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机!”
听了赵兴邦的这番话后,大殿上顿时一阵轻微的骚动,李宏宇心中也不由得暗道了一句,赵兴邦这是铁了心要给东林党添堵。
历朝历代的君王,并不担心朝中的派系之争,那些朝臣们斗得越厉害那么皇权越稳定,怕就怕朝臣们一团和气,那样的话就无法对其进行制衡,进而危及皇权。
试想一下,如果那些朝臣们合力来抗衡皇帝的话,那么皇权将受到莫大的掣肘。
赵兴邦就是看准了这一点给东林党下了套,提醒天启皇帝要提防东林党在朝堂上一家独大,这可是皇家的大忌。
果然,李宏宇敏锐地注意到天启皇帝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作为大明的天子又岂会对赵兴邦的这番“肺腑之言”无动于衷。
“皇上,他们这是血口喷人,臣等只不过去了东林书院而已,那里可是做学问的地方,可他们竟然说臣等结党营私,着实是可笑,望皇上明察!”
东林党的人岂会承认他们结党,因此赵南星立刻高声反驳道,“按照赵大人的说法,凡是去过一个地方的人都是党臣,那朝堂上下岂还有清白之人?”
“皇上,他这是为了逃避京察的罪责故意冤枉臣等,意欲扰乱朝政,其心可诛,皇上要给臣等做主呀!”孙玮随后向天启皇帝一躬身,义愤填膺地高声分辩道。
“禀皇上,赵大人所言污蔑臣等进出过东林书院之人,意欲挑拨臣等与皇上的关系,使得君臣不睦,实在是罪无可恕,罪该万死!”
杨涟紧跟着开口启奏,冲着赵兴邦怒目而视,显得异常愤怒。
“皇上,赵大人颠倒黑白企图脱罪,望皇上严惩。”
“皇上,我等一心为公,皇上明察呀。”
“皇上,赵大人时常结交齐鲁之地的官员,有结党营私之嫌。”
……
随后,大殿上的东林党官员纷纷开口痛斥赵兴邦,一个个显得群情激奋。
朝堂之上最忌讳的事情就是结党营私,虽然大家私下里称呼齐楚浙党和东林党等派系,但明面上很少有人提及。
这次赵兴邦竟然在天启皇帝面前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自然是触犯了东林党的禁忌,犹如捅了马蜂窝般,自然要受到东林党诸官员的反击了。
望着那些慷慨激昂的东林党官员,李宏宇心中暗自摇了摇头。
赵兴邦只是点出了东林党而已,并没有涉及到除了赵南星和孙玮外的其他人,结果那些官员就群起而攻之,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摆明了印证赵兴邦的那番言论!
“皇上,此次京察弹劾的两京官员中无一与东林书院有关者,这岂不是太过匪夷所思?两京有三百多官员被弹劾,难道那些与东林书院有关者是圣人不成,没有行差踏错之时?”
齐楚浙等派系的官员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吴亮嗣冷冷地瞅了一眼那些东林党的官员,沉声向天启皇帝说道,“望皇上明察,铲除朝中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还大明朝堂一脸朗朗乾坤!”
“皇上,吴大人言之有理,古人有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此次京察无一东林一脉的官员遭受弹劾,难道满朝文武皆不如他们?”
官应震随即开口进行了附议,神色严肃地向天启皇帝说道,既然双方已经撕破了脸皮那么也没有什么情面可讲,即便是他们被弹劾下台那么也要让东林党不得安生。
“此次京察确实不公,有着诸多隐情,请皇上明察!”
跪在地上的那些官员闻言异口同声地说道,这一次京察东林党实在是做的过分,已经超出了党争的底线,摆明了想要置其他派系的官员于死地,这可就打破了朝堂上原有的派系平衡。
“皇上,此次京察历时一年多,为大明历次京察中耗时最长,臣等谨慎查证、仔细确认,所获得的罪证皆为铁证。”
赵南星闻言冷笑了一声,向天启皇帝一拱手说道,“东林书院乃江南学术重地,其学说无不忠君爱国,进出东林书院之人皆深受熏陶,时时警醒,处处谨慎,自然不会做出那种徇私枉法之事,故而臣等实在是找不到那些人的弊端,还望皇上明察!”
“哼,我看是官官相护吧,难道那些进出东林者皆成了圣人不成?”听闻此言,亓诗教冷冷地瞪着赵南星,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神色,满口厥词可是东林党的人最为拿手的事情。
“亓大人,你们不思过错反而埋怨他人,难道至今都不知悔改?”孙玮闻言望向了亓诗教,义正词严地说道,“枉你在京为官多年,可对得起皇上的恩典?”
