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玿华则在一旁静坐,等着羽林卫那边的消息,不知何时终于因为思虑太过而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这一场风波不同于以往,过去有人对付她,都是明着来,她摆起威风就能挺过去。
而这回出了人命,并且幕后凶手不打算就此收手,那一支支淬了毒的箭在暗处,随时能向着凤仪宫射来!
她在梦里也不得安稳,眼睁睁看着没有脸的凶手把徐太妃母子拖下水去,自己却一步也走不动。
唐见渊从奏章上抬起头来,看见她撑着凭几睡着了,就让宫人们退出去。
灵犀和飞鸾知道他在盛怒之中,不能违逆,就拉着不愿退下的朱雀离去了。
宫门已经关上,仍有风透进来,烛火摇曳,将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他起身把人抱起,放在床榻上,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
那眉头刚舒展开,就又皱上了。
唐见渊笨手笨脚地为她盖上被子,将她看了片刻,俯下去吻在她眉心。
姜玿华在睡梦中感受到他的体温,面容才缓缓平静下来,扇子般的羽睫安静垂着,嘴唇红润润的,像极了一颗被雨水浸透的樱桃。
唐见渊也舒缓了神情,看着她,在心中说:不要忧愁,一切有朕。
* *
昊阳公主要疯了,羽林卫冒着大雨来捉人,自己宫里被抓去了四五个侍卫。
独孤若水去独孤飞廉那里探消息:“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在凤仪宫的饮食里下毒。你让姑母和昊阳公主都小心些,别着了道。”
“知道了。那为什么来这里拿人?”
“各宫都在抓人,不止是这里,你别多想。”
“独孤世子!”姜凌在远处提醒他不要逗留。
“就来。”独孤飞廉拍拍妹妹的肩,“宫中是是非之地,你不要久留,明日就出宫去吧。”
说完,独孤飞廉大步走了。
独孤若水苦笑,什么是非之地?那是非就是自己惹出来的!自己要是这就走了,难保有些人不会把自己给供出来!
昊阳公主开始大喊大叫:“是姜世子来了,我听见他的声音了!”
独孤若水进去,按住惊慌的人,说:“我们得告诉姑母!姑母会有办法的!”
“不!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静王有太后庇护!光凭我们两个,怎么对付太后?!况且静王随时会醒,我们要尽快、尽快找到办法!”
……
独孤太妃听完两人争先恐后的述说,脸色大变,然后缓缓平静下来。她思索片刻,起身离去。
“母妃去哪儿?”
“找帮手!你给我老老实实病着,别再闹出事来!”
独孤太妃往林太妃宫中赶去,大明宫中仍有近十位太妃,没有子嗣却耳根子软的,只有林太妃一个。
林太妃宫中也被抓了几个人,正在不满,见独孤太妃赶来,就抱怨起来:“你说下毒之人是凤仪宫的,还没问出什么来就死了,这事怎么这么可疑呢?”
“我看着也是!凤仪宫出的事,人也死了,却在满大明宫抓人,弄得人心惶惶的,这叫什么?”孤独太妃皱眉道。
“此地无银三百两!”
“欲盖弥彰!”
林太妃思忖开了:“不过太后平日里看着与徐太妃母子不错,怎么会想到对他们下毒手?”
“你该想想,太后为何会对他们母子不错?!”
林太妃沉思许久,恍然大悟般说道:“莫非太后是为了抢夺静王?”
“谁知道呢?太后没能生出亲王,又与陛下为敌,在宫中光靠镇国公府是不够的,为了日后安稳,总要有个亲王傍身!”
“怪不得徐太妃那样低贱的人,她却要费尽心思去接近!”林太妃轻蔑地笑了出来。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宫中的女人,到底是要有个儿子的,哪怕不能成为掌权的那一位,有儿子和没儿子就是不一样!”说着,独孤太妃压低了声音,“你想想没了寿王的那一位!”
说的是郑太妃。郑太妃有一子一女,女儿长平公主如今十八岁还没婚配,儿子寿王在多年前卷入谋杀先太子一案中,没能保住,那场宫变死了太多的皇子,最终储君之位被唐见渊夺得。
失去了寿王,风光无限的郑太妃一夜间似乎苍老了几十岁,从此带着女儿深居简出,拜佛念经,世上仿佛没有了这个人一般,在林太妃看来着实凄苦。
想到这里,林太妃心中一悸:“这宫中的女人,是该有个儿子傍身!”
“所以太后才千方百计从徐太妃手中夺了静王!只是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或许是被静王发现了太后的手段,太后想斩草除根毒死静王!”
林太妃叹道:“这可怜孩子……”心思却活络起来,太后要夺静王,而自己也需要一个儿子,要是把静王夺过来岂不正好?!
独孤太妃继续添柴:“太后夺人不成,却在大明宫抓人,这是要栽赃陷害!不知道倒霉的会是哪一位!”
林太妃不安起来:“我们都曾招惹过她,会不会……”
独孤太妃假装大惊:“这么说,这回她会铲除我们?”
宫外传来雷雨声和羽林卫的呼喝声,让林太妃没法仔细思考,她脱口就说:“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将她扳倒!”
“能成吗?她背后有镇国公府,有半个朝廷的势力!什么罪能把她赶出宫去?!”
林太妃犯了难。
独孤太妃为她的蠢笨着急不已,见她还想不出主意,便说:“自古以来,宫廷中最忌讳什么?”
