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贤和顾小怜来到娄烦镇上时,发现局面远比想象中还要混乱。
只见许许多多的白莲教徒张皇逃离镇上,宋钟随手拎住一个教徒,丢到了顾小怜面前。那教徒刚要咒骂,却发现自己面对的是圣女,忙恭声行礼。
“镇上发生了什么?”顾小怜问道。
“回禀圣女,孙将军要带军队离开娄烦,张将军闻讯率军阻拦,结果两边二话不说就开打了,把镇上打成了一锅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那通天将军呢?”顾小怜问。
“通天将军的人倒没动。”
那教徒能知道这么多已经不错,再问也什么都不晓得,顾小怜便放他走了。转而对王贤道:“官人,前面太危险,不如你先等等,待奴家去探明情况再说。”
“哈哈哈,躲在女人后面不是我的风格!”王贤哈哈大笑,对顾小怜道:“刘子进的军营在哪里?你带路,我们过去!”
“在镇中心,太危险了。”顾小怜担心道。
“不过是些混混互殴罢了,又不是两军对战,有何危险可言?”王贤自信的一笑,轻舒猿臂就将顾小怜抱到自己的马上,在她耳边呵口气道:“快指路吧。”
顾小怜登时就痴了,这时候王贤就是叫她跳火坑,她也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一百余骑便在顾小怜的指引下,向镇口疾驰而去,马蹄纷飞,到了镇口时,速度也提到了最高,竟然在镇子的街道上冲刺起来。这娄烦镇在元朝以前是县,所以镇子是坐落在原先的县城里的,街道比一般镇子要宽直,但也只是跟镇子相比。仅仅一百余骑,便营造出千军万马冲刺的威势!
街上本来拿着刀枪,打得你死我活的两帮人,看到这些铁骑呼啸而来,忙纷纷闪到路边,他们虽然不怕死,但也不能这样被稀里糊涂的撞死吧?
待那些骑士冲过去,双方再继续厮杀……
王贤和他的护卫们,便如一支离弦的箭,轻易破开街上混乱的人群,一口气便冲到了被刘子进当成军营的老县衙前。王贤他们经过冲刺后,一个个血脉贲张、情绪高涨到了极点……侍卫们看到大门紧闭,一时兴起,竟停也不停,纵马直直朝大门撞去。
只听砰得一声巨响,战马吃痛咴咴声中,刘子进军营的大门轰然倒下,紧接着一骑骑鱼贯冲了进去。
不过当王贤等人拉住马缰,控制战马在院中人立停下时,手持刀枪的刘子进手下,便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只是一个个脸上难掩惊骇,不知道这些天神下凡般的骄兵悍将,到底是什么来头。
王贤本来还有些忐忑,但看到这些兵士的表情,王贤便彻底放下心了。他怀里抱着顾小怜,冷冷睥睨着四面八方的士兵道:“刘子进在哪里,让他出来见我!”
“王大人好威风!”一个带着怒气的闷哼声响起:“是彻底不把老子和老子的儿郎放在眼里了!”话音未落,人群分开,便见一个身形魁梧、面如重枣的中年汉子立在堂前阶上,冷眼看着王贤。正是那当初发动广灵县起义的通天将军刘子进!
“若是如刘指挥所言,我又何必辛辛苦苦从京城赶来,再冒险到娄烦镇上呢?”王贤却拥着美人淡淡一笑道。
“……”那中年汉子正是刘子进,他和王贤耍嘴皮子的差距,正如两人武功的差距。语塞片刻方道:“我说不过你,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救你们了!”王贤傲然道。
“你会那么好心?”刘子进哼一声道:“我们到了今天这一步,还不都是你害的?若是当初没听信你的鬼话,弟兄们还在广灵县吃香的喝辣的呢!”
“刘大哥莫非昏了头了?”王贤冷笑一声道:“若是没有我,你的弟兄们早就被那余贵和韩天成斩尽杀绝了!他们都在平型关上吃人肉了,还能吃得香,真是佩服佩服!”
被人戳破牛皮,刘子进老脸一热,好在他的脸色本来就红,旁人也看不出。他闷哼一声道:“你也不过是为了平叛罢了!哄骗我们归降后,就甩手对弟兄们不管不问!你那个太孙搞出来的分散安置,不过是分而化之罢了!就是想将弟兄们分散开来,一点点吃掉罢了!”
