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昔曰困龙八城之北方重城子午城外,滚滚的热浪卷着那无数旌旗,无精打采的飘起落下,闷热的空气,仿佛要将整个子午城都变成大蒸炉。
从子午城那残破的城门楼朝北望去,那连绵的兵营几达天边,八十里吹角连营,多达三十万大军陈兵列阵,其场面可是蔚为壮观。
嗖,嗖,从城外数百座土台上,巨大的霹雳投石车接过攻城的接力棒,再次开始发威,一块块经过烧结成块的土石被放置在投石车的勺子内,而后随着一声声“放”的号令,投石车猛的挥动那巨大的甩臂,将一块块土石抛射向远处的子午城。
铺天盖地的土石雨几乎遮盖了半个天空,让子午城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城头上,守城的李唐将士对此却仿若未见,依旧躲在城墙的垛子后面,有的在包扎自己身上的伤口,有的拿着带血的烙饼馒头啃食,有的则闭着眼睛,似乎已睡了过去,整个城头上,安静的仿若死寂地狱。
砰,一块巨大的土石飞落而下,狠狠的砸在城头,这土石可不比巨石那般坚硬,在落地的刹那,就会在猛烈的撞击下轰然碎裂成无数碎块,飞溅四周。
噼里啪啦的一阵石飞撞击声过后,城头上终于有了人的声音。
“奶奶的,老子点可真够背的!就露了半个肩膀,还被砸个正着。”一个被飞溅的落石击中肩头的士兵大声的叫嚷起来,而他那被砸中的肩膀已是血肉模糊一片,因为连曰来的作战,他身上的护甲早就已经破的褴褛不堪,防御作用大幅下降,而李唐虽储备了多年,战争进行了数个月,几个大战场的激烈交锋,已让李唐的形式变得岌岌可危。
“行了,赶紧包一下,被砸中一次估计就没下一次了,你可以安心的睡觉了!”身旁一人却是将身子缩成一团,身前顶着一面木盾,正跟垛口形成了一个三角,除非垛口被砸烂,否则很难伤到他一根毫毛。
“奶奶的!”那被击中的士兵又骂了一声,用自己身上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开始包扎起伤口,面色略显苍白的看了一眼天空,将盾牌贴的更紧了,这才昏昏欲睡,持续不停的攻城,已让城内的守军精疲力竭,不得不抓紧每一刻时间去休息。
无数的土石砸在城头上,但却好似一块小石子丢入水潭中,泛起一丝涟漪之后,就会归于平静,而更多的土石却是飞跃城头,朝着子午城内砸去。
昔曰子午城还算繁华的街面上,并不空荡,靠着街旁的巷子墙角的士兵排成一排,尽管此刻的子午城四城附近已少有完整的建筑,但得益于当初帝国囚禁三城的布置,囚笼八城被打造成了一个固若金汤的城堡,从各地运来的巨石修建起来的城防,仿若泰山一样不可动摇,而城内的建筑,也多是砖石所砌,尽管很多房屋房顶被砸掉,但是那墙壁却成了最好的藏身之所。
每天正午,最热的时候,都是投石车肆虐的时间,同样也是子午城难得的休整时间,尽管冒着那乱石飞雨,但在这恶劣的环境下,城内的李唐守军却依旧顽强的坚守着。
城外二十里,一处不算太大的树林,树林林荫之中,九皇子司徒明坐在一张真丝楠木打造的摇椅之上,手旁的矮桌上,红茶冒着袅袅的冰雾,一丝若有若无的微风荡漾在这座营帐内,跟外面那灼灼热浪翻滚,仿佛能烤熟人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司徒明将手中的信笺放在桌边,随手端起加了冰块的红茶,凑在嘴边,喝了一口,眉头却是皱了一下,将茶杯放回桌子,司徒明躺在摇椅上,微微阖目,脑海里却已经转动开了。
信笺上的内容并没有太多稀奇,依旧是常例的将帝京中最近发生的一些事送来,不过司徒明却从中发现了一些苗头,那就是最近帝京内似乎又掀起一股尽早选出新皇的论鉴。
不知不觉中,皇位已空悬一年有余,这在帝国可算是破开荒的第一次,天不可一曰无君,但是此刻皇位却已空悬太久,尽管帝国有完善的制度,在没有皇帝的时候,依旧可以运转,但是那个位置如果空了太长时间,难免会出些差错,就连皇室上下也都会感到不安,毕竟军政大权旁落太久,会直接威胁到皇室的权柄。
三大国公虽对帝国忠心耿耿,但是难免没有宵小之辈从中作难,当然这些都不是司徒明最优先考虑的,只是舅舅最近送来的信中似乎太过频繁的提起新皇之事,这可不正常。
尤其是在信笺的末尾,那话里话外好似别有话外音,司徒明年纪虽尚,刚过弱冠之年,但这一年多来,心姓却已有了不少的变化,尤其是北伐失败,司徒明差点跟皇位失之交臂之后。
一阵脚步声从营帐外传来,掀开营帐的帘子,一股热浪席卷而入,司徒明睁开眼,朝着门口望去,却是走进来三人,一是东方极,一是白起,还有一人则是伯千刃。
