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望月楼碰见过。”长孙仪企图唤醒水清漪的记忆。
水清漪笑而不语,她自然记得,而且印象深刻!
“你这样一说,倒是有几分印象。今日如此慌忙的来寻母妃,有要事相报?”水清漪看着他白皙的面颊上,染着淡淡的薄粉。心下微动,这个少年的该是到了说亲的年纪。长孙华锦这时候成婚,算得上很迟了。可拒外界传言静安王成亲的时候,将近三十,与之相比,倒也不足为奇。
长孙仪触及水清漪的目光,赫然低垂了头,似乎被戳中了心事,期期艾艾的说道:“今日我忘记带银子出府,可是已经将人的字画都买下来,没有银子结账。有一位小姐,与我解了围。”说罢,眼睛一亮,从怀中掏了掏,拿出一个钱袋子:“这是丫鬟给的那个卖字画的秀才,我问他要来了钱袋子,看到上面绣着一个曲字,便知她是曲大人曲明峰的女儿。可他有好几个女儿,我只依稀记得她穿着粉色的罗裙。”
水清漪抿唇一笑,这是曲明峰的大女儿,是许配给镇国公府华哥儿的女子。
但是想到曲明峰将女儿嫁入镇国公府,断然是没有安好心。若是嫁进了王府,晾他们也掀不起波澜。连忙说道:“那是曲家大小姐,她的裙摆是否有金线绣制的一朵向阳花?”
长孙仪仔细的回想,连连点头。
“那便是了,她们三姐妹的衣裳上,都绣着带着各自名字的花儿。曲家大小姐名唤曲娇阳,二小姐名唤曲香桂,三小姐名唤曲寒梅。”水清漪视线落在他的钱袋子上,温声道:“你能有这份心思去报恩,便莫要将此事告诉了母妃,让她多一些烦心事。你如今已经十七,该要学会自己做主了。”
长孙仪面色‘轰’的通红,吱吱唔唔的说道:“不是还恩,大嫂,仪儿如今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可母妃说怕耽搁了学业,便待我考中状元之后,再说亲也不迟。可是我想要母亲去曲府上门求亲,娶曲大小姐为妻。”
闻言,水清漪拢紧了藏在袖中的那一块从权夜雪手中拿出来的碎布。嘴角弯弯:“这事怕是不成,你可知曲大小姐预备与镇国公府结亲。母妃断然不会依你!”
长孙仪面色一白,顿时急了:“大嫂,那可怎么办?”
水清漪招了招手,左右见无人,压低声音在他耳畔说了几句。
闻言,长孙仪嘴越咧越大,笑得一脸傻气:“多谢大嫂,倘若事成,仪儿断然会记住您的大恩。”说罢,便欢喜的走了。
水清漪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眸子里一片冰封。倘若你一直有如今表现的这般纯善,该多好?可惜,你身体里终究是流淌着王府人的血脉,又能纯善到哪里去?她被王妃赶出王府,是他站在门口,拍了拍被她不小心碰触到的鞋尖。眸子里闪过一抹嫌恶,却和善的说道:“你们全都是死人?没有瞧见大嫂跌倒了?你们快些搀扶着她起来,替她将包袱拾起来,清点清楚,瞧瞧可有丢什么东西!”
看?多为她着想?
