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禄随驾北巡,眼下不在京城,真是天助王爷!”天策左卫指挥使王斌笑道:“现在代掌右都督的,是太子那个窝囊大舅子张永,架空他易如反掌。”
“还是不可大意,必要时让他死于暴毙,死人最让人放心。”庄敬阴测测道:“诸位侯爷回去,要多跟手下谈心,语气中微露对太子的不满之意,点到即可,不必深言。看看他们的反应,要是过于激烈那种,也一并要除去。总之务必保证到时候六十万禁军都在控制之中。”
王宁和宋琥点点头,这正合他们的心意,但那李茂芳却欲求不满道:“我的人可以承担更大的责任,为舅舅攻打东宫也不在话下。”
“哈哈好。”李茂芳这话虽然二,但这时候朱高煦就需要有人带动下气势,便大赞道:“茂芳勇武争先,其心可嘉,将来立下大功,舅舅就是赏你个郡王也无妨。”
“那咱先谢过舅舅了。”李茂芳闻言喜不自胜。众人却觉着王爷这说法有些不吉利。要知道大明虽然没有异姓不封王的规定,但其难度之高,形同虚设,就连徐达、常遇春这样的开国大功臣、张玉、朱能这样的靖难大功臣,都是死后才追封郡王的。所以说异姓生不封王,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汉王这样说,岂不是说李茂芳会挂掉?
“第二,”庄敬忙岔开话题,慢慢屈下中指道:“对京城防务,则要牢牢掌握在手中。”
京城乃是帝国中枢,历朝历代都是一国防务的重中之重。每个朝代立国时,都会总结前代的经验教训,建立起更完善的京城防务体系。本朝的防务,更是登峰造极,一是学习宋朝,将全国精锐屯驻京城,以确保京城的绝对安全……不过这七十万归属五军都督府管辖的禁军,主要是为了震慑地方不敢造反,京城之内的防务是不准插手的。
至于京城内的防务,主要由上侍卫上直军,亦称上直卫负责。此乃天子亲军,由皇帝亲自统帅,分守京城各处要地城门,守卫京城安全。不过这些天子亲军须臾不离皇帝,绝大部分已经随扈帝驾北巡去了。目下京城只剩后、左、右三府军卫,把守各处城门。
除了禁军之外,还有负责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这支军队类似于后世的武警,战斗力和装备不能和禁军相比,但目下京城兵力空虚,那五个兵马司,一万五千兵马,就显得举足轻重了。
对汉王来说,更郁闷的是,五城兵马司隶属于兵部,并不归五军都督府管辖,而兵部尚书方宾,又是太子一党,这个问题不解决,到时候难免是个麻烦。
不过就算是麻烦,充其量也只是个小麻烦,因为在这些军队之上,还有无处不在、监视一切的锦衣卫,纪纲手下的兵力,仅在京城内外,就膨胀到三万之数,随时都能取而代之。只是纪纲遍布京城的密探体系,还有他苦心培养的那些黑恶势力都被北镇抚司一扫而光,不然现在正是那些人的用武之地……更可恨的是那北镇抚司,这本来是锦衣卫最强大的武器啊!现在却成了对方对抗自己的利器,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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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防务虽然错综复杂,相互牵制,但情况对我们大大有利。”庄敬如数家珍道:“王爷长期代皇上掌管上直卫,府军后、左、右卫从上到下,大都是王爷的老部下,这些人的心都是向着王爷的。只是不知王爷亲自出面,能说服多少人投效?”
“九成。”朱高煦沉声道。
“王爷如此有自信?”庄敬问道。
“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我让他们去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朱高煦顾盼自雄道:“只说九成,留下一成变数,已经很保守了。”
“但好像府军右卫的都指挥使张輗,和王贤那厮交情匪浅。”庄敬担忧道。
“哈哈,你放心,府军前卫是英国公的军队,张輗的话不好使。”朱高煦满不在乎道:“我和张辅什么交情?那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
“大意不得。”宋琥突然开口道:“英国公这些年变的厉害,回来也不和我们玩,整天关在家里不出门,在京城带了不到俩月又返回交趾,我看八成是为了躲是非。”
“他那是做给皇上看的。”朱高煦不爱听这话道:“那些年在战场上,我救过他几回命?他几辈子都还不清。虽然英国公这些年远在交趾,大家不像原先那么亲近,但他就算不支持我,也不会给我捅刀子的。”说着闷声道:“我写封信给他,稍稍透露点意思,看看他怎么说,”
“也好。”庄敬点点头道:“如果能把这三卫禁军掌握在手里,控制京城各门便不在话下……只是不知王爷眼里那一成变数是?”
