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问,卫回一脸的羞愤,沉默了半天,才道:“没错,妖贼视我读书种子为邪魔外道,可钟相杨太其志不小,并不满足于做一个流寇。否则,他们也不会建立伪朝。这做皇帝可不比当山大王,杀人放火就行,文武百官需要人做吧,征兵征粮需要人去干吧?管理地方,计算钱粮可不是光靠念几句经就能做好的。而这些,非读书人不能做。大约是看到我还有几分使处,妖贼才留了我一条性命。”
说完这一句话,他再不说话,只闷头赶路。
牛皋见他情绪低落,也不方便再问。
他并不知道,卫回当年全家为摩尼所杀,家业毁于一旦,可说是和钟相有着血海深仇。换成别人,早就和莫逆拼个你死我活了。
不过,这个卫回是个有心计的人,并不满足于毫无价值的死在战场上,而是投入摩尼教中,隐忍一年,静待时机。前番在澧州大战的时候,他为王慎所擒。看到泗州军的战斗力,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便要求面见王军使,希望能够做泗州军内应。
这次,他总算被王慎派了出去,内心中极为振奋。
想起自己的伤心往事,卫回再没有谈兴,一行人沉默向前,耳边只有鸟声、水声和风吹过竹林的哗哗声。
突然间,所有的声响都消失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牛皋是何等人物,生生死死过来的人,对于危险有着常人所没有的直觉。
他猛地大喝一声:“有敌,结阵!”话还没有说完,藏在袖子里的一颗链子锤就“呼”一声在头上转了一个圈,脱手飞出去。
“碰!”草丛中,一人翻倒在地,手中的小圆盾被链子锤打得弹到一边。
“结阵!”卫回和其他二十人也同时大吼一声,腕子一翻,兵器在手,瞬间结成一个小圆阵。
这候章汜。就在这个时候,路边的草丛如同波涛般汹涌,就有百余人密密麻麻站起身来,手中皆擎着张开的长弓。
强牺 75zw.com 读牺。看到闪亮的箭头,众人头皮一麻,心中暗叫不好。在如此密集的射击下,只怕今日大家都走不脱了。
“什么人……咳咳……”有低低的咳嗽声传来。
卫回先前见大家被人围住,不知道敌人的来路,面容一片苍白。此刻却是满脸的惊喜,大声喊:“兵器放下,兵器放下,都是自己人。幺哥,是我,是我呀,我是卫回。”
叫喊着,他又装装大声呵斥的样子对牛皋等人吼道:“瞎了你们的狗眼,知道对面的是谁吗?杨太杨幺哥。”
“卫回,原来是你,你不是战死澧州吗,怎么还活着,又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出来,定睛看去,不是摩尼教的二号人物杨幺又是谁?
卫回忙拜下去,垂泪道:“官家大业未成年,属下如何敢轻言牺牲。在澧州大战的时候,小人和部队失散,无处可去,在鼎州四处漂泊。王慎又来鼎州,四下搜杀我神教教友,小的没个奈何,一路逃来,想不到再这里碰到幺哥。小人原本以为会死在路上,这辈子在见不着你和官家了,今日碰到你,可算是回到家了……呜呜……”
这人倒是个影帝级的人物,说哭就哭,泪飞如雨,声情并茂。
看到他痛哭流涕,想起这阵子被王慎追剿的惨壮,众摩尼教徒都是一阵唏嘘,手中的弓也收了起来。
卫回又哭问:“幺哥,官家现在何处,是不是也来桃源了?”
“卫回,军国大事也是你该问的?”杨幺面上还带着怀疑,尤其是看牛皋的目光中全是警惕:“这位是谁,好力气,好武艺啊,卫回他是你的手下?”
是的,牛皋刚才这一锤力气极大,竟然将他手下一个刀盾手打翻在地,震得他虎口流血。而且,链子锤极为难练,一个不好反伤了自己。
此人又是北方口音,身高体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怎能不叫人心生疑窦。
“见过幺哥,俺久仰你大名,今日可算是见着了。”牛皋不等卫回回答,拱手施礼道:“俺叫铁柱,原本是河北签军,去年随马五将军过江南下,后来和部队失散。实在没个去处,带着手下兄弟逃到湖南,正好碰到卫庄主,听他说这里能发财,就跟过来了。”
“原来是辽狗。”杨幺咳嗽了几声,冷冷道:“我自是宋人,和你是敌非友,你说,今日落到我神教手中还想活吗?”
卫回大惊,急道:“幺哥,他们已经投入我神教入法了,也算是教友,怎可杀之?”
牛皋却哈哈大笑:“滑稽,幺哥这话说得却不对。”
杨幺:“我什么地方说得不对了?”
牛皋:“你说你是宋人,与我河北汉人是敌非友,那却是怪了。如果我没听错,钟大王可是登基称帝了的,国号大楚,你们又算什么宋人,要算只能说是楚人了。宋朝和咱们大辽乃是世仇,你们大楚和宋朝也是一见面就要分出生死的仇家。如此说来,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咳咳,看不出你这个辽人都能说?”杨幺一笑,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一咳,直咳得额上青筋根根突起,满额都是热汗。
制大制枭。“原来是伤了肺经,被人用钝器打的吧,是锤还是棍?”牛皋上前跨住一步,就抓住杨幺的手腕。
他力气本大,使的又是分筋错骨的手法,寻常人落到他手中,只要愿意,瞬间就能将其拉得脱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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