搀扶她起来,只是让侍卫羞辱她。清点包袱可有丢东西,是怕她携卷了王府里贵重值钱的物件儿。将她的衣裳一件一件的散落扔在地上,最后,无辜的说道:对不住了大嫂,他们都是为了守护边疆的士兵,从来不曾做过这些细活,反倒弄脏了您的衣裳!你看,这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带着他们进宫,有劳大嫂自个拾起来。
一行人若无其事的在她的衣裳上踩过,一大片的脚印与泥尘。
水清漪紧了紧拢在袖中的手,拍了拍僵硬的面颊,松弛下来后,适才悠悠的回院子。
方才到了院子,人还没有坐下来。管家便急匆匆的进来,通传道:“大小姐,宫里头来了太后娘娘的懿旨。传旨的公公让奴才禀告您,佩戴上太后赏赐的南州国晶石。”
水清漪眸光微闪,便知绣橘卖掉的那块晶石落在了皇贵妃的手中。她觊觎晶石已久,向太后讨要不成,反倒赐给了她。如今,逮着这么个机会报复她,又能瞧着太后打脸的笑话,断然会想方设法的将晶石在太后跟前露面。
“更衣。”水清漪手指轻柔的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晦暗莫测的望着皇宫的方向,阴冷的一笑。
☆、第七十八章 大殿对峙(新年活动)
宫内,皇贵妃好不容易护住了胎儿,浑身却忽而高烧不退。
李孝天担忧心切,忙再度寻来了国师。国师算出皇贵妃撞了小人,被施展了厌魅之术。若是未能将东西找出来毁之,皇贵妃腹中的胎儿不保,更会性命堪忧。
闻言,李孝天心里焦躁的似有一团火在燃烧,坐立不安。雷厉风行的命人搜查各个宫殿,却一无所获,最后一个名不见正传的宫女嘀咕了一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许诅咒娘娘之人,将这些腌臜的物件儿,藏在了娘娘的宫殿内?”
李孝天立即吩咐人搜查,厌魅之术的物件不曾搜出来,却在妆盒里瞧见了太后赏赐给水清漪的南州国晶石。
醉燕见到有人盯着晶石,慌张的将妆盒掩在身后。
御林军统领范崇德见状,命人将妆盒拿过来。
醉燕咬着唇瓣,黑黝黝的瞳仁里布满了惊惶无措。就是不愿意将东西递给范崇德,色厉内荏的说道:“你们要做什么?这妆盒里头都是存放着娘娘最喜爱的贵重之物,你们不知轻重,碰坏了定要了你们的脑袋!”
范崇德一个男人,又手握实权,效命于皇上。许多人巴结,何时被一个女人,且是个仗势欺人的婢子这般指着鼻子骂过?当即沉声道:“违抗命令者,就地处决!”
醉燕见范崇德是动气了,不甘愿的看着妆盒被侍卫抢走。
范崇德睨了眼雕花红漆妆盒,想着莫不是里头就藏有厌魅之术的物件?
后宫里头的事情,皇上断然是不能够插手,而除了皇贵妃,后宫就数太后最大。便命人将妆盒送到了太后的宫殿!
太后听了缘由,眼底闪过阴寒之气,嘴角微抿,透着淡淡的讥诮。玉媚兮耍的什么手段,她岂会不知?既然她爱演,就由着她,看她要玩出什么花样儿。
“打开。”
太后身旁的女官上官琪将妆盒打开,大殿内照明的夜明珠散发出的银辉,倾洒在妆盒里的晶石上,流光溢彩。
“太后?”上官琪心中诧异,没有料到太后赏赐给水清漪的东西,她竟敢送给皇贵妃做人情!
可转念一想,水清漪不似这般蠢笨的人。而她与皇贵妃素来不和,断然不会落了把柄在皇贵妃的手中。如今,这个妆盒送到了太后的跟前,必定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缘由,东西落在了皇贵妃的手中。因此,皇贵妃借着厌魅之术,让人搜查宫殿,为的就是将晶石呈现在太后的眼前。
心中不禁一沉,皇贵妃为了对付水清漪,不惜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制造出水清漪将东西送给她的假象,为的不过是打太后的脸。
暗示太后娘娘当成宝儿的东西,赏赐给别人,别人却不知珍惜。再防着她,东西最后也终究是落在了她的手中。
不禁替水清漪担忧,这件事即使有隐情,太后断然也不会轻易的饶了她去!
果然,太后看到晶石面色微变。伸手拿出晶石,目光一顿,看到了垫放晶石的妆盒里,放着一份宣纸。拿出来一看,上面写着却是当铺赎回晶石的单据。
当铺?
太后脸色阴沉,水清漪竟是将她送出去的东西,抵押在当铺!而今落在玉媚兮的手中,让玉媚兮如此的羞辱她!
“传水清漪进宫!”太后饶是再生气,依旧保持着几分理智。唤水清漪进宫,听听她为何要将东西给抵押了!
