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镇,陈家老宅。
陈家是鄱阳湖地区的名门望族,自初代陈家家主在湖水镇白手起家距今已经两百余年。
两百年来,在各代家主的悉心经营下陈家不断发展壮大,以至于雄霸了鄱阳湖,声势显赫。
此时,陈家老宅,后院书房。
“老爷,渔税的期限快到了,咱们是不是敲打一下那些泥腿子。”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躬身向一名坐在书桌后面的六旬左右的老者说道。
“都是一群榨不出油水的穷鬼,敲打有什么用?”
老者闻言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脸上流露出阴毒的神色,“吩咐下去,如果不交钱就让他们拿船和房子来抵!”
这名老者就是陈家的家主,鄱阳湖的土霸王陈老爷,是跺一跺脚鄱阳湖都要颤三颤的主儿,由于为人贪婪恶毒故而背地里被百姓们称为“陈扒皮”。
“老爷说的是,谅那些泥腿子也交不起渔税,咱们正好可以把他们的产业给收过来。”中年管家闻言脸上顿时流露出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地说道。
“老爷,给卢知府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明天我就让人送去,年底将近想必卢知府也要到南昌走动走动人情。”随后,中年管家把一份礼单放在了陈老爷的面前。
卢知府是湖水镇所隶属的九江府的知府,陈老爷要想在鄱阳湖平安无事,自然少不了与当地官府搞好关系,九江知府就是鄱阳湖周边几个州府中最重要的官员,故而每年年底他都要给九江知府送上一份厚礼。
“今年不用了。”陈老爷看也没看,一甩手把礼单扔回给了中年管家。
“老爷,明天可是给卢知府送礼的日子,卢知府要是收不到东西的话……”
中年管家闻言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小心地开口提醒道,要知道卢知府作为九江府的父母官可不是好招惹的,这是双方达成的默契,是权力与金钱之间的一次利益交换。
“卢知府在朝廷的靠山倒了,他恐怕在九江府也干不长久,咱们这笔钱是给新任知府的见面礼。”陈老爷品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他可不会干亏本的买卖。
“老爷,卢知府会不会另攀高枝儿?”
中年管家闻言顿时面露诧异的神色,然后小心地问道,再怎么说卢知府也只堂堂的知府大人,万一陈老爷这步棋下错了,那么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朝堂上的门户之见可是根深蒂固,要想改换门庭可没那么容易。”
陈老爷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姓卢的这几年可没少从咱们这里得到好处,他这次倒了的话恐怕很难在站起来,即便是东山再起也不会来九江,咱们用不着搭理他。”
“老爷所言甚是。”中年管家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躬身说道。
“老爷,有两个操着京城口音的外地人要见老爷,现在前院客厅等候。”就在这时,一名下人快步前来禀报。
“京城口音?”
陈老爷闻言不由得面露诧异的神色,感到有些意外,难道是他在京城认识的达官贵人派人来了?
像陈老爷这种地方上的地头蛇知道肯定树敌很多,故而自然要想办法来保护自己的周全,故而其想尽办法去结交京城的达官贵人。
为了安全起见,他在东林党和齐楚浙三党中都找了靠山,这样无论哪一方在朝堂上得势都有他的好处。
“走,看看去。”因此,陈老爷不敢丝毫怠慢,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领着中年管家急匆匆去前院客厅,想看看来的人是什么底细。
别看陈老爷在鄱阳湖呼风唤雨,他可是深知世道的险恶,那些官场的权贵要想让他死可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客厅里,两名身材健壮的劲装男子正坐在那里低声说着话,见陈老爷进来于是望了过去。
“不知两位找本员外何事?”陈老爷上下打量了一眼那两名劲装大汉,不动声色地问道,觉得两人的打扮像是什么人的随从。
像大明其他的有钱人一样,陈老爷也花钱捐了一个“员外郎”的功名,摇身一变成为了当地的士绅,被人敬称为“员外”。
“你就是陈家的家主?”
一名国字脸劲装大汉闻言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望着陈老爷说道,“我家主人说了,不知者无罪,只要你家二公子放了他掳来的女子,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不知阁下的主人是何人?”
陈老爷闻言脸色顿时就是一沉,搞了半天对方是来找茬的,因此冷冷地望着国字脸精装大汉说道,他在市面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岂会被国字脸精装大汉一句话给吓住!
