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春秋战国以降汉晋,上层贵族好个男~风就不算什么,楚王孙和老渔夫的故事、龙阳君和魏国君的故事,这都不稀罕。嬴渠梁和景监还算是发乎情止乎礼,最多分个桃断个袖子,毕竟有卜戎异在,漫赏‘菊花’还没提上日程,其实是一种更侧重于精神交流的柏拉图式的彼此好爱。
这件事白栋自然知道,就连景监在他身旁布置密探的事情也瞒不过他;聂诸就是干这种事情的专家,白家二少奶奶更不简单,谁要以为跳蚤姑娘只是个简单的剑客那就大错特错了,墨家子弟个个都是高明的刺客,当刺客不会打探情报还成?
面朝栎阳、春暖花开,白栋笑嘻嘻跳下马车,手中还抓了一个人。这人是随大军去西域的厨子,一手做菜的功夫不错,脸蛋胖乎乎的,也像个厨子样,却偏偏两只眼睛转得厉害,端盆菜上来的功夫他这对眼珠子都能转上三圈儿。对此白栋极是鄙夷,干脆将他领到景监面前,执子之手交于你手,看你丫还能说什么?
“景兄,你的人就交还给你了,这种事情我希望下次不会出现,否则兄弟可就做不得了。”
景监不是个不讲交情的人,只不过什么兄弟情义都比不过他对嬴渠梁的一片忠爱之心,白栋可以理解,却不能接受,这次就要对景监说清楚,也拿定了主意要面见嬴渠梁;以后要是再派特务过来,我可要撂挑子不干了!现在白左更有这个底气。
景监被闹了个大红脸:“兄弟,是哥哥对不住你。只是哥哥身为秦国大司情,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你对君上的忠心我当然明白,在其位谋其政,你若是不如此做,那就叫尸位素餐,做兄弟的反会看不起你。我是气在你也太小看了白家,要派就该派个像样的人来,就这个也算司情高手?太喜欢转眼珠子了,一看就不像个厨子。景兄,你的手下明显缺乏训练啊?行了,随我去见君上吧,路上收到了君上飞书,魏国的事发了,耽误不得。”
这次嬴渠梁没有出城迎接,白栋见过了上大夫甘龙等人后就直接换了快马,路上就接到嬴渠梁三封飞书,魏国的麻烦因他而起,还得他亲自解决了才成。
景监狠狠瞪了那个厨子一眼,叫声兄弟你等等我,也催动快马追来,两人一前一后,在一众卫士的保护下直达栎阳宫外。
以白栋和景监的身份,入栎阳宫根本无需通报,只需要缴出佩剑,下马步行即可,自有宫中侍卫抢去前面禀告。嬴渠梁也没拿他们当外人,命内侍将两人直接引入栎华宫,两人到的时候,嬴渠梁正与妻子在湖畔赏花,这个小湖中种植了从越国移来的睡莲,是一种原产华夏的水生植物,不过秦地原本是没有的,说起来还是白家庄的孝敬。
见到白栋和景监走来,卜戎异瞪了景监一眼,又对白栋眨眨眼睛,便找个由头离开了。她与那位爱揽权的太夫人不同,满脑子都是爱情和家庭,对什么军国大事却是半点兴趣也没有的。
“三哥。”
既然不是朝会,白栋也没有拘谨,笑嘻嘻施了一礼,自己找到亭中的石凳坐了,景监也没客气,直接落座在他身旁,开口就是抱怨:“君上,我派去的人被白兄弟发觉了,以后不派了。”
“早该如此,若是连四弟也信不过,寡人还能信过哪个?”
嬴渠梁目光在白栋面上一转,笑道:“四弟,霹雳包和魏国盐事,你我君臣先论哪一件才好呢?你如今可是好大的名气啊,西域草原上都说老秦得了雷火天神的庇佑,一通雷火就灭杀了几十万只草原狼?啧啧,这就怪不得邓陵子要死了,他一个人再怎样厉害,怕是也抵不过如此庞大的狼群罢?你小子这次可是不能再用什么掌心雷搪塞我了,否则三哥真要打你的屁股......”
“三哥是知道我的。老秦要同化西域诸戎强我国力,首先就要通商,狼患不除,则商路难开,我这也是没办法,否则才不会动用‘黑火药’这种逆天利器呢。”
“黑火药?”
