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5日的温井附近的荒野已经是尸积成山血流成河,东北军第7军官兵和日军第一军都卯足了劲在这片朝鲜西北部的荒原上较量拼杀。空中终日战机如云,来回扫射轰炸,纷纷落落的燃烧弹从天而降,被击落的飞机不间断地从空中滚落下来扎在双方交战的步兵部队中间。双方炮兵的对射将两边阵地都变成了一片火海,地面上一波波的坦克装甲车配属着步兵向对方反复冲击,战场上的树林草丛都变成了燃烧的焦土。日军和东北军在空中力量和炮兵火力上几乎势均力敌,但是日军另外还有大量韩军警备队支援,双方兵力几乎是2比1,日军在人数上占上风,而东北军在步兵轻武器火力优于日军,一时间双方杀的不分上下。
东北军总指挥冯占海此时在温井北部一所朝鲜村庄内的简陋指挥所内一边咬着馒头夹肉一边紧紧盯着密密麻麻标注着的双方红蓝绿三色旗帜的地图,红色为东北军部队,蓝色是日军,绿色是韩军。冯占海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此时的温井战局愈演愈烈,激战两天三夜,战域来回纵横已经扩大了二十多公里,日军投入兵力也升为第13、第19师团和第20师团一部以及日军独立第4混成旅团,后援日军更加是源源不断涌来。东北军部队在给日韩军大量杀伤的同时打的十分艰苦。冯占海想了想后给苏炳文打了个电话:“老苏,日军第一军和第二军已经慢慢进网了。我看部队可以暂时后撤一下,要是顶的太狠,我怕松井石根被打的太痛不敢进来了!”
电话那头苏炳文沉吟了一下道:“好,我同意老冯你的意见。报告说部队伤亡人数已经逾数千了,应该后让官兵们退喘口气了。少帅可是再三和我们交代,不要为了胜利和自己的加官进爵而不顾老本糟蹋我们士兵的命!”
此时温井地域东北军和日韩军的争夺已经进入犬牙交错的地步,双方的尖兵部队都渗入对方内部数公里。4日傍晚刚刚调入参战的东北军第3旅一部在行进过程中迷失方向,在没有任何防备情况下,探路的一个排直接去一处有灯光的房屋敲门问路,不料屋子里面是十几个正在休息的日军,双方俱吃了一惊后立刻打的子弹横飞。6日清晨时候,执行侦察任务时住宿在温井西南山林里面一个没有名字的朝鲜小村庄里120师529团8营,早上一个士兵起来去村里的小水井打水的时候,看见那里已经有个士兵在那里打水。他也没有在意,打个招呼对方也没有理睬,听见对方嘴里还哼着怪怪的小调,这时感到不对劲,仔细一看大吃一惊:鬼子!那个日本士兵也发现了东北士兵,两人都没有带武器,扔了水桶撒腿就跑,侦察连居然和鬼子一个小队在一个村子睡了一晚上,赶来的侦察连的官兵立刻与这伙连夜摸来的日军尖兵部队打作一团。团长万毅接到报告惊诧不已,没想到鬼子已经渗透这么近了。这时日军第4旅团一个大队已经扑上来与529团厮杀起来,就在官兵们杀的激烈的时候,却接到副师长王之佑的命令:全团后撤三十公里。
万毅一听火冒三丈:“退?开什么玩笑!拼死拼活攻下的地方,鬼子没有打下来自己倒要送出去?再退不就是鸭绿江了么!部队这些日子流的血不是白流了?”
王之佑黑着脸:“这是命令!执行!”
6日,温井地区的东北军第120师、103师、第22旅、第29旅等参战部队都已经得到军部命令主动后撤数公里到十数公里不等,将双方苦战纠缠多日的温井让给了日韩军。官兵们苦战八日多,牢牢抗拒日军数个师团和一个旅团以及韩军第2、第5、第6数个师的顽强进攻,毙伤俘日韩军7000余人。
东北军的“败退”令进攻的日韩军大喜过望,很快各师团各联队的“捷报”如雪片般飞向日军朝鲜派遣军第一军总司令长官松井石根中将的面前,然后很快又飞到了总司令长官寺内寿一大将的面前,“参战皇军各部都战果累累,就是战斗力最不敢恭维的韩军警备部队也杀敌甚众”,经过总参谋长小矶国昭的统计,各部上报战绩数字加起来共毙伤东北军居然超过五万人,显然有很大的水分在里面。经过寺内寿一的默许和适当修改,战报很快上送东京并对外公布。顿时数日之内《朝日新闻》、《大韩日报》等日韩媒体纷纷大肆报道“温井大捷”中皇军和韩军的“巨大胜利”、“大日本皇军和韩军攻势凌厉”,“东北军遭到张作霖时期成军以来最为惨重的伤亡”、“东北军弹药匮乏士气衰弱”、“温井地区东北军尸横遍野,触目惊心,被皇军击毙者达到万余人”,甚至还有相关的“东北军侵朝主力第7军残部正在向北仓惶逃窜”的情报。
一时间东京、汉城等日韩大城市被舆论报道掀起狂热民族情绪的日本和韩国民众纷纷举行大型庆祝“皇军和国军的巨大胜利”的活动。而这场战役的指挥者寺内寿一大将和松井石根中将及其他师团长等各部指挥官以及韩军指挥军官都纷纷得到东京的嘉奖和勋章,裕仁天皇还亲自授予寺内寿一五级金鵄勋章,嘉奖他“重振了大日本皇军的军威和国民的信心”,同时日本军部指示:“部队再接再厉一鼓作气将东北军赶回满洲”。
而真正执行者松井石根等人心里是有苦说不出,他们明眼也看得出东北军是主动撤离的,而且撤离的东北军边打边撤的阻击战让“乘胜追击”的日韩军伤亡极大。尽管知道主力尚存的东北军必将以苦战等待着自己,但是这个时候,谁敢不执行继续前进的命令?因此松井石根、畑俊六等指挥官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北进,一点一点钻进东北军的包围内。
而正在沈阳边防部密切关注战局,指挥各军部队渐渐收缩包围圈的张学良看着日韩报纸上胸前挂着金灿灿勋章笑容满面的寺内寿一,笑道:“寺内寿一,我们来比比谁能笑到最后。”
身处充满喜庆气氛鞭炮喧天的汉城内的寺内寿一刚刚接过天皇亲自颁发的勋章就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平壤北部交通要道飞虎山的龙源里、三所里和安州都突然遭到东北军部队袭击,此时三地都已经处于该部东北军的占领下。
总参谋长小矶国昭难以置信道:“司令长官,处在我方控制区一百多公里的腹地怎么可能出现大规模的东北军部队?会不会是驻守该地的警备队谎报军情?”
