你一柱擎天!”
“谢谢老神仙!谢谢老神仙!”那头领还没意识到,得过去三年五个月,才能遇到下一次闰年闰月。在那里千恩万谢给王贤端酒夹菜,王贤也真是饿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那头领看了,又是一阵佩服,心说这老神仙这么一把年纪,吃饭还像大小伙子,果然不同凡响啊!
殊不知,这老神仙本来就是个大小伙子,而且是三天没吃东西的小伙子……
吃到七八成饱,冯老六终于带着风冲进来了,一进来就嚷嚷起来:“老神仙!您真是神了!我们堂主要见您!”
王贤这才用袖子抹抹嘴,对那头领笑道:“承蒙款待,老朽先告辞了。”
“您老请!您老请!”听说王贤连他们堂主都打动了,那头领愈发恭敬起来,点头哈腰将王贤送出医馆。
跟着冯老六往县衙去的路上,戴华小声问王贤道:“先生,您许下那么多债,怎么还啊?”
“嘿嘿,”王贤狡黠的一笑道:“等我见了刘俊,成了他的座上宾,他们谁还敢跟我讨债不成?”
“确实不敢……”戴华嘴角抽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