“府军左卫的徐野驴!”朱高煦冷冷说一声,又有些头疼的叹口气道:“本来府军左卫是牛迁和马严的,可父皇硬把那个骚鞑子塞进来,牛马二人自然不爽,不时联合起来挤兑他,徐野驴找了我几回,都被我敷衍过去了。他便以为我偏袒牛马,自此心里有了怨念。前阵子还派人拦我的军队,被老韦他们狠狠收拾了一顿,听说这家伙一直怀恨在心。”
汉王说的,就是王贤上次从河套回京,在城门外看到的那场斗殴,徐野驴的人明明是执行公务,却被公然抢劫军粮的汉王部下打得满地找牙,换成谁也不可能没有怨气。
“听谁说的?”纪纲问道。
“牛迁和马严……”朱高煦也知道自己有偏听偏信的毛病,老脸一红道:“好了,我过些日子把他找到府里,让老韦他们给他陪个不是,他要是识相,孤自然不会亏待他……”
“王爷……”韦弘几个登时不乐意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等过去这个坎,他还能骑在你们脖子上拉屎不成?”汉王瞪眼道。
“是……”众将这才勉强答应。
“他要是不识相,哼哼……”朱高煦哼一声道:“孤就把他做成驴肉火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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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就是五成兵马司了,这支兵马归兵部管,方宾是只老狐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不能大意。”庄敬又道。
“你说的太对了!”汉王对庄敬的话深以为然:“姓方的就是个败事有余老混蛋!孤的天策左右卫到现在还没有编制,就是拜他所赐。”
“是。”庄敬点点头道:“方宾虽然不是明显的太子党,但他在王爷和太子之间,显然更偏向后者。指望他投靠我们,很难很难。但这支力量必须掌握在手里。”
五城兵马司分东、西、南、北、中五个兵马司,在京城各处遍布着两百五十个军所,负责街面的治安、巡逻、防火、防盗等各项事务,和百姓的关系最密切。所以要想控制住京城,就必须控制住五城兵马司。
“我们能绕开兵部么?”有人问道。
“嗯,孤和老纪最近就在做这件事。”汉王点头道:“借着全城戒严的机会,暂时接管了兵马司。”
“姓方的能同意?”宋琥瞪大眼道。
“他当然不愿意,可他更怕老子发飙。”汉王得意的摸一把钢针似的胡须,又有些郁闷道:“孤的儿子被绑了,这个当间他当然不敢惹我……”
汉王这话,大伙儿都听懂了,就是说现在情况特殊,方宾只能忍了。但这不可能是常态,而且一旦汉王要做些什么别的事儿,方尚书肯定要收回控制权的。
“趁着兵马司在我们手里的空当,”纪纲道:“我和王爷使劲拉拢那些指挥使,那些家伙位卑人轻,王爷又亲自出马请他们喝酒,那些家伙一个个受宠若惊,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王爷。”
“唔,慢慢来吧,实在不行,也让方宾归西吧。”汉王知道想在方宾口中夺食没那么容易,别看那些个兵马司指挥使在自己面前大表忠心,但一旦回到方宾手里,能不能记得说过的话还是个问题。
“呵呵,用不着这么显眼,对付文官简单得很。”庄敬阴测测一笑道:“方宾的老爹八十多还在杭州苟延残喘,让人送那老头子一程,姓方的就得乖乖回乡丁忧。”庄敬说的是朝廷的‘丁忧’制度,按照礼制,父母祖父母去世,官员应该立即去职丁忧,武官丁忧的时间短一些,只需要一百天即可。文官却要服满二十七个月才能起复,而且也不好意思时间一到就打报告请求复职,那显得太官迷心窍,一般观礼都是服满三年再说。
当然,皇帝有权对大臣夺情起复,但那都是在战争时期,或者确实身负要务,但随着天下太平,皇帝越来越重视礼法,已经很久不夺情起复任何人了。永乐九年内阁首辅胡广母丧,上了丁忧奏章后,本来还指望着皇帝能免了他这三年呢,谁知道皇上连象征性的挽留都没有,就准了他的假。
不过皇帝还派了太孙代表自己前往江西致祭,说明对胡广还是很尊重的。百官因此知道,皇帝之所以不夺情,纯粹是从强调礼法上考虑。拿内阁首辅立规矩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自此,再没有官员指望皇帝格外开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