寺内寿一暗暗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扑向墙壁上的朝鲜地图,一点点将此时东北军的占领区域标示连接起来,一股寒意直冲进他每一根汗毛内,此时小矶国昭也被地图上双方军队部署图给惊住了——朝鲜西北部,义州、宣川、定州、平城已经被东北军第7、第2.第4军控制;而中北部,江界、狼林山、妙香山也已经落入东北军第8第10两个军之手,这两股东北军部队和鸭绿江组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形,而这个三角形内,皇军的4个师团两个旅团还有大量的韩军警备队已经深陷囹圄。唯一向南的门口,飞虎山要道,也刚刚被东北军攻领了。
“原来这才是张学良的用意!”寺内握紧了拳头。
“司令长官!赶紧下令前线松井将军和畑俊六将军冲破东北军的包围圈南撤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小矶冷汗如雨。
“你认为我们在这个时候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后撤吗?天皇和军部还有广大国民都以为我们击溃了东北军的主力而命令我们继续北进!现在却转身逃跑,天皇陛下和帝国的脸面往哪里搁?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谁能担当这个责任!狡猾的支那人!”意识到上当的寺内寿一咬牙切齿,青筋直冒。想到自己一直被对手玩弄,一股极大的怒气让他几欲暴怒,“命令第15师团给我把飞虎山上的东北军撕碎!”
4日7日起,攻取飞虎山的东北军第45旅官兵们连续打退日韩军十数次小规模反击后终于迎来了真正的考验,意识到后路被堵的日军第二军司令官畑俊六中将下令第15师团师团长梅津美治郎中将全力重新夺取飞虎山要塞。
儿时被誉为“神童”的梅津美治郎性格内向偏执,十五岁的梅津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熊本陆军地方幼年学校,三年之后又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1903年11月从日本陆军士官军校毕业,以少尉身份参加日俄战争,归属日本著名悍将乃木希典的第三军。在旅顺战斗的“肉弹”攻势中身负重伤,回国后一边养伤一边考入日本陆军大学第23期,三年后又以第一名的毕业,此后在日本军界内一直担任重要职位,梅津美治郎是个标准的日本军人,他认为军人的理想应该是元帅而不是首相,因此他相当厌恶军人从政。1930年8月他被晋升为少将,调任第1旅团旅团长。1934年初又升为中将接任在东北会战中阵亡的多门二郎中将为第2师团师团长。后来在次年日本军内皇道派军人发动的叛乱中,日本陆军当时共15个常设师团(其中第八和第九师团已经在东北被全歼)只有他和第6师团师团长谷寿夫第一个向陆军中央机构表示了明确态度,发表支持天皇和军部陆军省,强烈要求对叛乱实施镇压,并表示本师团已经做好随时出发讨伐叛军的准备。当时,日本局势非常混乱,梅津的明确态度对陆军中央处理叛乱起到很大促进作用,从此他和谷寿夫、东条英机、寺内寿一等人俱被陆军部和天皇赏识而重用,担任在伦敦裁军会议中被裁剪掉的此时刚刚又被重建的第15师团师团长之职。
仰望着飞虎山,梅津美治郎很冷静地分析:“敌军百里穿插且不被发现并能有足够的力量攻占飞虎山韩军一个多团的守卫,其兵力应该是一个团至一个旅。长途奔袭且翻山越岭,所以重装备会很少,而且必没有坦克重炮。而这片领空处于皇军航空兵的控制之下,皇军无论兵力、炮火、制空权都优于东北军,故皇军应以吾之长攻彼之短,以重炮飞机之强大火力杀伤其有生力量,再配合以步兵突击。”第15师团众高级将领都对其分析赞成点头。
梅津美治郎的对手楚奇明也很清楚这些。听到最前沿警备排的激烈枪声后他爬到一处高峰,举起望远镜,顿时浑身一紧:北部山野的公路上烟尘滚滚,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军大部队到了!对自己和整个四十五旅的严峻考验来了!