“本官正是沐浴皇恩日久,故而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这些奸邪之人把持朝政,为乱朝纲,大明如果交到你们这些沽名钓誉、尸位素餐、满口空言的人手里的话将不堪设想!”
亓诗教冷笑了一声,争锋相对地瞪着孙玮说道,此时此刻双方都已经拼到刺刀见红,故而没有必要再客气。
“孙大人,何必跟这些辜负皇恩的奸猾之臣徒费口舌,是非曲直皇上自有圣裁,岂是其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
这时,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开口,向企图跟亓诗教争辩的孙玮说道,反正东林党现在稳占上风,没必要跟亓诗教等人在这里起口舌之争。
“哼!”
孙玮闻言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冷冷地瞪了一眼亓诗教,然后向天启皇帝一躬身,沉声说道,“皇上,此次京察臣等不敢有丝毫懈怠,望皇上明察。”
“诸位大人,你们是咱们大明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如何看待此次京察之事?”
天启皇帝刚才冷眼旁观大殿上的一幕,闻言后沉吟了一下,问向了立在文武官员队列前方的叶向高和李宏宇等辅臣、内阁阁员、五府都督以及六部尚书,这些人是大明朝廷的中枢之人。
“皇上,臣等是武人,不善政务,此事听凭皇上圣裁!”
在大殿上的众多文武官员里,有着太保加衔的英国公张惟贤是朝中地位最为尊贵之人,因此面对天启皇帝的问话他沉吟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躬身说道。
“听凭皇上圣裁!”听闻此言,大殿上勋贵武臣队列里的人们纷纷向天启帝一躬身,异口同声地说道。
说起来,这次朝堂上的京察之争是文官的事情,跟勋贵武臣的关系不大,今天在朝堂上完全就是坐山观虎斗。
虽然一些勋贵武臣跟东林党以及齐楚浙三党过往紧密,但他们是武臣很显然不便于表明观点,文武勾结历来都是皇帝的大忌。
况且,身为勋贵武臣之首的张惟贤已经表明了中立的态度,那么其余人自然也不好再表示什么了。
“首辅大人,你们如何看待此事?”天启皇帝原本就没有让张惟贤等勋贵介入此次京察之争的心思,闻言后望向了文官队列前方的叶向高。
官场上等级森严,叶向高是文官之首因此自然要由他先表态了,然后众人就可以畅所欲言。
随着天启皇帝的这句话,满朝文武顿时齐刷刷望向了叶向高,想要知道他对京察一事的看法。
虽然叶向高是东林党的创始人之一,是东林党不折不扣的党魁,但同时也是东林党最大的温和派官员,毕竟东林党成立之初确实有着匡扶社稷的理想,叶向高等创始者就是以此为目标的一批人。
也正是东林党的这个远大目标,所以一经成立就吸引了众多官员加入,只不过随着东林党的崛起,东林党众人难免良莠不齐,再加上私欲的膨胀,对权力的渴望已经远超对社稷的匡扶。
因此,齐楚浙三党的人都希望叶向高能开口为他们说些好话,毕竟叶向高一直以来都在极力调停东林党与齐楚浙三党之间的纷争,与齐楚浙三党之间的关系颇为融洽。
李宏宇见吴亮嗣等人望向叶向高的目光中充满了期颐,心中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叶向高是东林党的温和派,但他毕竟是东林党的人而且还是东林党的党魁,此时自然要维护东林党的利益,否则的话东林党很可能会陷入分裂的境地。
“皇上,臣认为此次京察赵大人和孙大人费尽心力,臣相信这个结果。”犹豫了一下,叶向高的嘴角闪过一丝苦笑,然后向天启皇帝一躬身,正色说道。
吴亮嗣等齐楚浙三党官员闻言顿时面露失望的神色,叶向高此言无疑是支持此次京察的结果,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皇上,臣等附议!”随后,户部尚书李宗延和内阁阁员何宗彦等东林党一系的辅臣、内阁阁员和六部尚书纷纷躬身说道。
此时此刻,无论是东林党的激进派还是温和派都站在了同一阵线,毕竟此事事关东林党的名誉和利益,为此自然要一致对外了,现在谁要是背叛的话就将成为东林党的公敌。
赵南星和孙玮见状嘴角顿时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东林党的官员在辅臣、内阁和六部占有压倒性的优势,如今叶向高等人一表态,无疑代表了大明朝廷上层权力集团对京察一事的看法。
故而,吴亮嗣等齐楚浙三党的官员这次要想在京察中的话翻身将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