不到一个时辰,水清漪便到了太后的宫殿。
上官琪亲自在门口候着,见到水清漪逆着光走来,绝美的容颜,仿佛是御花园里绽放的娇艳花朵儿,清丽又不失妖灼。
“太后送出的物件儿,素来喜爱见到得赠者佩戴在身上来见她。”上官琪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脖颈,与腰间挂着的一个香囊,目光略有深意:“太后被皇贵妃的事儿,闹得心气不顺,毕竟是皇家血脉,接二连三的出事。命人搜查了宫殿,在贵妃娘娘的寝宫内搜出了一个物件儿,太后至今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水清漪明白上官琪的意思,她太后喜欢看到旁人戴着她送出去的东西,点明她太后希望旁人重视她的恩典。最后又说出太后本就被皇贵妃的事儿,闹得心烦。而后看到了一个物件儿,至今不说话,显然是动气了。若不是蠢笨的人,接着上官琪第一句话,就知晓太后瞧见的是什么。
“多谢姑姑提点。”水清漪含笑着颔首。
上官琪心中暗急,不知她可有听明白自己说的话。睃了眼四周,几个宫女低垂着头站着,她心知都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断然是不能够直接点明。只得叹气道:“太后素来喜爱世子妃,说几句中听的哄哄,太后断然会喜笑颜开。”
水清漪嗯了一声,便进了殿内,目不斜视的给太后行了大礼。“太后娘娘金安。”
太后端坐在榻上,端着一杯茶水,浅浅的抿了口,并不曾唤她起身。
水清漪依旧跪在地上,目光没有冒犯的直接触及太后的容颜。而是落在她穿着的一双暗线栖息凤凰的绣鞋,眸光微闪,轻笑道:“太后穿着这鞋子,脚可舒服?”
太后拨茶盖的手一顿,不曾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动了动脚,面色稍霁:“哀家送你的晶石呢?可有戴着?”
水清漪一怔,目光一转,接着说道:“太后娘娘的赏赐的物件儿,清儿怕戴着弄坏了,便收藏了起来……”
太后原本缓和的脸,愈发的冷沉。
就在这时,太后殿外的宫婢进来通传:“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身旁的宫婢在外候着。”
太后眉心微动,‘嘭’的搁下茶杯:“唤她进来。”
“是。”宫婢匆匆转身出去,将醉燕放了进来。
醉燕见到跪在大殿中间的水清漪,低眉顺眼的跪在她的身后,趴伏在地上给太后行大礼:“太后娘娘,方才范大人将皇贵妃的妆盒送了进来,给您检查里头可有厌魅之术的物件。如今,不知可查出来了?里头的东西,平日里皇贵妃娘娘就是摸一下,都舍不得。送过来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她心里着急,奴婢怕娘娘会动了胎气,便过来请示您。”
水清漪眼底缀满了寒霜,醉燕显然是掐着时辰过来。在她与太后对峙的时候,再度提起妆盒,挑起太后的怒火。暗指皇贵妃多么的重视,对比自己将晶石抵押,是何等的轻贱了太后!
但凡身份尊贵,久居高位,断然是容不得有人如此挑衅她的威严!
太后冷哼了一声,将妆盒掷在水清漪的身前:“这就是你所谓的妥善收藏?”布满皱纹的脸上,隐有薄怒。
水清漪看到里面的晶石甩出妆盒,在地上‘骨碌骨碌’的滚动,连忙捡起来,细致的打量了一眼,并没有刮花的痕迹。皱眉道:“这不是南州晶石么?倒是与太后赏赐给清儿的相似。”
太后一怔,被水清漪的话,说的有些糊涂。看着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晶石,眼底有着好奇,仿佛并不知被抵押的事。怒火稍稍压制,心想难道是晶石被玉媚兮的人给偷走,借她的手对付水清漪?
想到此,冷声道:“是么?哀家瞧着倒是一模一样。当初南州国使臣说哀家赏赐给你的晶石,是独一无二。如今,怎得又多出一颗?”
“难道是南州国使臣另外送给皇上,皇上赠送给皇贵妃的?”水清漪疑惑的接着太后的话茬。
醉燕霎时睁大了眼睛,瞪着水清漪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话中的意思,便是指责南州国的使臣,欺瞒太后!