这段日子以来四十五旅官兵们都在抓紧短暂的时间狠命地挖掘战壕修筑工事,高强度的苦活让几乎每个官兵手上都是磨破的血泡,甚至有部分官兵手中配发的铁锹都不堪重负折弯甚至折断了,急红眼的官兵们取下沉重的钢盔充当工具继续挖掘着战壕和工事,就在士兵们疯狂地挖掘着的时候,日军的攻势开始了。清晨时分困乏的官兵们被巨大的爆炸声惊醒,日军第15师团炮兵联队和野炮大队猛烈轰击三所里数个高地,迷蒙的晨空瞬间被炮火巨大的火光染红,滚滚炸雷般的炮声响彻苍穹。山崩地裂的炮击声中日军炮弹铺天盖地飞向,东北军阵地上顿时天翻地覆,碎石乱飞,乒乒乓乓打在士兵们的头盔上。一些来不及躲闪的官兵连同躲藏的工事一起灰飞烟灭。
“不要慌!趴下来!躲进战壕和工事,等鬼子近了再打!”楚奇明不顾反对带着警卫班亲自跑到第一线战壕里面大声喊话鼓舞士气稳定防线,各部军官们也纷纷大声呼喊稳定所部官兵刚开始出现的短暂混乱。
日军还没有冲锋,四十五旅阵地上已经有了浓重的血腥,官兵们紧紧地趴在坑道里面注视着前方等待着战斗,官兵们牙齿忍不住在打颤,一方面是由于吸进去的冰凉的空气,一方面是战斗到来前的紧张。被炮弹炸伤的伤兵们痛的叫起来,医务兵们冒着生命危险爬出去将伤员拖回来救治。
一个小时的大规模炮轰后,三颗刺眼的信号弹腾空而起,密密麻麻的日军步兵部队开始冲锋,浪潮般卷向东北军的阵地。十几辆八九式坦克轰隆隆掩护着步兵驶上山坡。“反坦克兵!”随着呼叫声,扛着反坦克火箭筒的反坦克兵们推着沉重的37mm反坦克炮进入阵地迅速调整炮位诸元对准目标。
一百米、五十米,官兵们子弹上膛,飞快地拧开手榴弹的盖子,三十米——眼见日军狰狞的面孔已经越来越清晰,日军坦克履带都震动的阵地上的石头开始簌簌颤抖,楚奇明决然厉声呼道:“打!”手中的“三三式”手枪首先“呯”开火。顿时在日军凶猛的炮击中宛如已经死亡的东北军战线突然复活,迸溅出耀眼的白光中,上千步枪和轻重机枪一起发出虎啸的怒吼,无数的子弹如瓢泼大雨般狂飙向冲锋的日军,冲在最前的一排日军躲闪不及立刻变成马蜂窝,密集的子弹打在日军坦克上响起密密麻麻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音,数不尽的跳弹四面八方飞向周围的日军士兵。迫击炮和步兵炮也同时发出怒啸,数以百发的炮弹一波波轰入日军群中,日军残肢断臂漫天飞舞,地上血迹斑斑,大片大片刚刚还完整的日军士兵顷刻间变成残缺不全的死尸和濒死的伤员蠕动着。遭到猛烈打击的日军没有混乱和退缩,纷纷就地寻找掩护凶猛回击东北军,掷弹筒炮弹和迫击炮弹也呼啸着飞入东北军的阵地,炸起一片片血肉,后方日军炮兵部队也同时猛烈压制东北军,炮弹劈头盖脑飞过来。战事刚起就立刻进入白热化。
日军坦克群一字排开碾压着东北军的防线,坦克炮和坦克机枪猛烈扫射轰击,将一连片泥土炸成粉碎的焦土。反坦克兵们艰苦地用反坦克炮和肩扛式火箭炮摧毁日军坦克,曳光弹和破甲弹交错横飞,桔黄色的弹火在双方对射区域飞驰。数个埋设反坦克地雷的工兵被日军坦克炮弹直接命中像球一样爆炸开来;第五反坦克班班长梁义河操控着一门37mm反坦克炮连射数发,率先击毁一辆日军坦克,大火冲天而起,就在士兵们欣喜地欢呼“打中了”的时候,一发日军75mm山炮炮弹从天而降,整个反坦克班士兵全被炸成肉泥;杀红眼的反坦克兵们拼命开火,连连又击毁两辆日军坦克。东北军阵地上重机枪班的“火神”六管机枪磅礴的火力大发神威,喷涌的弹雨居然直接将一辆日军九七坦克薄薄的铁皮装甲射烂继而将里面的日军坦克兵扫成肉酱,火力所到之处日军俱被拦腰扫断。第一次见到这种噩梦般机枪的日军为之胆战心惊。受到振奋的官兵们奋勇射击,手榴弹一批批投在日军头上直炸的日军人仰马翻,一道由步枪机枪和迫击炮组成的火力网牢牢地将日军堵在三十米之外,二九式火箭炮的火箭弹流星雨般齐刷刷射入日军群中,炸开一片片死亡的波澜。激战至中午,主攻的第68联队第3大队日军死伤惨重,大队长大冢森中佐也被流弹击中毙命,被东北军大大超出预料的顽强吃了一惊的梅津下令停止攻击,日军第一次攻势被打退。
下午2时,收起轻视之心的日军在攻击之前除了日军重炮部队继续向第45旅阵地倾斜弹药外,八架三菱九三式重轰炸机出现在三所里的上空,十多吨的炸弹纷纷扬扬被投到东北军的头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腾起的黑烟遮天蔽日。在辽阳大火中吃够东北军燃烧炸弹苦头的日军在迅速在陆军航空兵研制并装备了大量的燃烧炸弹,顿时三所里的东北军阵地上热浪滚滚烈火蔓延,上百名官兵被大火烧成焦炭。浓烟和烈火中,身上着火的官兵们在地上打滚或者挥舞树枝互相扑打熄灭身上的火,躲避身上火苗的官兵很快在空中盘旋的日机扫射下倒地,日机噗嗤噗嗤的子弹扫的地面弹溅起半人高的烟土。45旅仅有的十几架12.7mm高射机枪一起扫射空中日机,操纵机枪的机枪手很快成为日机照顾的对象,士兵前赴后继从阵亡机枪手的手中接过机枪继续射击,一个又一个阵亡官兵溅开的血几乎要把黑漆漆的枪身给涂红了。随着日军步兵部队和战车部队再次压上来,踏入东北军第一道防御阵地内的大批日军纷纷在电控炸药包和反步兵地雷的爆炸中粉身碎骨,伤亡惨重的日军不为所动继续迎着弹雨凶狠冲杀上来,残酷的战斗又开始了。
激战一个多小时,看着自己的部队被日军的飞机和大炮轰炸的惨烈场面,楚奇明一横心高呼道:“冲锋!”
