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流年抬了一下下巴,然后仰天轻叹了一声,“天哪,我怎么会找了这么聪明的一个女人做妻子?”
浅夏的凤眸一瞪,“怎么?后悔了?”
“哪敢?”穆流年说着,连忙扶着她先坐了,“你说的不错。我们穆家,的确是从十几年前开始,就有防范了。穆家军中的十万精锐,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由我们穆家自己来支出各种的银两,这也是为何他们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们的一个重要原因。”
“朝廷每年两次拨下来的五十万大军的款项,到了我们这里,实际上也就只有四十万人需要用了。然后,父王再与几名下属商议之后,饷银不变,将一些平时练兵的需要,逐步压缩,对于住的地方,一直不讲究,如此,每年大概能省下一大笔的银子。”
“这些年来,你们倒是也省下了不少。”
穆流年搂着浅夏,在她的额着上亲了亲,“其实,倒也没有多少的银子。最近几年,先皇不是一直就给地银子少么?父王找了几次之后,一直未果,最多,也就是再给添个十万两银子。如此,当年我们存下来的那些银子,自然也就有了用向。”
“可是,你们这么做,那先皇当时就没有增加了对你们的怀疑?”
“怎么没有?我父王多次故意做出了,属下对他不满的假象,这才蒙了过去。不然,你以为先皇知道了这件事,还会愿意再给我们一两银子么?”
“啧啧,十几年前,你们穆家军不是还曾出征过?听说,也是死伤不少,那个时候,你们怕就是想到了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形,会让那些死者难安,活人心寒吧?”
穆流年点点头,“穆家的家业再大,也是禁不起这么多人的花费的。或许一两年好撑过去,可是时日长了,只怕这日子就难过了。所以,去年,先皇一直以为,我们穆家军的数量,已经是减少到了三十万。”
“嗯?”浅夏这会表现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这可不是做做戏就成的。”
“你太小看我们了,浅浅。这军中的兵丁,三年一次更换重新登记,是我穆家军一直以来不变的原则。每隔三年,都会有一批年纪不小,或者是有了伤残的兵丁被遣返回乡。当然,他们都会拿到一笔银子,好回去娶妻生子。”
“而前年年前,我们穆家军做出了最近二十年来,遣返人数最多的举动,大批的老兵被下令返乡。这些,在当地都是有户藉可查的。所以,想要给他们这样的一个假象,并不难。”
浅夏还是没有听明白,眨眨眼,“那些人果然回乡了?”
“自然。因为这些年来,我们穆家军征兵的渠道,与一般的大营有所不同。”
穆流年直接抱着浅夏在榻上坐了,就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温香软玉在怀,这感觉,果然是不一样的。
“我们的兵源,其一,就是正经地征,也是在各县,或者是各村来征收。这是明面儿上的,其二,便是在一些受了灾的地方,大量地收容一些难民。当然,这些难民在入伍之前,要先被隔离一个月,确定身上没有什么疾病会传染,才会被允许进入军营。”
浅夏听了,心情颇佳,“这法子倒是不错。既给紫夜减少了一些麻烦,而且,这样征来的兵,是吃过苦中苦的,想来,更珍惜现在得到的一切。”
穆流年点点头,“嗯,不错。其三,便是一些孤儿弃子。有的是大宅院儿里头被人给扔出来的,有的是无父无母的。浅浅别小看这一部分,你可知道,我们穆家军,每年都要征收进军营几千人这样出身的。”
“这么多?”浅夏微微蹙眉,之前她去过几个城池,都还不错,至少从明面儿上来看,她的感觉还是不错的。难道?
“紫夜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是光鲜亮丽,可是实际上,内里却早已是*不堪!浅浅,这三点,还不算是真正起着决定性作用的。你可知道,真正能瞒过了上头人的,是什么?”