“厌胜?”林太妃为这个答案惊喜不已。
压胜是巫术,为历代帝王所忌讳,古往今来施压胜之人,不管是皇室还是大臣,下场只有一个“死”字,而且往往牵连甚广!
她看着满地乱跑的蝴蝶犬涣涣,自从吴太妃母子被送去小雁宫后,这只小犬就跑来了她的宫殿,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涣涣,过来!”
独孤太妃在一旁道:“此事宜尽快,明日就办!否则徐太妃之死和下毒一事便会栽赃到我们头上!”
* *
第二日一早,风雨歇了,唐见渊天没亮就去上朝。
姜玿华起来,脸上的妆容早被洗去,此时坐在梳妆台前,没有心思问昨晚自己是怎么上床的。
而宫人们听唐见渊说,昨晚是太后自己醒来上的床,她们就信了,没有提这事。
整理好,膳房的人送来早点,每一道都由宫人试吃过。
“先去喂静王吃。”姜玿华疲惫地说,“下毒一事审得怎么样了?”
灵犀摇头道:“世子还未来过,想必还没查出来。”
用过早饭,天晴了起来,太妃们相继来看望静王,之后与姜玿华商量起了徐太妃的丧事。
事情都定下后,姜玿华派人去办,可惜静王还不醒来,看来是没法见生母最后一面了。
见姜玿华有些疲惫,独孤太妃道:“我们这就散了,太后娘娘保重身体,不要为此事太过伤神。”
姜玿华没心思理她。
众人起身后,林太妃忽然左顾右盼,找自己的蝴蝶犬:“涣涣!涣涣去哪儿了?”
就听见一阵“呜呜”的叫声,那蝴蝶犬从静王躺着的床下跑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颠颠地跑到林太妃面前,交到她手中。
“涣涣这是做什么,怎能拿太后娘娘的东西!”林太妃嗔着,低头看了一眼那东西。
是个桃木刻的人偶。
太妃们都变了脸色,用桃木刻人偶,而且是在宫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太妃把人偶翻过来一看,上面刻着徐太妃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太后娘娘,你……”
众人顿时明白了,满脸震惊地望向姜玿华。
“什么东西?”姜玿华望过去。
“厌胜!太后娘娘居然对徐太妃施厌胜之术!”有太妃惊呼起来。
“闭嘴!”姜玿华用略沙哑的嗓音低喝一声,就要去拿桃木。
林太妃后退一步,把“物证”死死攥住,大声道:“怪不得徐太妃平日里好好的,突然就掉水里淹没了,原来是太后娘娘用了厌胜之术!太后娘娘,您应当知道,压胜是十恶不赦的死罪!”
说完,就让宫人跑出殿去,让侍卫去找羽林卫来。
姜玿华被扣上这样的大罪,心中不是不慌乱,但此时气势不能输,便皱眉道:“我行得正坐得端,何必对徐太妃用压胜!我看是你们当中有人一肚子坏水,想要借机扳倒我?!既然这样,朱雀、青鸟,守住宫门,今日不把话说清楚,一个也别想从这里踏出去!”
林太妃面色一变,偷偷看一眼独孤太妃,便跟着定下心来,独孤太妃早有安排,趁着此时皇帝在上朝,姜凌在配合大理寺官员筛查下毒疑犯,镇国公和裴夫人也没法赶来,总之今日她们布下了天罗地网,给她安的是死罪,能救她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而到时候独孤飞廉带人过来,双方起了冲突,羽林卫“误杀”太后和宫人。太后有压胜的罪名在身上,谁会同情她!
林太妃笑道:“我们敬重太后娘娘,不敢扳倒您,也不会用徐太妃的性命来对付您!我们与徐太妃很少往来,怎会平白无故害她性命!”
“那我又害她做什么!”姜玿华柳眉一挑,凤目盯住林太妃,气势十足,“别看你们几位太妃和和气气的,我进宫前你们勾心斗角了多少年,还用得着我说?徐太妃与世无争,你们多少人对她动过心思,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正说话间,独孤飞廉赶来了:“听闻宫中有人施压胜之术!独孤飞廉特来将嫌犯收监!”
林太妃高声道:“独孤世子,你要收监的人正是太后!”
独孤飞廉一怔,昨晚独孤太妃让他今天留出空来,说太后可能会对她动手,他就留上了心,没想到却是太后犯了事!
姜玿华冷笑:“你亲眼看见我施巫术了?在我宫里找着桃木,就该拿我问罪?”
“太后娘娘恕罪,臣只是按照律法行事!”
说着,他一挥手,羽林卫们蜂拥而上,将凤仪宫围了个水泄不通,独孤飞廉硬着头皮要闯进来。
朱雀和青鸟将他拦住,双方僵持不下,交上了手。
“朱雀,去找人!”眼看己方已经不敌,姜玿华高声道。
朱雀扭头看她一眼,这里侍卫人数本来就不如对方多,自己一走,必定会让羽林卫闯进来!
“快去!”姜玿华吼道。
朱雀一边冲杀出去,一边飞速思考起来——昨晚左右羽林卫一起去捉拿下毒之人,而此时独孤飞廉来到凤仪宫,那么身为左羽林卫大将军的姜凌一定是留在大理寺,协助官员们筛查下毒之人!
朱雀拼着一身好武艺,闯进大理寺,找到了姜凌。
姜凌见自家武士匆忙赶来,什么也不问,丢下大理寺官员,直接带人冲到凤仪宫。
而独孤飞廉原本已经带人闯进了宫门,看见姜玿华一脸冷笑端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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