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阅完了辽东铁骑后,李宏宇与李如柏并排骑着马回府,相互间谈笑风生,使得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李如柏已经设宴给李宏宇接风洗尘。
“李老将军,本官明天准备去鸦鹊关看望守关的将士,还望李老将军能代为引领。”谈笑中,李宏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笑着向李如柏说道。
“巡抚大人要去鸦鹊关?”李如柏闻言顿时就是一怔,双目闪过惊讶的神色,周围众将也纷纷面面相觑,大惊失色。
原本李宏宇能来清河堡就已经出乎了李如柏的预料,毕竟清河堡是明军几个军事重镇中距离后金国都赫图阿拉最近的地方,如今明军新败后金军随时都可能打过来,可谓危险重重。
鸦鹊关外就是后金军的地盘,是明军与后金军交战的最前线,随时都有可能被后金军攻打,故而李宏宇此时前去可是有着生命之虞。
“巡抚大人,鸦鹊关战事频发,巡抚大人身为统帅不宜身陷险境,还望大人三思。”经过最初的错愕后,李如柏向李宏宇一拱手,开口劝道,万一李宏宇有什么好歹那可就糟糕了,不要说他了就连周永春等人都无法跟朝廷交代。
“请大人三思。”听闻此言,跟后面的南路军众将纷纷开口劝道。
“诸位,小小的建奴而已,本官就不信他们能有翻天的本事。”李宏宇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本官心意已决,诸位勿需再劝。”
李如柏闻言嘴角蠕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见李宏宇一副没把后金军放在眼中的架势后又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毕竟李宏宇年轻气盛哪里听得进他的劝告,说多了反而有畏战和怯战的嫌疑。
接风宴后,李如柏把李宏宇送到了城里的一处宅院休息,回家后当即招来了辽东铁骑的四名将领议事。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李成梁一手组建的辽东铁骑,其统兵的将领自然都与李家关系密切,不是李家子弟就是李成梁的义子,可谓是父子之兵、兄弟之兵,这在古代军队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现象,与文人之间的同窗、同年之谊异曲同工。
“二伯,巡抚大人一来就夺了您的兵权,您不得不防呀。”四名将领到齐后,一名三十多岁国字脸的男子不无担忧地向坐在那里品着茶的李如柏说道。
“二爷,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巡抚大人初来辽东,为了立威十有八九会拿您开刀。”听闻此言,另一名身材魁梧的精壮男子也开口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归根结底,李如柏率领的西南路明军因为行军缓慢未能参加萨尔浒之战,成为了四路明军中唯一全身而退的部队,自然会成为外界的众矢之的,而李如柏很显然就是最好的待罪羔羊。
“你们认为,巡抚大人此次前来是兴师问罪的?”李如柏闻言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环视了一眼屋里的那几名神色焦急的将领后沉声问道。
“二伯,他一到辽东就来了清河堡,而不是去沈阳指挥作战,又夺了您的兵权,很显然是想要对付您。”国字脸男子闻言冷笑了一声,向李如柏说道,“像他们这种朝廷官员无不好大喜功、自以为是,肯定会拿您向朝廷邀功。”
“对,二爷,您可不能坐以待毙呀。”精壮男子跟着说道,剩下的两名将领也纷纷表达了心中的担忧。
“如果巡抚大人想要拿我治罪,那么派人将我传到沈阳或者辽阳即可,勿需亲自前来清河,更不会去鸦鹊关了。”
李如柏再度扫视了一眼现场的四名将领,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巡抚大人状元出身,身上满是书生意气,不会像朝廷的那些官员一样想要拿我来邀功,我担心他年轻气盛想要与建奴打上一场。”
“打上一场?”四名将领不由得怔在了那里,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
“咱们是四路官军中唯一保存实力的一支,巡抚大人一来就急着来咱们这里,摆明了是要跟建奴较量一番。”
李如柏微微颔首,神色严肃地说道,“如今建奴士气正盛,我军贸然出击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万一巡抚大人有什么闪失我等可担待不起。”