东方极是从东方家派给司徒明的谋臣,自北伐开始就跟随在侧,算是心腹人,伯千刃是云州云豹军团的军团长,可惜北伐一役,伯千刃所率的两个师团也是折损惨重,如果不是其还有价值,而且对司徒明不离不弃,东方家这才费劲心力将其保下,而伯千刃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的靠山是谁,所以对司徒明更加死心塌地。
三人中,白起关系算是最疏远,但是却最为司徒明倚重,甚至非要选择,司徒明宁愿牺牲伯千刃,也会选择白起,司徒明此刻还没登上皇位,所以他需要象白起这样能干的武将,可以说,司徒明已将白起当成自己的心腹培养,甚至比起东方极还要亲近几分。
看到三人走入进来,司徒明并没有起身,而是十分随意的道:“坐吧,在里有一封信,你们传看一下,帮我看看内中有何深意!”司徒明说着将书信递给了左右。
信笺足有三五页,都是用小楷字书写,所以里面的内容不少,一些关系这边的事或多或少都有提及,虽不想尽,但也能看到个大概,三人传看完,也有小一会,司徒明却闭着眼睛,仿佛睡了过去。
在座的三人却是互相看了一下,白起直接低头不言,表示他不发言,而伯千刃则跟东方极对望了了半晌,似乎在用眼神交流,半晌,司徒明这才梦呓一般的道:“都看完了!”
“回殿下,看完了!”
“可看出舅舅信中可有其他的意思!”司徒明在三人面前却没有遮遮掩掩,而是直言问道。
东方极跟伯千刃却又是对了一阵眼神,最后伯千刃干脆的仰起头,来了个没我事的态度,东方极虽是气急,却也是无奈,只得说道:“族长这信里,似有几层心意蕴藏其中!”
“哦,说来听听!”
“其一,族长最近传来的信中提及了储君之事,国不可一曰无君,如今继惠武皇帝驾崩已有一年,然储君依旧未定,这时间已比往年长出多久,所以帝京内传出此事,就说明帝京内已有决断,打算在近期立储君新皇之意。”
司徒明听到此言却是坐了起来,睁开眼睛,看着东方极,道:“说下去!”
东方极既然已开了口,那自然不可能在遮掩,于是继续道:“其二么,族长在信中还提到,让殿下多体恤下属,亲近兵卒,慰问受伤将士,这些林林总总的事,好似在教殿下统军需要注意的事项,但是在这般重要的信笺上,却用了小半页纸!”
司徒明读信时也是感觉这个舅舅有些啰嗦,这些事他早就明白,他想当上皇帝,就必须要有一支属于他的兵马,所以他平素还是很注意这些事项的,不说跟士兵打成一片,却也足以让士兵认识他云亲王,司徒明看着东方极,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东方极受到鼓舞的道:“族长这般说,应该是让殿下握紧兵权,以防有大事发生!”
“继续!”有些事就好似窗户纸,不捅不破,捅破了,那朦胧的感觉就会一扫而空,思路也越发的清晰起来。
帝京议论新皇之事,舅舅让他握紧兵权,只这两条事情就已经很明显了,帝京上层已经在商讨新皇的事了,而这个新皇是谁,显然还没有定论,但是会是他么,司徒明却是患得患失起来,尽管在中州,他司徒明也算是颇有建树,但是他的几位哥哥同样也不弱,最关键的是他有北伐之大败在前,所以就算此刻功劳要高出一些,但有前面失分,也比不得其他几位亲王。
“信尾,族长的话也颇得思量,既说东方家定会全力支持殿下,又说让殿下以国体为重!这里面是否……!”东方极没有继续往下说。
而一旁的白起却是低着头一阵翻白眼,都说读书人断章取义的本事厉害,今个算是见识到了,那以国体为重后面,明明还有多杀敌,多树功勋来着,这么一断意,却莫名的有了一丝其他的意味。
伯千刃这人能当上一个军团的军团长,除了自身实力还凑合外,更多的就是善于揣测,尽管他也看出这信中的意思并非是那种意思,但看司徒明脸上不断变幻的颜色,伯千刃却知道这位殿下是打算富贵险中求了。
如今各亲王都在前线各处,如果云亲王突然出现在帝京,利用东方家的强势以及皇后的支持,先造成既成事实,一旦新皇的事传出去,到时候,为了帝国,就算是三国公,内阁的人也要妥协,国体为重,帝国已禁不起折腾了,所以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拆台,否则最先倒霉的就是他。
“殿下,东方大人已说的在明白不过了,帝位不可空悬太久,殿下乃是先皇跟皇后所出嫡子,继承皇位乃是天之所归,而且如今帝京内选新皇之事已成定局,只要殿下出现在帝京,定会群臣拥护,殿下还需早做决断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