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徐泗是听懂了,合着是怀疑他谋杀了?
“韩大人太抬举本督主了,我一不会通灵,二不会占卜,哪儿能知道这些呢?”徐泗不傻,这要不快点择干净,那是掉脑袋的事。
“这人早不死晚不死,刚提到我北镇抚司就死了;早不死晚不死,要招供了就死了。巧,实在是巧。”韩炳欢目光如炬,敛着精光,看似随意地落在徐泗身上,但谁都能嗅出那意有所指的味道。
“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薛琼虽然看似鲁莽剽悍,却也有心细如发的时候,他怎么听都觉得这指挥使话里有话,绵里藏针。
徐泗轻轻扬起搁在扶手上的右手,示意他噤声,左手则托着腮,歪头看向上面的人,“韩大人,咱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事直说无妨。本督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似是没想到徐泗会挑破这层窗户纸,韩炳欢面上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恢复常态,正色道:“昨日审讯时,必是有人走漏了风声,以致幕后凶手不得不冒险赶尽杀绝。江督主,这人,您觉得是在场的何人?”
徐泗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反正就是怀疑我呗?在场的除了锦衣卫内部的人,就是东厂的人,再确切点,就是他徐泗跟薛琼。薛琼是绝对听从于江荥的,忠心到徐泗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他的地步。不可能是薛琼,当然也不可能是自己……
“不知……”徐泗轻描淡写道,“韩大人是否已经排查了锦衣卫的内部人员?”
没错,既然问题不是出在东厂这边,肯定是锦衣卫出了内鬼。
“正在排查。”韩炳欢冷着脸,目光逡巡,威压下,众锦衣卫默然垂首。
这时,一名缇骑神色匆匆地上前,俯身在韩炳欢的耳边说了什么,韩炳欢眉头几不可觉地皱了一下,随即道:“抬上来。”
堂上陈列的一具尸体,眨眼的功夫,就买一送一,成了两具。
死的那个是昨日的主审官。
死相与烈士有异曲同工之妙,面色青白,眼下一片淤紫,神色却并不痛苦,与此相反,不知是徐泗的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死者出奇的平静安详,嘴角仿佛还噙着抹解脱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快,唤仵作。”韩炳欢下令。
仵作是个老头儿,花白胡子褶子脸,走路颤颤巍巍,看上去黄土埋到了脖颈,仿佛下一秒就要歇菜。但是当他一摸到尸体,手也不抖了,眼也清明了,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行家。
一番有条不紊地检验后,老头儿得出了初步结论。
“禀大人,金佥事与犯人的死因相同,皆是死于同一种毒物。至于是何毒物,小人尚且没有头绪。唯一能确定的是,此毒物小人平生未见。”老头儿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说半句喘三喘,异常艰难。
“居然有连房仵作都没见过的毒物?”韩炳欢好看的剑眉拧成川字。
“恕小人孤陋寡闻。”
韩炳欢用了一个居然一个连字,说明这仵作怕是罗奉国数一数二的职业内一流高手,也就是说,他要说不出,那基本没人能说出这两人死于什么毒了……
啧啧啧,人死得蹊跷,连用的毒也蹊跷。这要从何查起?唉,封建社会就是落后,这要搁在现代,法医一把解剖刀,分分钟验出来。
堂上一时陷入了谜样的寂静。
此路不通,另开一路。
“之前说,刺客乃是一位镖师?”江荥轻轻柔柔如弱柳扶风的嗓音在堂上响起,众人皆是一愣。
“是。”堂下的一位胆大的锦衣卫回答。
“哪家镖局?”徐泗问。
“隆昌镖局。”锦衣卫道。
隆昌镖局?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哪里听过来着?
这时,薛琼悄悄凑到耳边,提醒道:“督主,隆昌镖局是我们东厂护着的。”
开门走镖要有三硬:一是在官府要有硬靠山;二是在绿林要有硬关系;三是在自身要有硬功夫,三者缺一不可。
而这昌隆镖局在官府靠山就是东厂,他们的总镖头还与江荥沾亲带故,是个什么表的不能再表的表兄弟。
这下就难办了,感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徐泗懊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众锦衣卫大多知道这昌隆镖局的靠山是谁,此刻皆等着瞧好戏。
这问都问了,戏开场了,自然得硬着头皮唱下去。
徐泗咳嗽两声,正义凛然道:“那就先从镖局入手吧,查访一下他在镖局的兄弟好友,总能有些线索。”
那名锦衣卫看看韩炳欢,韩炳欢点头。
“是。”他带着人领命下去了。
“赵修,去司外张贴告示。寻一通晓毒性药理的能人异士,悬赏白银二十两。”韩炳欢接着吩咐。
“是。”赵修领命。
安排完各类详细的任务,堂上只剩下韩炳欢与徐泗。薛琼也被支使走了,徐泗有一事放心不下,令他着手加紧去办。
“韩大人可还疑心本督主?”徐泗拿眼委屈地瞟他。
韩炳欢莫名一阵恶寒,一甩衣袖就欲转身离去。
“韩大人,留步。”徐泗连忙唤住。
韩炳欢面色不虞,不想搭理他,却也不能太拂了东厂厂公的面子,只好道:“江督主还有何事?”
徐泗摸摸下巴,“方才房仵作验尸时,本督主眼尖,发现了一个独特之处。”
“哦?”韩炳欢挑眉,脚尖调转,自然而然地往堂下走来。
二人一左一右蹲在那名主审官的尸身旁,徐泗挑开尸体的衣裳前襟,再拉下裤腰带……
韩炳欢看向厂公的眼神有些怪异,这人平时注意的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
裤子脱到一半,露出半个屁股,徐泗示意他察看。
韩炳欢太阳穴直突,深吸一口气,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尸体胯部的髋骨处,竟然有个黑青色的纹身,看形状,像是个别致的兰花,长长的叶子一直延伸至后腰。
韩炳欢面上寒气逼人,火急火燎地就去扒旁边烈士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