“冲啊!”、“杀呀!”被日军炸的满身尘土军装破烂衣衫褴褛的东北军官兵们大吼着跃出战壕,犹如一股灰色的潮水冲向正在冲锋的日军,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两股潮流骤然猛撞上,无数白花花的刺刀在太阳下反射着眼花缭乱的白光,两军士兵迅速搅作一团展开白刃战肉搏起来。顿时刺刀撞击的金属声、刀刃捅入肉体的噗嗤声、倒地惨叫声混作一团,大片的死亡和鲜血在战场上疯狂地蔓延着。
空中日机飞行员摁在射击按钮上的手指松开了,在这种双方绞杀在一起的情况下他们只敢在上方盘旋呼啸起“威吓”作用。45旅的野炮营和日军的重炮部队一起猛烈对地方的后续部队延伸炮轰,呼啸的炮弹划过天际在对方阵地上炸开,腾起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火球。
楚奇明把早就打空的手枪丢到一边,捡起一支上了刺刀的三〇步枪身先士卒冲入混战群中,警卫排的士兵们紧紧地围在旅长的身边也投入肉搏厮杀中。在军校内只专心研究军事理论和指挥能力的楚奇明显然不是单兵刺杀的好手,而且肩膀上引人注目的上校肩章屡屡让他险些好几次被日本兵刺倒从而改变整个三所里战局。激战之中,楚奇明气喘吁吁地和一个卫兵一起对付一个日军士兵,虽说人数占优势,但是拼刺技术不过关的楚奇明还是三番五次差点被刺中,三人走马灯般拼杀了十来分钟,楚奇明趁着卫兵和那个日兵互相拼刺制约住的一个空当将刺刀狠狠地捅入那个日兵体内,顿时腥血溅了他半脸。
就在他还没有从第一次亲手杀死日军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一颗滚到身边爆炸开的手榴弹将他掀翻在地。爬起来的时候,除了浑身数个被弹片擦伤的伤口隐隐作痛之外,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左手一阵钻入骨头之间的剧痛让楚奇明抬起左手:只见无名指和小拇指都被弹片齐根削掉了。顿时他本来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看着旅长受伤,卫兵们拼死将他抬了回去。
厮杀至傍晚,整个山坡上满山遍野都是双方战死官兵的尸体。打退日军第二次进攻后,基层部队伤亡极大,楚奇明的警卫排变成了警卫班了;副旅长木赞春的右腿也中了一枪,很快在低温下冻坏开来。“我的楚大旅长!你开什么玩笑!你是部队指挥官,不是士兵!你要是有个闪失全旅怎么办?”看到今天楚奇明的“英勇兼荒唐”的表现后参谋长吕东昌忍不住“以下犯上”责备道。
“耀华兄,我只想用我的实际行动来证明我和全旅官兵们同生共死的决心而已。”楚奇明神色坦率的几乎到了单纯,四十五旅头上顶着的“东北军第一笑柄部队”称号一直让他如鲠在喉。望着包着厚厚绷带的左手,他苦笑道,“一天战斗丢两个手指,不知道第六天是不是要掉我的脚趾头了。”
一点也不好笑的话让军官们脸上都浮现出苦笑来。
东北军第四十五旅的表现让几乎没有写日记习惯的日军最高指挥官梅津美治郎中将在当天的战斗报告中写到:“此日作战皇军集中优势炮火和飞机轰炸支那军队阵地,敌军在开战初陷入混乱中,但是敌指挥官指挥镇定以身作则的坚强表现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立刻指挥部队有组织地向皇军猛烈反击,战术手段和指挥方法十分顽强和老道,遂与皇军一时战至不分上下。”在算是客观地评价了楚奇明的表现同时,梅津美治郎其实也是暗暗地用对方的表现为自己这次不体面的挫折寻找失败理由。
夜晚,约两个大队的日军从两路爬上来偷袭,踩响地雷和跘索照明弹,在官兵们的机枪迎接下,日军又丢下一大片死尸滚下了山去。
次日凌晨,日军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数个重要高地,投入飞机二十余架轮番轰炸东北军的阵地,楚奇明的指挥所都挨了一发燃烧弹,一日之间三所里落弹千余发,所有的树木枯草都被燃烧殆尽,浓重的刺鼻硫磺味四处飘散。被炮弹炸开的泥土活埋的士兵们互相扒拉着又从土里钻出来,尽管九死一生的战斗又要来临,但是四十五旅官兵们都被旅长昨日的表现激励的士气振奋,纷纷想到:旅长这个军校高材生的官老爷都不怕死,老子烂命一条又怕什么!再加上楚奇明已经下令“打死一个鬼子奖励三十大洋,活着的直接发手里,死了的寄到家里”,顿时精神和物资一起得到鼓励的官兵们更加是士气大增,顽强地守卫着战线。烈火和浓烟中的血战,一个又一个浑身是火的官兵舍生忘死地用刺刀将已经被惊愕住的日韩军士兵刺倒在地最后抓住一个一起烧成焦炭。
鏖战到第三天夜晚,楚奇明接到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旅部的粮食物资仓库被日机投下的燃烧弹击中燃起了大火。楚奇明满脸灰土烟尘,但是仍然可以看出表面镇静下的不安:“还剩多少?”
