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赵兄原来是深藏不露呀!”
与沈伯诚不同,长沙府生员投宿客栈后院的一间厢房里,方云得知了榜单上的结果后先是微微一怔感到有些惊讶,随后摇头笑了笑,并没有觉得太过意外。
其实,当赵欣单枪匹马闯到了长沙府生员投宿的客栈来向长沙府生员求援去武昌卫声援李宏宇时,方云就知道赵欣不是等闲之辈。
更何况,这些天来方云因为明月阁的案子跟李宏宇在一起,他与李宏宇待得时间越长越是惊讶地发现李宏宇的谋略心计都要远胜于他,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就理清了明月阁一案的脉络,着实令他感到钦佩。
俗话说的好,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在方云看来赵欣和李宏宇是共过大牢的莫逆之交,因此赵欣自然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后起之秀。
“方兄,李案首能夺得解元我们无话可说,毕竟他是襄阳府童试案首还考了个小三元,实力摆在这里,可这赵鑫何德何能竟然考取了亚元,实在是令人难以信服!”
虽然方云认为赵欣考取湖广乡试亚元是实至名归,可房间里的其他长沙府生员却不是这样想的,很快那些聚在一起议论着的生员就围向了他,一名生员颇为不甘心地说道。
“这里面肯定有内幕!”周围的生员们闻言纷纷随声附和着,一个个显得忿忿不平。
在长沙府的这些生员看来,即便是方云考不上解元那么肯定也是亚元,殊不想方云竟然被赵欣挤到了第三,只是一名经魁罢了。
对于其他生员来说,能考上经库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但对被众人寄予厚望的方云来说,考不上解元和亚元就意味着失败。
“韩兄,你如何看待此事?”望了一眼现场义愤填膺的长沙府生员们,方云微微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问向了坐在他身旁椅子上的韩泰。
虽说方云这次只考了乡试第三,是一名经魁而已,但韩泰却考上了第六名,成为了亚魁,如此一来的话被外界所关注的乡试前六长沙府就占了两个,也算是完成了考前外界的期待。
“诸位,赵鑫的亚元是否货真价实,待明日鹿鸣宴上便会见分晓。”韩泰闻言笑了笑,放下手里的茶杯安慰众人道,“如果赵鑫的亚元名不副实,想必届时也难过诸位举子这一关。”
听闻此言,现场的长沙府生员们冷静了下来,三五成群地议论着这件事情,为了公平起见中举举子的考卷都会公布,否则有暗箱操作的嫌疑,这是谁也无法承担的罪责。
不过,届时所公布的考卷只是誊抄的版本,实际的考卷要交由提学衙门归档。
唯一例外的就是乡试前六名的考卷,到时会在鹿鸣宴上公布,由那些新科举子们进行品鉴,看看是否名副其实。
由于前六名的考卷经过了层层的筛选和选拔,故而考官们并不担心考卷公布后会遇上什么麻烦。
实际上,在外界看来,此届湖广乡试应考生员的整体素质要高于上一届,以韩泰为例,他是上一届长沙府童试案首、科考第一,当年解元的赔率高居第二。
如果韩泰参加了上一届的湖广乡试,那么即便是考不上解元和亚元,那么也应该名列五经魁。
可惜,韩泰的运气实在是不好,他原先和方云一样都选择《易经》作为自己的本经,毕竟在长沙府流行研习“五经”中的《易经》,在湖广地界里成就最高。
因此为了夺得经魁韩泰不得不避开方云,因此这两年攻读《春秋》,希望能以此成为此次湖广乡试中《春秋》一经的经魁。
结果韩泰的选择令正好撞上了李宏宇,他与经魁失之交臂,唯有排名第六,心中未免有些许遗憾。
望着颇为意气风发的韩泰,方云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说实话他当然不愿意相信明月阁一案跟韩泰有关,但如今面对众多的证据不得不相信。
据方云现在了解的情形,自从韩泰的未婚妻死后,原本在长沙府府学安心读书的韩泰忽然之间开始结交朋友,先是结交未婚妻所在那个县的士子,然后就是周边县的学子。
当韩泰认识了徐韬后并停止了结交朋友的步伐,转而回长沙府府学就读,这使得方云更加确信韩泰就是谋害了徐韬的幕后凶手。
暗地里,方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现在韩泰虽然得意洋洋可到了下午他恐怕就再也笑不出来。
按照李宏宇和方云的约定,乡试结果公布后两人就开始游说此次中举的举人,在明天的鸣鹿宴上重提明月阁一案,进而使得巡抚大人下令武昌府府衙重新审问。
李府。
“中……中了,少爷中了!”李宏宇和赵欣正在棋盘上斗得难解难分之时,一名下人气喘吁吁地从外面飞奔进院门,一边跑着一边向客厅里的人高喊道。
“中了!”听闻此言,屋里的秦月、柔儿和李宏庆等人顿时面露欣喜的神色,很显然李宏宇考上了举人。
“少爷考了第几?”等那名下人跑进客厅,李宏庆连忙迎上前大声问道。
“第……第……第一。”那名下人来不及喘上一口气,情绪激动地高声吼道,“少爷是今科乡试的解元!”