故而,陈老爷要先摸清对方的底细,市面上像这种装神弄鬼、虚张声势的骗子他可见多了,有人还冒充钦差行骗。
至于国字脸劲装男子所提及的陈家二公子强抢民女一事,虽然陈老爷不知道具体的事件,所谓知子莫如父,以陈家老二平日飞扬跋扈的行事风格来看肯定有这么回事。
陈家老二今年只有二十多岁,是陈老爷续弦后的妻子所出。
由于陈老爷只有两个儿子可谓人丁稀薄,故而中年得子的陈老爷对陈家老二自幼溺爱有加,对其在鄱阳湖的恶行视若无睹,反正这鄱阳湖是陈家的天下,届时自有陈家帮其善后。
“我家主人是何人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家主人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不把人交出来让我们带走,又或者那名女子出了什么事儿,那么我家主人不介意清理一下鄱阳湖中的污渍。”
国字脸劲装大汉神色冷峻地望着陈老爷,一脸傲然地说道,言语中根本就没把陈老爷这个鄱阳湖的土霸王放在眼里,特意在最后“污渍”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这使得陈老爷心中顿时大怒,显而易见这个“污渍”指的就是他和陈家,还从没有人敢如此赤裸裸地当面威胁他。
“好大的胆子,这里可是陈府,是你们随便撒野的地方吗?”
中年管家见陈老爷脸色阴沉好像在强行压抑着心头的怒火,于是伸手一指国字脸劲装大汉,冲着门外高声喝道,“来人!”
呼啦一声,随着中年管家声音,一群陈家的家丁涌进了客厅,把那两名劲装大汉团团围住。
陈老爷冷冷地观察着那两名劲装大汉的反应,虽然他现在心中恼怒但在未核实对方身份前他不敢轻举妄动,这也是中年管家只是把那些家丁喊进来而没让那些家丁把两名劲装大汉抓住,想以此来给两名劲装大汉施加心理压力。
如果两名劲装大汉是招摇撞骗的骗子,那么此时肯定会慌乱起来,进而难逃陈老爷的“法眼”。
“陈员外,在下现在提醒你,如果那名女子有什么不测的话,这个后果可不是你所能承担得了的!”
然而,令陈老爷感到失望的是,那两名劲装大汉并没有丝毫的慌乱,打量了一眼屋里那些气势汹汹的家丁后面无表情地望向了陈老爷,国字脸劲装大汉神情冷峻地警告道。
“竟敢威胁我家老爷,不给你们一点儿厉害看看你们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中年管家闻言伸手一指国字脸劲装大汉,然后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可知道这鄱阳湖里有多少得罪我家老爷的人喂了鱼?”
“在下对此不感兴趣,在下只是知道如果那名女子出事,到鄱阳湖里喂王八的恐怕就是陈员外了!”
国字脸劲装大汉闻言冷笑了一声,然后往身后的椅子上一座,盯着面色阴沉的陈老爷说道,“陈员外,你是把人交出来呢,还是等我家主人派别人来?”
“混账东西,不知天高地厚,来人,把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绑了扔到湖里喂鱼!”
见国字脸劲装大汉说把陈老爷喂王八,忠心护主的中年管家脸色一变,冲着现场的家丁们吼道。
反正两名劲装大汉也没有表明身份,因此绑了也就绑了,即便两人身后的靠山再厉害也无济于事,陈家总不能任由那些不明身份的阿猫阿狗跑来兴风作浪吧。
“慢!”
眼见那些家丁摩拳擦掌地冲向了那两名劲装大汉,一直静观其变的陈老爷忽然开口,一抬手制止了那些家丁,多年的社会阅历告诉他这两个临危不乱的劲装大汉身后不简单,故而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本员外并不清楚你所说之事,不过本员外可以让人查查,但在此之前你们至少要让本员外知道你们的身份,要不然本员外如何凭你们一句话就要在家里折腾?”
随后,陈老爷在众人的注视下神色严肃地向那两名劲装大汉说道,“你们越晚表明身份那么那名女子出事的可能就越大,届时你家主人追究下来,想必你们难以逃脱干系。”|
“陈员外,在下虽然不能说出我家主人的身份,但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就算是盐商总会的石海,见了我家主人也只有躬身站着的份儿!”
国字脸劲装大汉闻言沉吟了一下,然后沉声向陈老爷说道,语气中满是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