“不到五分之一。”军需处长田少校咬紧嘴唇,这意味着过不了一两天官兵们就要饿着肚子战斗了。
705团团长项青山脑袋上包着血斑斑的绷带一身刺鼻的血腥硝烟味地走进来:“旅座!”说着掏出一块拳头大的土块放在桌子上,众人睁大眼:这哪里是什么土块,明明是血和泥粉混成凝聚的血泥块!
“前面怎么样俺也不多说啥子,就这样打下去恐怕坚持不了五天,705团就要重建了。”项青山苦笑一声,当年人称“项大胆”称雄一时的辽宁大山贼此时看着当年和自己一起混饭一起被“招安”的弟兄就这样一片一片消失在自己眼前,他心中的痛楚无以言语。
“电台和军部联系上了么?”楚奇明声音微微发抖。这是全旅和后方联系的唯一希望了。
“三部电台,一台在过山的时候和电台兵一起摔下了山崖;一台被鬼子的炮弹炸烂了,还有一台掉进了雪水里面。机器被泡的湿了,电池到处跑电,根本没有办法发报。”机要参谋声音很低,但是让每个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
“修!赶紧修!无论如何都要修好!”吕参谋长不甘心道。
“各位,来之前军长已经和我再三强调守住这三个地方的重要性。要是再让鬼子从我们眼皮下跑掉,我也没有脸再回去复命了!不管鬼子攻的多么凶,即使与军部联系不上孤军奋战,我们也要继续打下去!”楚奇明决绝道,他感到心头闷的难受,身上数处伤口隐隐作痛。此时45旅处境真的是祸不单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卡在鬼子最重要的地方扛的苦,粮食又快没有了。第一次真正参战就这么窝囊,难道这片飞虎山难道就是四十五旅的没路之地么?
三所里是日军攻击的重点,不代表龙源里和安州的守卫官兵就轻松。
守卫龙源里的706团1营官兵已经记不得打退日军几次进攻了,只知道数倍于自己的日军蝗虫般死了一批仍然继续又来一批,而己方一个营的官兵却是死一个少一个。
453高地松骨峰,扼守着龙源里的最高点。营长陈俊德亲自带一个加强连的兵力守卫这个重中之重的地方。日军对这个山头投入进攻的五辆坦克让官兵们几乎伤亡殆尽,当伤亡达到极限的时候,最后一个预备班被投入了战斗。被官兵们击毁了两辆后眼看着冲锋的日军坦克再次张牙舞爪上来,营长陈俊德拎起一捆手榴弹就要亲自上,突然官兵们都睁大了眼睛:只见死尸堆里面突然一跃而起钻出一个装死的弟兄踉踉跄跄钻进了日军坦克的下面——轰!巨大的爆炸,日军坦克顿时像死乌龟般不动了,剩下的两辆居然调头仓惶逃跑,“为弟兄报仇啊!”官兵们流着泪高呼着口号冲下去,又一次打退了日军的进攻。453高地连通旅部的电话线在战斗中被炸断十多次,每次都是通讯兵有去无回用生命再接起来,最后实在舍不得士兵把命填进去的陈俊德下令不去修补电线了,453高地和旅部断掉了联系。
接下来的战斗中日军继续往这个高地上投下大量的燃烧弹和炮弹,冲天大火中最后阵地上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烧了,只有浸透燃油的泥土在焚烧,阵地上石块都被炸成齑粉,一脚踩下去直接陷到脚脖子。在浓厚的硝烟中,若隐若现杀不尽死不绝的东北军士兵继续一边跳跃躲闪着子弹一边继续奋勇喊杀,这个场景让日军官兵无不心惊。
陈俊德在日军炮击炸起的巨大火球中一边躲闪着一边拼命地丢手榴弹。看见营里的文化教员邱书玉吃力地抬着一箱手榴弹歪歪扭扭地出来,顿时怒道:“人都死光啦!让我们的大秀才都出来当苦力!”东北军每个营连级基层部队都配有文化教员,大多是东北各大学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负责教士兵文化知识提高官兵们的文化水平,这是张学良规定的。
邱书玉把箱子一顿,瞪着眼睛道:“怎么了?看不起我们书生!我告诉你,历史上很多著名的大将都是我们书生投笔从戎的...”话没有说完,一发迫击炮弹在他脚下爆炸,邱书玉一下子倒在血泊中。
陈俊德含着泪扑上去,把邱书玉摔在一边镜片已经碎了的眼镜给他戴上,然后跳起来一边狠狠地骂着一边继续投手榴弹,后来被炸翻在地。他喊道:“弟兄们你们继续打!我眼睛被泥土蒙住了!”官兵们一看,都心痛起来:营长的眼睛不是被泥土蒙住了,而是眼球被炸出来了。盲了的陈俊德很快被日军的子弹打中倒地。战斗结束后,官兵们流着泪把找了一条最干净的毛巾盖在营长的脸上。
官兵们不怕鬼子,怕自己的肚子。激战数日断了粮饿了一天一夜后,饿红眼的官兵们要杀随军的骡马。这些骡马一路上驮运弹药和伤员,任劳任怨受的罪比人还大,驭手们死活不肯杀这些一直和自己同甘共苦的骡马们,两拨士兵扭打起来。混乱中有的驭手扯掉缰绳踢赶这些骡子和马跑掉,但是畜生们通人性,跑不了多远又跑了回来,士兵们抱着骡马大哭起来。
饥饿的官兵们吃光了阵地附近的杂草等一切能吃的东西,有个士兵叫冯忠顺饥饿难耐中抓起一块石头在嘴里啃,其他士兵们都张大嘴惊奇地看着他:“石头能当饭吃?那还种庄稼干嘛?”