“不错,掌心雷也罢、霹雳包也好,其实靠得就是这种东西。如今是瞒不过了,三哥要配方,我也带来了,不过三哥是千古明君,应该知道此物不可擅用,否则会为老秦招来灭顶之灾;之前兄弟我不肯明言,也是怕三哥初临君位,凡事操之过急,并非是有意欺君。”
“哦?这三哥就不明白了,有了这种利器,几十万的狼群都能灭杀,难道就不能靠它收复河西、威震天下?难道还要我藏于密室,空有金山铜山却偏偏要饿肚子?”嬴渠梁是明知故问。其实他也是有些不甘心,很希望白栋能够说一句这东西可以用,明日老秦就成为天下霸主才好。
“自平王东迁以来,曾有五霸诸雄,我老秦则强于穆公一代。可无论是穆公时,还是最强势的晋国,甚至是如今的天下霸主魏国,可有一国能有统一天下的能力麽?没有!这是因为任凭你称霸天下,一旦要灭诸国,必然招致诸国联合对抗;所以就算魏婴有悍将庞涓、拥魏武卒三十六万,仍然只是威慑诸侯,却不敢动灭国心思。”
白栋道:“训练有素的大军可不是狼群,狼群不知兵法进退,用霹雳包一路轰下去就好。人类大军吃了这东西的亏,自然会想出种种应对之法,黑火药做成的霹雳包就未必有如此神效了;而且此物一旦问世,必令天下震恐,转而齐力对付秦国,那时老秦可能抵挡?”
“老秦是万万抵挡不得啊......”
嬴渠梁叹了口气,这黑火药好是好,却要看落在何人手中,若是被魏国得了或许能有大用,弱小的秦国得到就是祸福难料了,白栋并非是在危言耸听。
“所以此物只可在关键时刻运用,又或者等我老秦真正国富民强,有了灭国之力,才算是真正的神器,否则还是藏于密室之中最为安全。”
“你小子是要急死寡人啊......也罢,算你说得有道理,此物就依你所说,暂时藏于密室之中好了。现在说说魏国吧,你小子当日说得何等好听,说什么二桃杀三士,以盐利挑动魏齐相争,让我老秦从中得利,如今倒好,没见魏齐打起来,魏国倒是更为强大了,你这究竟是帮魏婴还是帮老秦呢?寡人是看不明白了。”
嬴渠梁很是不满地甩出一封密信,景监看了一眼信上印记,不觉脸蛋又是一红:“白兄弟,是我的手下......”
“魏国自去岁开始便大造精盐,然后卖于天下列国,如今就连盛产海盐的燕齐等国,也无不以食魏盐为荣。魏盐无苦涩,食之不见腹痛,各国权贵喜之,黎民爱之,价虽略高于燕齐海盐,却已入天下食案!天下之利,当以盐利为先,今魏得天下大利,短短一年时间魏武卒已增至四十万人,人人身高八尺,负三层厚甲,奔袭百里可立战......”
“魏武卒从三十多万增加到了四十万?看来魏婴是赚了不少啊?”
白栋边看信边笑起来,魏武卒可是这个时代唯一一支职业化军队,就算以魏国的国力,养起三十六万武卒也是到了极限,如今却在不到一年时间内就增加了四万人!这就难怪三哥要着急了,不等他从西域返回,就一连三封急信招他入宫。
“你还笑?仔细看看这封密信罢,现在魏国和齐国不但没有打起来,齐国还非常的配合,抬高基础盐价成了笑话!齐国人将大量海盐以较低价格卖于魏国,使得魏制精盐通行天下,比各国钱币还要管用!你这是什么二桃杀三士?寡人看是摘了桃子送给敌人吃!对了,最为配合魏国的就是那个徐公,他不是你的朋友麽?不是你的什么合作伙伴麽?难道你们就是这样结起伙来暗资魏国、坑害老秦的麽?”
嬴渠梁越说越气,眼睛都红了。
“我看明白了,三哥这是看魏国赚了大钱眼红啊?也是,才短短不到一年时间,魏武卒就变成了四十万人,也难怪三哥会生气。”
“废话!再这样下去,魏武卒怕是迟早突破五十万之数,寡人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收回河西故土?莫说河西,寡人的栎阳城都要危险了!”
“三哥放心,栎阳城不会危险,倒是魏婴很快就有麻烦了。徐公正是我的合作伙伴,我与他苦心经营近一年时间,投入数十万金,等得就是今日!迟则三月、短则一月,魏国必然起兵,不过他们的对手不是老秦,而是赵国和齐国......”
“老四,你此话当真?”
嬴渠梁听得双眼发亮,山东诸国中,韩燕鲁卫等国较弱,能够成为魏国对手的也就是齐国和赵国了,若是这两个国家和魏国发生大战,那就不是一年半载能够打完的,老秦坐山观虎狼相斗,心情必然大好。
“我几时欺骗过三哥?三哥有所不知,魏婴能够得到价格较低的海盐,那是因为徐公按照我的计划,在越国兴建了三个煮盐场,魏婴要多少海盐,咱们就给他多少!”
“这又是为何?”以嬴渠梁和景监的聪明也是听得莫名其妙,实在想不通白栋和徐公打得是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