“我听说,巡抚大人还是太孙的老师,足见皇上对他的器重。”说着,李如柏郑重其事地嘱咐道,“倘若真的与建奴开战,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巡抚大人的安全,咱们辽东铁骑的未来可要掌握在巡抚大人的手里了。”
“二伯放心,如果巡抚大人真的要跟建奴开战,我等定当全力护卫巡抚大人。”国字脸男子闻言沉声答道。
说实话,不仅是他,整个辽东铁骑的将士心中都因为上次的撤退而感到憋屈,自从辽东铁骑成军以来还从来没“落荒而逃”过,因此巴不得在战场上与后金军较量一番以恢复昔日的名誉。
“唉,但愿此行一帆风顺。”李如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希望李宏宇不要头脑发热做出什么冒险的事情来,否则后果如何就将难以预料。
第二天,李宏宇在李如柏一行人的簇拥下,率领着六千余骑兵浩浩荡荡地奔向了鸦鹊关。
在随行的骑兵中,李如柏的辽东铁骑四千人,柴时秀的陕甘骑兵两千人,满桂率领的京畿骑兵五百人。
虽然鸦鹊关到清河堡只有百余里,但由于沿途都是崎岖的山路故而李宏宇一行人两日后才抵达鸦鹊关。
“吩咐下去,把本官的仪仗摆上。”抵近鸦鹊关后,李宏宇望着远处的鸦鹊关城门楼沉声向跟在身后满桂说道。
满桂闻言挥了挥手,数十名骑兵就下了马,拿出随身携带的官员出行时的回避牌、肃静牌、官衔牌、履历牌、对旗、对锣、对牌、对伞、对扇、金瓜、月斧、朝天镫等随行仪仗物品,迅速在李宏宇的前方摆好了队列。
李宏宇刚进翰林院一天就急匆匆赶来了辽东,自然不可能随身携带仪仗了,不过杨镐的仪仗是现成的,故而他就直接拿过来用了。
值得一提的是,仪仗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能用的,只有地方主官才有这种资格,通俗而言地方上就是知县、知州、知府以及道台、臬台、藩台和督抚,另外就是巡按御史这种皇帝派来的皇差。
至于京城,除了皇帝外恐怕只有顺天府知府和大兴、宛平两县的知县外,其他的官员皆不得在京私摆仪仗。
在仪仗中,打头的自然是写有“肃静”和“回避”的两块牌子,跟在后面的还有四块牌子,即两块官衔牌子和两块履历牌,通常而言官衔牌在履历牌前面,而且每块牌子上四个字。
李宏宇的是辽东巡抚兼兵部右侍郎,赏尚方鸣龙剑,故而他的官衔牌上分别写着“辽东巡抚”和“兼理军务”。
不过,与官衔牌相比,官场上的官员更看重履历牌,说白了也就是科举中取得的成绩。
李宏宇身为状元,两块履历牌上分别写着“状元及第”以及“钦点翰林”,可谓是大明最高等级的履历牌。
当然了,仪仗最前面是“鸣锣开道”的人,提醒前面的行人避让。
说起来这这鸣锣开道也有很多的门道,不同级别的官员鸣锣次数不同,喊出来的话也不同。
总督、巡抚、三法司和道台的锣声响十三下,而且除了表明身份的言语外,只能喊出“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这十三个字,以强调为官的宗旨应当是办事认真、讲求诚信,节约用度,爱护百姓,安排劳役不能耽误农时或者选择适当时候。
“巡抚出行,闲人闪避。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李宏宇身为辽东巡抚,自然使用地方上最高等级的仪仗,因此排头敲锣的人一边敲锣一边喊道。
面对眼前的一幕,跟在李如柏身后的那些辽东官员愕然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想到李宏宇竟然会表现得如此高调,连仪仗都带来了,一点儿也不注意保密身份,难道就不怕被后金军得知。
由于李宏宇是巡抚,故而虽然众人对此感到不满和担忧,但无人敢开口劝阻,否则无疑就是长敌人士气灭自家威风,有畏战之嫌。
李如柏心中暗自摇着头,认为李宏宇有些意气用事,鸦鹊关外就是后金的军队,一旦对方攻聚兵攻打的话以守关明军的状况很难守住。
毕竟与山海关这样的雄关不同,鸦鹊关只是一个普通的关隘,万历四十六年就被努尔哈赤率领后金军攻破后,进而血洗了清河堡,所以李如柏对李宏宇的处境感到非常担忧。
不过,李宏宇仪仗的出现使得鸦鹊关内的明军士气为之一振,纷纷涌到道路的两旁目睹巡抚大人的风采。
“巡抚大人好年轻呀!”
“没想到巡抚大人现在竟然来了这里。”
“是新任巡抚,我以前见过周巡抚,他不是周巡抚。”
“看来朝廷增兵了!”
“不知道朝廷这次派了多少人来,建奴可不好对付。”
……
士兵们望着骑马走在李如柏前面的李宏宇后感到颇为意外,李宏宇这个巡抚看上去也太年轻了一些,私下里嗡嗡地议论着。
李宏宇自然听见了士兵们的议论,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随着他的到来士兵们的士气无形中就得以鼓舞,这正是他目前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