“你这都是从哪听到的歪理邪说?是不是那个朱美圭告诉你们的?”王贤哼一声。
“你怎知……”刘子进一愣,没想到王贤连这都知道。
“你堂堂七尺男儿,也算好汉一条,怎么耳朵根子就这么软?”王贤当着刘子进手下的面,便毫不留情的训斥起来:“你也说了,分散安置是大明太孙搞出来的,太孙者皇太孙也,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他能干那种诱降屠杀、失信于民的事么?你说你们宁肯信一个潜逃的落魄宗室,也不肯相信大明天下的继承人!你们是蠢呢还是傻呢?!”
刘子进明明被王贤气得七窍生烟,却又觉着他说得很有道理,忍不住追问道:“好,我们非蠢即笨!那请问那个分散安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我当初的主意,太孙不过是依计而行罢了。”王贤淡淡道:“我承认,当时考虑不周,我确实一厢情愿了,我向大家道歉!之前我觉着,把教徒分散安置,可以让各州县的压力都不大,也利于教徒融入到地方上。只是一来,我没料到山西地方的官绅如此排外,竟容不下区区几十万百姓。二来,我也没料到白莲教的某些人如此自私自利,竟为了一己私利,煽动教徒和官府对抗,继而达到继续抱团,保住他们的权位的目的!”
王贤一番话说的极诚恳,尤其这年代的大人物,还都是那种打死不认错的,就更凸显出他真诚来了。果然一番话让刘子进和他的手下敌意大减,刘子进哼一声道:“嘴上道歉有什么用,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我要是没安好心,大可在交城坐山观虎斗。娄烦四处都是重兵把守的险要之地,你们冲又冲不出去,粮食吃光了就得自己吃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你们耗死!”王贤冷声道:“我又何苦来这一趟呢?”
“……”刘子进又无言以对了,其实他见王贤赶来,心里对官府的怨气,就已经消了一半。现在让王贤这一番分说,更是消了七分怒意。
“这世上绝对不会害你们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太孙殿下,一个就是我!”王贤继续添把火道:“因为你们是我们招安的,你们能否顺利安置,关乎大明的信义,关乎太孙和我的名声!我们必须要把你们安置好,明白了么?!”
“明白了……”刘子进的手下中,竟有人应声了。
“哈哈好。”王贤笑起来道:“刘指挥明白了么?”
“别老是整些虚头巴脑的,”刘子进闷声道:“来点实际的。”
“当然有实际的了!”王贤大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太孙殿下的幼军,即将被整编为府军前卫了,届时将设指挥使五人、指挥同知十人、指挥佥事二十人、卫镇抚十人、辖二十五个千户所,统兵近三万人!”顿一下,见众人没反应,王贤接着又道:“而幼军才统共不到一万五千人,剩下一万五千人的空额……太孙的意思是,从官到兵,优先来安置你们!”
“哗……”众官兵登时炸了锅,他们虽然不知道府军前卫是个什么东西,但都知道幼军是太孙的亲军,异日太孙登极,幼军就是他最信任的近卫军。府军前卫既然是由幼军组成,那将来应该也不差。
当兵的谁不想成为天子禁军?那除了意味着风光之外,还有粮饷丰厚,绝无拖欠,还能让子孙沾光,实在是太诱惑了!
“此话当真?”刘子进也果然心动了,他对自己的出路倒无所谓,却不能不给跟着自己的兄弟一个出路。
“绝对属实!”王贤一抬手,帅辉递上一摞加盖了太孙印章的空白委任状。王贤将那委任状呈扇形一摊,笑道:“委任状我都带来了,只是一时还对不上号,不过统共五个指挥使中有一个是刘兄,这个倒是确定的!”
“我就不占什么名额了。”刘子进闻言道:“你给我兄弟们多留几个就是了。”
“这个,我肯定得先照顾五哥的人,”王贤道:“现在他的弟兄在外面为太孙拼死拼活,刘兄没有意见吧?”
“莫非我们的弟兄不能为太孙拼命?”刘子进卧蚕眉一挑,沉声道:“弟兄们,操家伙上,帮老五的人把刘兴的人留下!”
“喏!”刘子进的手下轰然领命,便操着家伙,蜂拥出了大门。他们谁都不傻,就是文盲也会算这笔账……一共一万五的名额,他们却有三万人,有一半人将无缘府军前卫。
这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要拼命杀敌立功了!而且还有个阴暗心理,就是趁机除掉刘兴的手下,这样可以减少竞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