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真是好谋算!
占城稻已经被平阳公主派出的船队弄回来了,正要试种出成果的时候,一竿子把平阳公主提回长安去做少府寺正监,明着看是升职,其实最大的功劳直接就被轻飘飘的拿走了!然后,筹建水师这等又有功劳又有实权的事情,公主殿下也碰不到了,前期所有工作,直接成了为齐王做嫁衣。
同时,不止抢了公主殿下即将到来的收获,还顺便将了秦王一军,让他信任的齐王去分薄秦王的军权——
可谓一石数鸟之计!薛朗好生无语,半晌儿才找到声音,吐槽道:“世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平阳公主道:“大兄不过是怕我手握水师之后,偏袒二郎。东宫之策,自大兄自请征讨刘黑闼开始,便清晰可见。只是碍于时势,突厥每年南侵,能抗突厥者,二郎也,无奈之下,大兄只能眼睁睁看着二郎于军民中声威日增而无能为力。”
薛朗点点头,他是站在历史巨人的肩膀上看时势,实情就如公主殿下所言一般,太子便是这般打算的,抓住一切削秦王兵权的机会。
平阳公主又道:“二郎自幼由我教养,与我亲厚,元吉自幼便在大兄跟前成长,与大兄亲厚。大兄并不信我,若我掌权,定是怕我偏袒二郎,莫若于让元吉掌权,既可达成目的,又可防患于未然。如此行事,并不奇怪!”
公主殿下很淡定,薛朗却在心里一叹,忍了忍,干脆直说:“你说,太子会不会还有试探圣人之意?”
平阳公主的身子慢慢坐直,若有所思:“试探?”
“对!叫我看,太子此举,除了你上面说的那些用意,或许还有试探圣人的意思,看圣人是否有易储之心,若圣人支持元吉掌控新筹建的水师,则就是圣人愿意支持太子,削秦王权势的意思,若圣人不允,只怕太子会多想。”
平阳公主面容沉凝,沉声道:“以元吉之才,带领陆军打战若无善战之将领辅佐,必将败战连连。水师乃是新建,又与陆上之兵不同,即便我高看他两眼,让他主持水师之筹建,训练出能上战场之水军,给他十年也不见得能成!军国大事,岂容儿戏!”
薛朗赞同的点头!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占城稻试种肯定会成功。“湖广熟,天下足”的盛景也会提前到来,届时,沿海一带便是产粮之地,战略地位不言而喻。
内陆不可能布上重兵,毕竟,大唐最大的威胁还是突厥。若能筹建水师,则大唐这个新生的粮仓便有了保障。外加因为滃洲的地理位置,还可震慑高丽、百济、新罗、东瀛诸国,给大唐腾出精力和时间去摆平突厥!水师的筹建,虽然不是紧急的需求,却是长远的战略需求。
何况,水师筹建到形成战斗力,必然需要时间,现时的形势,正好有个缓冲时间,留待水师成型。然太子却拿这样重要的事情来争权、弄权,视军国大事为儿戏……实在让人失望!
平阳公主失望道:“若是大兄举荐贤能良将来接任,即便与我们的谋划有碍,我也可以让出水师总督一职,然大兄却举荐元吉……元吉哪里是能成事之人!大兄此举,误国之策也!”
薛朗道:“想来太子并非有意如此,不过是陆权思想作祟,对水师不够重视,可能他觉得海洋之上不会有什么敌人来,水师筹建的意义不大,不过是防患于未然,让元吉来,即便做错了,也有纠正的时间。”
平阳公主冷声道:“荒唐!筹建新军,花费颇靡,我朝初立,国库不丰,哪里能如此儿戏,平白浪费!”
这就是站立的位置和观念不一样了!
太子殿下出身高贵,从小到大估计也没吃过什么苦头,估计对金钱的观念就没精打细算的想法。从小经济宽泛,手头没紧过,没缺过钱的人,对金钱的重视显然不如权势,说白了对这类型的人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权势更重要。
而他的公主殿下,以女子之身,又有生死预言压在心头,力量有限,困难巨大,想来吃过不少苦头。又一个人拉起一支军队,自然知道缺钱的可怕。
在太子看来,元吉可信任,当为左膀右臂,若能花费些钱粮把元吉培养出来,助他抗衡秦王在军事上的强势,收获显然啊比花费的巨大。这账怎么算都合算,又怎会把区区钱粮放在眼里!
看公主殿下为这事儿生气,薛朗劝道:“建瓴你莫动气,我觉得圣人不一定会答应太子。”
薛朗这话是有依据的!圣人虽然在秦王和太子之间略有摇摆,但总体来看,圣人还是倾向于嫡长子继承制,有为后世做典范的打算。但是形势逼迫之下,为了抗突厥,又不得不重用秦王,于是,形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不过,随着太子与秦王的争斗越来越白热化,越来越明面化,圣人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件事的后果,但碍于局势和性格,圣人又没魄力采用雷霆手段。
从历史记载就能看出,到武德九年,太子便开始着手收买秦王府的属僚和天策府的将官们,突厥入侵时,力荐元吉为帅,并荐尉迟恭等追随秦王的将领辅佐元吉,夺秦王军权的目的,昭然若揭。而这个谏议圣人允了。
薛朗不知道经过当初他离长安时那番劝说后,圣人如今是何打算,会不会还坚定不移的支持太子,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圣人不会拿国事当儿戏!
元吉的才能,圣人又不是不知道,没有贤臣良将辅佐,让元吉来筹建新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结果!水师筹建事关战略需要,圣人显然不会答应。
于是,薛朗道:“若是太子举荐元吉出掌水师的时候,同时举荐合适的副将来辅佐,想来圣人可能会同意。若是没有好的副将辅佐,只凭元吉……只怕太子的打算要落空。圣人虽然心软,但却不是拿国事当儿戏的人!”
平阳公主沉吟片刻,重重点头:“郎君言之有理!不过,此事不能不防,我还需写疏奏上呈父亲,陈明利害。只是如此一来……”
薛朗坦然道:“只是如此一来,跟太子与元吉……只怕就要交恶了!”
平阳公主无奈的点头,然神情却透着坚毅:“若是大兄与元吉要误会,由此而愤恨我,我也不怕!问心无愧!”
薛朗笑着拍拍她的手,道:“没事儿,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大不了,我们就带着部曲跑小岛上做土霸王去!”
平阳公主被他说得“噗嗤”一笑,也不言语,只一双眼睛脉脉看着他,对视半晌儿,看得呆驸马红了脸,才轻轻一笑,伸手拉下他的头颅,轻轻贴上。
良久,两颗贴合的头颅才分开,平阳公主道:“阿耶养育我,养育之恩不能不报。然郎君待我如此,我也不会陷郎君于绝境,郎君且放心,为妻自有打算。”
薛朗笑道:“我从未担心过!”
两人额头相抵,温馨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