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知县大人来了,所乘坐的马车已经进了镇口。”李仁河正准备让人去白河书院把甲班的学子喊来问话,不成想一名下人急匆匆地前来禀报。
“来得好快!”李仁河闻言不由得面露诧异的神色,现在可是上午,他还以为知县老爷下午才能赶到。
随后,李仁河连忙起身领着李家的族老们去迎接知县大人,虽然他是江口县的地头蛇但自古民不与官斗,他自然要对知县老爷恭敬了,该有的礼节可不能少了。
李宏宇作为李家的晚辈自然不用前去迎接知县大人,望着李仁河等人的背影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知县大人来得如此之快意味着对秦月的案子十分重视,为了消除地方上的影响这件案子将很快了结。
根据李宏宇搜集来的消息,江口县知县是浙江人,名叫陈裕,年过三旬,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出身,两年前来江口县上任,之前好像一直待在京城具体的情形他现在还无法得知。
对于陈裕来江口县担任知县一事李宏宇心中感到有些意外,按理说以陈裕的条件应该留在京城的部院衙门为官,再不济也应该到繁华的江南任职,怎会来了江口县这种小地方?
李宏宇记得很清楚,明末朝堂之上党争横行,派系横行,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东林党、浙党、楚党以及齐党了。
值得一提的是,浙党、楚党和齐党都是东林党的反对者,为了对抗东林党结成了同盟,其中以浙党的势力最为强大。
其中,东林党和浙党的主体官员都是浙江人,本应该有着同乡之谊相互扶持,但因为政见和利益不同势同水火。
虽然李宏宇现在还不知道陈裕是东林党还是楚党的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一定属于其中一个派系,而无论东林党还是浙党都足以保陈裕一个繁花似锦的前程。
如此一来,陈裕来江口县为官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在京城受到了排挤被发落来了江口县,另外一个就是其志向远大想要在地方上磨砺进而做出一番功绩出来,而江南涉及太多利益纠葛反而不如别的地方更能施展拳脚。
陈裕被李仁河迎进了李家大宅,没过多久李宏宇就被李仁河派人喊去了前院的会客厅,陈裕有话要问他。
李宏宇进会客厅前瞅了一眼里面,只见首座上坐着一位穿着七品官袍的中年人,中等身材,国字脸,看上去温文尔雅,想必此人就是陈裕,江口县的县太爷。
“学生李宏宇见过县尊。”由于是第一次见面,李宏宇自然要给陈裕留下一个好印象,因此进门后大步走到陈裕面前,跪下宏声行礼。
作为湖广人氏,李宏宇很清楚他将来如果要踏入官场的话肯定会被归入楚党一系,这种事情由不得他,这种乡党观念在朝廷根深蒂固,就算他想要独善其身也会被视为楚党的人,届时肯定会受到攻讦。
因此,李宏宇想要趁着这个机会结交陈裕,不管陈裕是东林党还是浙党的人,以后在官场上也好有个照应。
除了同乡之谊外,另外官场上最重要的关系就是师生之谊和同科之谊,陈裕是江口县县试的主考官,李宏宇一旦通过县试两人自然也有了师生之情,将来李宏宇在官场上遇到什么麻烦也好向陈裕求助。
故而在陈裕面前李宏宇自然不能再装疯卖傻,万一令陈裕心生恶感的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李仁河见李宏宇竟然没有丝毫的怯场,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诧异的神色,在他的印象里以李宏宇懦弱胆小的性格现在应该战战兢兢才对。
“李宏宇,本县问你,这张图纸可是你交给李宏亘的?”