“皇上从来不曾送给贵妃晶石,贵妃自从在进贡的时候,见到使臣进献的晶石,便一直很喜欢。可无奈使臣说这晶石只盛产几颗,便将这一颗晶石进献给东齐国最尊敬的人,便歇了心思。皇贵妃知晓莫家经常在南州国有生意,便叮嘱莫家那边若是有合意的晶石,便替皇贵妃采买过来。昨日里,莫家来了消息,说当铺在脱手晶石,便给皇贵妃送进宫。”醉燕将来龙去脉,仔细的说了一遍。
大殿内,一片寂静。
清冷的辉芒在殿内流转,似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太后面部紧绷,目光凌厉的看向水清漪。醉燕的话,不言而喻。东齐国,只有一颗这样的晶石。而这一颗,便落在水清漪的手中。皇贵妃从当铺赎回,便只有水清漪将晶石典当!
醉燕忽而恍然大悟,惊呼道:“莫不是这晶石是太后赏赐给世子妃的?世子妃典当了太后赏赐的物件,便是藐视皇威,这是死罪!”
水清漪眼底有着迷茫,似乎不明白醉燕在说什么。随即,眉一皱,看向了太后。
“你可还有话说?”太后面色阴沉,仿佛水清漪一点头,便立即命人将她处以极刑!
水清漪感受着大殿内骤变的气息,捕捉到醉燕眼底一闪而逝的笑痕。抿嘴轻轻一笑,这一笑,双眼弯弯,清妍动人,满室生辉,破碎了殿内沉寂的气氛。
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将里头的物件,置放在手心,一瞬不顺的看向太后道:“太后将这般贵重的物件赏赐给清儿,清儿又岂会辜负了太后的心意?未免被旁人窃了去,便一直贴身妥善保管着。”顿了顿,清冷的目光微转,似笑非笑的看着醉燕道:“清儿也很好奇,莫家是从何处寻来与太后赏赐给清儿的晶石一般无二。”
☆、第七十九章 挑拨离间
水清漪的一番话,听在醉燕耳中,如平地惊雷。
目光圆睁,死死的盯着水清漪玉白的手掌。上面流光溢彩的晶石,将细碎的光晕,挥散在白皙细腻的手心,竟是有些相得益彰。
“不!不可能!”醉燕失了来时的冷静,方寸大乱。
目光在两块一模一样的晶石上,来回的穿梭。心越来越凉,倘若不是瞧着水清漪将妆盒的那块晶石搁置在了地上,她也认不出哪一块才是从水清漪身上拿出来的。
太过相似!
蓦地,一个激灵,醉燕慌乱的眸子里渐渐的平静下来,哑声道:“静安王世子妃,奴婢也好奇您手中的那块是真还是假?毕竟,皇贵妃娘娘的那块晶石,是从当铺里赎回来的物件。上头白纸黑字的写着!”
太后面色没有任何的异样,在水清漪拿出贴身放着的晶石时,眸子微敛,紧绷的下颔一松,露出了一抹祥和的笑容。
她不知哪块是真是假,可她知晓水清漪不是个蠢的。目光落在自个的脚上,能够做出这样别出心裁的绣鞋,便可以瞧出她的心思是个灵巧的,又岂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来?
可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晓她有难言之隐,用晶石救急呢?
李亦尘可是将水清漪拿出一万两银子,购买玉麒麟的消息传递了过来。那么一大笔银子,抵去了长远侯府一半多的家业。她一个新妇,不得王府的信任,怎得能拿出这样一笔银子?所以,也免不了担忧她自作聪明!
“哀家鉴宝无数,倒也辨不出个真假来。这丫头的话,说得有几分道理。莫家是做大生意的人,又岂会做糊涂的事儿?出了半点儿的差错,都是要问罪!”太后眼皮子半垂,懒懒的睨了水清漪一眼,那一眼阴寒冻骨。
水清漪仿若未觉,依旧言笑晏晏:“清儿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太后。”水清漪抬起头来,直视着太后说道:“太后娘娘当年代理过朝政,自是接待过使臣,对进贡之物特有的标致,定然会极熟稔。”
太后眼皮子一跳,心中明了水清漪的意思。给上官琪使了眼色:“将东西给哀家拿过来。”
水清漪将手中的晶石递给上官琪:“劳烦姑姑将这块晶石交给太后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