冯忠顺若无其事道:“嘴里有东西嚼,口水就多了,饿劲就少了。不信你们试试。”
这个发明很快传遍龙源里每个阵地,高地上响起了一片啃石头的声音。
一个又一个官兵倒在了这里,仅剩的士兵身影在夕阳中和陡峭的主峰一起屹立在暮色中,响彻在山峰周围的是东北军士兵们的怒吼之声。怒吼和枪炮声一直告诉旅部,这块高地还没有丢!高地周围躺着数百具日韩军的尸体。后来的松骨峰高地上只剩下了三个人,班长孔德宝、士兵宋家发和周方树,周方树的两条腿都被炸断了,血流不止。孔德宝对宋家发道:“再不治他会死的,你背着他去旅部顺便让旅长派兵来。”宋家发问:“那你呢?”“我阻击敌人给你争取时间。”
只剩下独自一人的孔德宝毫无畏惧,趁着日军退下去的空当,他爬下去在日军尸堆中收集子弹和手榴弹。只是腹中已经早就没有了食物,饿的头昏眼花的孔德宝看着一具具横尸在阵地附近的日军士兵身上滴答滴答流出的血,忍住恶心强迫自己大口大口喝了几大水壶的人血保持体力。当满山遍野的日军再次冲锋的时候,他跳起来拼命丢着手榴弹,右胳膊扔的酸麻没有了力气他就用左手继续丢,唯一的一挺“火神”重机枪成为他的利器,在火神机枪暴风雨的子弹下,日军死伤惨重。怒不可遏的日军指挥官麻生大佐下令全联队的山炮和迫击炮一起猛烈炮击这个顽固的阵地。“轰!...”天崩地裂的轰鸣声和遮天蔽日的滚滚浓烟一起翻腾着冲天而起,亲眼看着被炸的笼罩在血火烟灰中终于没有动静的东北军阵地,麻生大佐嘴角微翘冷冷看着:你就是块精铁,也该变成铁水了。
日军慢慢地涌上去,越来越近,阵地上仍然没有动静,就在日军就要踏上这块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的高地的时候,所有的日军官兵突然惊恐万分地看见:硝烟中,一个中国东北军人口鼻流着殷红的鲜血面目狰狞犹如地狱冒出的恶鬼旋风般冲下来,军人身上缠满手榴弹,怀里还抱着一个巨大的喷火枪油箱。
恐惧至极的日军忘了开枪,他们来不及回头跑,一朵巨大的爆炸火球腾空而起,周围十多名日军一起粉身碎骨。
所有的日军震惊了,麻生大佐和众日军军官已经呆住了,他们望着这个绝对不可能还有人活着的高地,居然没有了踏上去的勇气。直到赶来的东北军援兵们用密集的子弹将他们再次打退了下去。
战斗后宋家发流着眼泪呼喊着班长的名字,官兵们在爆炸的巨大弹坑周围看到的是一片片炸的稀烂已经看不出原本面目的人体残骸,最后只找到一个已经严重变形了乌黑的德式钢盔。后来身处沈阳的张学良知道了这个普通东北军士兵名字后也不禁潸然泪下,他想起了历史上中国志愿军的杨根思烈士。经过他的批示,孔德宝成为八十万东北军第一个“特级战斗英雄”,并向其家里抚恤3万大洋抚恤金。
安州的守军为706团4营,进攻龙源里的不但有大量的日军,还有数目众多的韩军警备队。日机终日狂轰滥炸躲在壕沟里面的官兵。看着日军飞机几乎贴着自己的头皮飞,一个叫卓三宝的矮个子机枪手受不了举起轻机枪就要对空射击。旁边的官兵们制止道:“别乱来!小心吃处分!”丧失制空权的官兵们得到规定不许对空射击,因为这样反而引来日军的注意从而造成更加巨大的伤亡。
卓三宝急红眼:“大不了枪毙我!”说着腾地起身对着空中耀武扬威的日机疯狂扫射,旁边的另外两个机枪兵也起身一起支援他,三挺捷克式轻机枪喷射火舌。三匣子弹那打光了后,奇迹发生了,那架日机尾部拖着浓烟栽了下去。由于离地面太近,飞行员来不及跳伞,连人带机一起撞到了地面上。
官兵们欢呼雀跃,三个机枪手一下子成为了英雄。战斗开始后以为自己犯了大错肯定要被枪毙的卓三宝抱着“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念头奋勇射击毙伤十多名日军。后来营长张希武知道后,拍着大腿夸奖道:“妈个巴子!这才是老子的兵!”说着把身上口袋里面的法币钞票都掏了出来奖励给三个机枪兵。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死伤惨重的日军开始驱逐韩军士兵上去送死,韩军明显比日军怕死多了,他们挤在山下磨磨蹭蹭一直在官兵们射程外徘徊,官兵们沉着气等待着韩军的进攻,大半天后终于有个东北军士兵忍不住开了一枪,立刻韩军士兵受惊的兔子般一窝蜂逃了回去。官兵们很快听到山下传来喝骂声和哭叫声,探出头一看只见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日本顾问和宪兵队正用棍子惩罚韩军士兵并且用枪逼着他们再往上冲。