“解元?”李宏庆顿时怔在了那里,随后面色一喜,兴奋地冲着门外的下人高喊,“还愣着干什么,快,放炮竹去,告诉街坊们咱家少爷考上了解元!”
几名立在门口处的下人闻言连忙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鞭炮,一溜烟地跑出了院门,很快院门外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十分喜庆、热闹。
“李兄,襄阳府可是五十多年都没出解元了,这次咱们的士子终于能在其他州府的士子面前扬眉吐气一番!”
秦月、柔儿和李宏庆等人纷纷祝贺李宏宇考中了解元,赵欣放下手里的棋子,笑着向李宏宇拱了拱手说道。
“赵兄,在下只是侥幸而已,如果在下能中解元的话,赵兄肯定名列五魁首。”李宏宇微笑着向赵欣拱手回礼,然后问向了那名立在那里喘息着的下人,“赵公子考得如何?”
“回少爷,赵公子考中了亚元,杨公子考了第五名!”
那名下人此时已经喘匀了气,闻言兴冲冲地向李宏宇说道,“此次乡试五经魁咱们襄阳府占了三个,这可是自大明立国来咱们湖广从未有过的事情。”
“五经魁占了三个?”听闻此言,除了李宏宇和赵欣外,屋里的人纷纷面露诧异的神色。
要知道,五经魁是“五经”中各经的魁首,也就是各经的第一名,由于大明士子只用学习“五经”中的一种,故而会选择“五经”中的一经作为自己的本经来学习,而对其他四经并不精通。
最开始的时候,各地学子会随机选择“五经”中的一经作为自己的本经来学习,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地会出现一些对“五经”有着卓越研究的人氏,也就是人们所称的经义大家。
这就使得当地的士子们受到影响,转而学习那些经义大家所属的“五经”,进而形成了区域性学习“五经”中某一经的现象。
例如,长沙府的士子擅长《易经》,武昌府的学子擅长《诗经》,而襄阳府的学子擅长《尚书》。
换句话来说,乡试的五经魁按照正常情形来说的话会来自五个不同的州府,最多也只发生过两个经魁属于同一州府的事情,三个经魁来自同一州府的事情不要说湖广了,就是放眼大明两京十三省都未发生过。
因此,襄阳府此次一举夺得了五经魁的三个,实在是令人大跌大眼镜,事前谁也想不到会发生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武昌府的一处宅院里。
杨仁孝有些心烦意乱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翻阅着手里的书籍,颇为焦躁地等待着乡试结果的公布,他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
当然了,杨仁孝并不担心自己中举,他想要的是在乡试中击败李宏宇,而要想击败李宏宇的话那么就要夺得乡试中《尚书》的经魁。
虽然李宏宇在童试的时候选择了《易经》的题目来答题,但杨仁孝认为李宏宇有所保留,毕竟童试的时候对“五经”的要求不高,主要考的是基础。
然而,乡试可不比童试,面对的是整个湖广的考生而且录取率极低,稍有不慎就可能落榜。
显而易见,杨仁孝认为李宏宇肯定想在乡试中考出好成绩,而五经魁无疑将是李宏宇的目标,因为只有考中了五经魁才能成为解元和亚元,这可是所有乡试士子梦寐以求的事情,李宏宇一定不会放弃。
故而,在杨仁孝看来李宏宇在乡试一定会尽力而为,襄阳府士林尊崇《尚书》,他不相信李宏宇会在乡试中选择《易经》来跟方云拼个你死我活,毕竟长沙府士林尊崇《易经》,在《易经》上的研究在湖广来说可谓炉火纯青。
因此李宏宇想要击败不比他逊色的方云很难,肯定会选择《尚书》来应试,这样一来两人就将进行在一次的对决。
“公子,恭喜你桂榜题名,考中了经魁!”正当杨仁孝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名下人兴奋地奔进门,笑容满面地拱手向他道贺。
杨仁孝闻言身形顿时微微一僵,随即双目浮现出惊喜的神色,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激动望着那名下人沉声问道,“李案首考得如何?”
“回公子,李案首夺得了今科的解元,赵公子夺得了亚元,咱们襄阳府这次五经魁占了三个,轰动了整个武昌城!”下人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兴冲冲地回答。
“什……什么?”杨仁孝闻言顿时怔住了,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一脸的难以相信,难道李宏宇在《易经》上击败了方云?可赵鑫又是怎么回事她在乡试是选择了“五经”中的哪一经来考。
一时间,杨仁孝的脑海中充满了疑惑,有些无法接受那名下人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