陈裕没想到进来的竟然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他还以为李宏宇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随即沉吟了一下拿起一旁桌上的一份图纸问道。
“回县尊,正是学生给李宏亘的。”李宏宇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份图纸就是他画的后宅示意图,肯定是从李宏亘的身上搜出来的,因此沉声回道。
“你为何要把它给李宏亘?”陈裕闻言眉头顿时微微一皱,望着李宏宇问道。
“县尊,并不是学生要给他的,是他强迫学生要的。”
李宏宇的脸上顿时流露出黯然的神色,一五一十地向陈裕解释着,“李宏亘想要让学生的贴身侍女柔儿伺候他,逼着学生把柔儿的房间画给了他,学生原本以为他只是想要炫耀,没成想其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所言当真?”听闻“醉翁之意不在酒”,陈裕的眉头再度皱了皱,然后神色严肃地问向了李宏宇。
“回县尊,学生的同窗皆知此事,县尊一问便知。”李宏宇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他才不怕陈裕去找白河书院的学子对质,李宏亘平常嚣张跋扈可没少得罪人,因此书院的学子肯定不会偏袒曾经恬不知耻地宣扬要得到柔儿的李宏亘,保不准还会落井下石。
“来人,把甲班的学子传来。”陈裕闻言微微颔首,沉声向随行的差役下达了命令,他自然不能只听李宏宇的一面之辞了。
“你先起来,在一旁候着。”随后,陈裕向跪在那里的李宏宇抬了一下手。
“谢县尊。”李宏宇向陈裕一躬身,起身神色严肃地立在了边上,等待着他的那些同窗到来。
不一会儿,门外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只见李宏宜等白河书院甲班的学子急匆匆走了过来。
李仁河在迎接陈裕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去白河书院通知甲板的人来李家大院,很显然陈裕这次来白河镇肯定要传他们问话,所以李宏宜一行人刚才就在隔壁的院子里。
“学生叩见县尊大人。”进入客厅后,李宏宜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立在边上的李宏宇,领着身后的学子们跪了下来,给陈裕行礼。
“本县问你们,你们谁看过李宏亘手里的这张图?”陈裕环视了一眼跪在那里的李宏宜等人,拿起桌上的那份后宅示意图沉声问道。
李宏宜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纷纷摇着头表示没看过那张图,李宏亘再怎么猖狂也不会满世界地拿着那幅图宣扬,毕竟李宏宇是李家三房的嫡子他要是做得太过火了难免会招来麻烦。
另外,由于时间太短有机会接触到图纸的人有限,李宏亘一天到晚跟着李宏宜混,故而能见到图纸的就是李宏宜和李宏宜身边的人。
由于李宏宜对李宏亘强占柔儿的做法感到不耻,李宏亘自然不会拿出那幅图纸炫耀,这也使得别人无法接触到那张后宅示意图,无形中帮了李宏宇一个大忙。
“本县再问你们,你们可知李宏亘的这张图从何而来?”见无人答话,陈裕不动声色地问道。
李宏宜等人闻言再度对视了一眼,然后纷纷陷入了沉默,很显然谁都不愿意牵连到李宏亘的案子里。
“本县提醒你们,知情不报者与之同罪。”陈裕知道他们心里有所顾忌,于是放下手里的后宅示意图神情严肃地说道。
“回县尊,那张图是李宏宇给的。”听闻此言,跪在下面的几名学子相互望了望,然后一名瘦高个学子硬着头皮说道。
这几名学子就是昨天李宏亘拿图时的那几名小跟班,别人可以在这件事情上装聋作哑,他们由于亲身经历了此事根本无法撇开关系。
“李宏宇为何要给他这张图?”陈裕瞅了一眼瘦高个学子,神色严肃地问道。
“回县尊,学生不……不清楚。”瘦高个学子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有些结巴地回答,他可不愿意过多地涉及到此事中去。
“你们是否知道原因?”陈裕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看出瘦高个学子心中有所顾忌,于是问向了先前与瘦高个学子对视的几个人。
那几名学子跟瘦高个学子一样,纷纷摇着头示意他们不知道此事。
“是不清楚还是不愿意说?”陈裕从瘦高个学子等人的反应中知道他们有所隐瞒,于是把脸一沉说道,“如果届时让本县查出你们在撒谎的话,那么就以同罪论处!”
听闻此言,瘦高个学子等人顿时大惊失色,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冷汗,他们不过是学生罢了哪里经历过眼前的阵势,陈裕一摆官威吓得他们差点尿了裤子。
“知县大人问你们话,你们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这时,或许是感觉到现场气氛变得凝重,李仁河开口沉声向瘦高个学子等人说道,现在真的没有必要再替李宏亘隐瞒什么了。
“回县尊,李宏亘看上了李宏宇的贴身丫鬟,于是逼着李宏宇画了后宅的地图。”听了李仁河的话后瘦高个学子不再犹豫,连声向陈裕说道。
李宏宇闻言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李宏亘当然没有逼着他画后宅的示意图了,不过外人很显然不这样认为,以为这是李宏亘的主意,这样一来李宏亘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