耗光弹药的官兵们用阵地上的石头继续阻击,张希武在指挥所里听见官兵们震天的喊杀声,连忙出来喊道:“弟兄们!节省点弹药!”士兵们喊道:“我们用的是石头!”巨大的石块飞到日韩军头上,被砸伤的士兵发出的大声呻吟让进攻中的韩军士兵毛骨悚然。一个扛着太阳旗的日军被石块直接砸中头部,扑到在地,变形的钢盔下缓缓流出红白相间的血浆。韩军士兵吓得一股脑转身跑了下去,很快日军宪兵纷纷开枪,大批逃回去的韩军被打死在地。东北军中的朝鲜族士兵们纷纷用朝鲜语喊话:“同胞们,不要再给日本鬼子卖命了!来我们这里吧!我们这里汉族和朝鲜族一律平等!”唯恐韩军士兵叛乱的日军宪兵们纷纷开枪,走投无路的部分韩军官兵调过头把枪口对准日军,顿时日韩军混打起来。趁着这机会,官兵们蜂拥冲下去打退了日军,战斗中一百多名韩军士兵主动投降过来和东北军官兵们一起作战。
惨烈的战斗打了五天五夜,全营900多人还剩下不到300人,饥饿难忍的官兵中开始军心浮动。第六天夜里三个士兵携枪潜逃被抓了回来,营长张希武(当年在辽宁土夹山落草,外号“天照应”)看着跪在面前这三个当初一起落草的手下,脸色阴沉似铁:“贪生怕死,临阵逃跑,你们知罪吗?”
“知罪。”逃兵们泪流满面。
“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张希武身边的文化教员笔尖抖索,详细记下来。
“你们家里的老小,只要我和弟兄们还有人活着回去一定当自己家人好好照顾,放心去吧!”
三名士兵嚎啕大哭,甚至用当年的称呼喊道:“当家的,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啦!”
张希武身躯微抖,但是仍然挥挥手下令拖出去。三声枪响低沉凄婉地响在安州高地上。
张希武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沉声肃然道:“你们听着!我们以前是土匪,没有人看得起我们!但是我们自己要看得起自己!现在就是证明我们是男子汉的机会!我不要我的手下出现孬种!”
曾经是土匪的士兵们紧紧握住手中的钢枪。
“大队长阁下,请喝点鸡汤吧。”深夜三所里外的日军第2战车大队指挥部内,勤务兵端着用打到的野鸡煮好的热汤跪在受伤的战车大队长长井大佐的身边恭敬道。在11日的迂回包抄战斗中,长井战车大队在行至一处峡谷处被东北军工兵引爆炸药炸塌山石,不但有六辆坦克被石头活埋,长井大佐也被纷飞的石片击中受伤。看着勤务兵指头上油腻腻的汤汁和鸡汤上漂浮的一层厚厚的烟灰,长井顿时一股恶心涌上心头,但是一想这个时候勤务兵还能弄到鸡汤也很不容易了,勉强喝了几口后恢复了一点体力的长井突然被一阵喊声和枪声惊醒。东北军703团一部尖兵乘着夜色偷袭过来,双方很快短兵相接,公路口上顿时展开一片激烈的夜间肉搏混战。一辆又一辆日军坦克被夜袭的官兵们炸毁。惨烈的混战中,士兵赵顺海和于世英一起冲进长井大佐的营帐中,三名日军卫兵一起冲上来和他们扭打作一团。面对面的肉搏中,火光激烈的战斗中,赵顺海伸手在抱着他腰的那个日军脸上狠命一抠,只听一声惨叫,眼珠被抠出来的那个日兵满脸是血起身就要跑,被赵顺海扑上去用随手抓起的一根铁棍狠命地砸的面目全非。顿时和于世英扭打的那个日兵崩溃了,转身就跑被于世英一刺刀捅死。这时长井一枪打碎了于世英的膝盖骨,就在他准备对赵顺海开枪的时候,倒在地上的于世英挣扎着用一条腿跳起来抱着他一口咬在他抓着枪的右手上,在杀猪般的嚎叫中长井大佐的大拇指被咬了下来,挣脱身的赵顺海举起刺刀,刺刀刺穿长井大佐抱着头的双手直接捅进了脑子里。整个日军战车部队一夜过后几乎丧失了战斗力。
冰冷的初春阳光足足晒到第三天才勉强把45旅唯一的一部发报机给晒干,不等干透,焦急的楚奇明便命令机要参谋立刻开机。通讯兵立刻架好天线,接通电源,插上耳机和发报键,不到两分钟一切就绪。
陈参谋亲自发报,他戴上耳机,右手手指轻轻地撘在发报键上,神色严肃,全45旅几千官兵的命运全在他的几个手指头上哪!军官们都紧张地看着他,谁也不说话,只有不远处部队和日军交战的枪炮声猛烈地传来。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清脆的发报声叩击着整个旅指挥部,叩击着每个人的心弦,陈参谋熟练地把呼唤军部电台的讯号发了出去后,接下来是等待军部的回音。
期待与失望,焦虑和忍耐交织着,犹如巨鼠啃噬着每个人的心。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耳机里面音讯全无。“没有接通。”陈参谋垂头丧气,浑身汗水淋漓,像犯了大罪。
“继续发!”楚奇明语气极为严厉。
陈参谋调整机器,捣腾了半天后又继续呼叫,还是像死水般没有反应。楚奇明真的绝望了,沉重地叹息一声:“唉...!”
旅长的叹息像一根鞭子抽在陈参谋的心头,这比命令更加让人坐立不安。他不死心,把机器又捣鼓了一遍继续呼叫。他自己也记得不呼叫了多少遍,就在他快麻木的时候,耳机里面突然传来一阵短促的响声:“嘟嘟嘟嘟——”
这是一百五十多公里外军部的回音!
众人都大喜过望,终于有希望了!陈参谋不敢相信耳朵,再仔细听,对方又重复了一遍回叫讯号。是军部!没有错!“赶快发报!”楚奇明迫不及待催促道。
嘀嘀答嘀嘀答嘀答——陈参谋快速摁动发报键,把部队目前的状况和位置发了过去,“告诉军长!我们需要大量的弹药!粮食!医药!以及新的电台!”楚奇明急促强调道。刚刚把这些话发出去,电台又罢工了。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军部已经知道了45旅还在坚守飞虎山,45旅希望还在。
定州东北军第7军指挥部内,苏炳文中将又一次被这个令他头疼的四十五旅担忧地把心脏吊了好几天才放了下去了。他厉声对通讯参谋官命令道:“通知空军运输部队!把楚奇明要的都给他,只要他给我守好飞虎山!”
飞虎山上各个高地要道上,知道部队和军部联系上了后,士兵们无一不兴高采烈欢呼雀跃,忘记了饥饿伤痛和死亡,官兵们打退了日军后都仰着脖子望着天空:咱们的飞机在哪里?官兵们在紧张又期待的心情和气氛中等待着。45旅控制区域里面的一大片地方已经被铺好了一个巨大十字形的白布,那是指示空中飞机的空投场。
15日下午,激战后小憩的官兵们终于听到空中传来了盼了许久的东北军空军的飞机,那不是日本飞机的声音,日本飞机的发动机声音又尖又吵,而东北军的飞机引擎声音十分沙哑低沉。嗡嗡声音从云端深处传来,随着引擎声音越来越响,两架东北军y-31c中型运输机和四架33-b2战斗机冲出云层越飞越近,在阳光照耀下,机翼上的黑色战斧标志格外引人注目。
在45旅上空盘旋了一圈,运输机看见了那个空投标志,开始调整高度和位置。官兵们都抬起头兴致勃勃地欣赏着飞机的各种飞行动作,运输机来回飞了好几遍犹如要下蛋的母鸡在挑剔地寻找着合适的窝,就在下面饥肠辘辘的官兵们都等的不耐烦的时候,飞机终于下蛋空投物资了,每架能装两吨物资的y-31c运输机的大肚子下弹出许许多多的小黑点,顷刻间满天仙女散花般绽开上百个偌大的降落伞缓缓漂浮下来,像空中盛开的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莲花,伞下面都挂着沉甸甸的木箱,黑色箱子的是装弹药的;绿色的里面装着食物;带着红十字标志的里面是医疗药品。
官兵们兴奋地欢呼起来,这时日军阵地上突然响起了猛烈的高射炮和高射机枪的声音,大概日军到现在才发现那是东北军的飞机。两架运输机像受惊的母鸡立刻腾空而起返航,四架护航的33-b2战斗机则毫不客气飞到日军阵地上空一顿狂轰滥炸机枪扫射,看着挨炸的鬼子的狼狈样,挨了日军飞机多日轰炸的官兵们直喊解气痛快。
“空军万岁!”四十五旅的官兵们兴奋地高呼。
弹药和食物很快被军需官们分发到了弹药枯竭和饥肠辘辘的官兵们手中,药品也很快送到军医和医务兵的手中抢救那些早就因为缺乏药品而奄奄一息的伤员们。为了防止官兵们长时间挨饿后暴饮暴食造成不必要的意外,每个官兵只发了两个水果罐头和一条面包。除此之外,空投物资中还有两部崭新的电台和数条“工农”,军官们都欢呼不已。有了电台就意味着不会再陷入孤苦无助的境地了;至于“工农”香烟那更加是这个时候愁闷的军官们急需的物资了。
东西分到最后还剩下的一个约有三个鞋盒大的木箱子没有拆开,沉的很,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士兵们把它送了楚奇明的面前。在官兵们众目睽睽屏息静气中,楚奇明解开绳索松开皮扣开启封条,打开来。众人眼前一亮:呀!是金条!
楚奇明又好气又想笑:这个荒郊野外,朝鲜老百姓都跑光了,给我黄金白银有什么用!难不成和梅津美治郎买东西去?不过转念一想,这些金子用来充当军费奖励作战立功的官兵也好。
得到物资增援的四十五旅官兵们啃着面包挖着罐头又有了力气,继续和日军在飞虎山展开残酷的厮杀。而此时朝鲜西北的战争天平已经开始倾向东北军,被围困在大包围圈内的九万多日军和六万韩军正在遭到东西两线东北军五个军二十多万大军的挤压和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