浅夏有些茫然地摇摇头。
只听穆流年冷笑一声,“是贿赂!只要给当地官府的一些小官儿们送上一个几十两银子的荷包,那一切就都搞定了。他们的大笔随随便便这么一挥,一个人的去向、生死,就由他们决定了。”
看着浅夏不可思议的样子,穆流年再继续曝出了一个猛料。
“别的不说,仅仅是允州,我记得是六年前吧,大概,那会儿,他们上报到户部的死亡人数是八千人,可是实际上,有三千人,是入了我们的穆家大营。他们在当地的户藉上,仍然是活的好好的。你说,这等的欺上瞒下,紫夜,怎么可能会干净得了?”
穆流年轻叹一声,“其实,我们一开始,也没想着这样做,可是没办法,那些小鬼难缠,若是不给些银子,什么事情都不好办。既然怎么做都得给银子,那何不让他们也给我们为事?”
☆、第三十六章 他的计划!
桑丘子睿入宫后,将穆流年之前的猜测,当着太后的面儿,对肖云放说了。
当然,他是不会蠢地说这是穆流年猜出来的。
太后微怔之后,倒是的确想起来这是最有可能的,毕竟,依着先皇多疑的性子,这银子放在何处最为稳妥?自然是陪着他,与他寸步不离,那才是最让他放心的。
肖云放一下子也是如同拨开云雾,眼前豁亮了许多。
“多谢表哥。”
桑丘子睿摇摇头,拱手道,“皇上,若是您早些将这些难处说出来,微臣自然是不可能坐视不理,可是实际上,您却做了这么多无可挽回之事。大错已然铸成,只怕再想挽回,难了。”
太后的脸色微郁,再一看肖云放,则是面色尴尬,阴晴不定。
“表哥?”
“罢了,当务之急,皇上还是先想法子将这些银子找回来吧。若是有了这些,前方的战事,还不至于吃紧。另外,皇上也可以再考虑加派兵马了。”
肖云放则是想着,这先皇的陵寝,岂能随意地闯入?
若是被那些个大臣们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来数落他呢。
“皇上,围今之计,要先将看守皇陵的人,换成您的心腹,另外,那些金银若是果真找到了,您总要想个法子,将其运出来吧?”
桑丘子睿说的没错,他身为皇上,更为人子,若是被人发现他肆意地惊扰先皇,那可是要被御史们好好念叨的。
眼下又是四皇子在扶阳与他为敌,说不定,这事情,就能被他给弄得越来越糟了。
肖云放仔细地想了想,便听从桑丘子睿的话,选了一名桑丘家的年轻将领,将其派去了守陵。另外,他又特意地着人将钦天监的监正叫来,仔细地询问了一番之后,只说是自己近日屡屡梦到了先皇,所以,让他们挑个日子出来,他要亲自去皇陵叩拜。
这法子自然是使得的。
到时候,皇上前往皇陵祭拜先皇,这随行的马车,自然是不知道要有多少辆,到时候,想要将那些金银运回宫来,自然是再简单不过了。
肖云放安排好了这一切,觉得仍然是有些不太稳妥,又请教道,“表哥,这皇陵之中,必然是机关重重,您看,若是咱们的人,进不到皇陵里面,该当如何?”
“当初先皇找的设计这陵寝的人可还在?”
太后微微一锁眉,“按照规矩,为先皇设计陵寝的人,已经是被一同封入了陵寝。”
桑丘子睿皱眉,这个说法,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不相信,那么多人修建陵寝,就没有一两个,对这陵寝有个大概印象的?
“太后,工部尚书,虽并非是亲自修建这陵寝的,可督建,却是免不了的。您看?”
工部尚书是他们的人,这一点,自然并不难办。
次日,皇上就下旨,说是自己最近屡屡梦到了先皇在地下睡不安宁,所以,便派遣了工部尚书,亲往皇陵查看,可是有什么地方漏雨,或者是出现了缝隙。
皇上此举,实乃出自一片孝心,自然是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与此同时,肖云放又派了大批的暗卫,在暗中将皇陵给守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有人会借了他的手,将金银找到后,再来哄抢一通。
肖云放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皇陵那边。
穆流年听说肖云放连暗卫都派过去了不少,心中大喜,看来,是他动手的时候了。
入夜,浅夏早已睡实了,床的另一侧,却是空空如也。
夜色如水,迷朦中透着几分的清凉。
乌云蔽月,似乎也是在为穆流年的行动创造着有利条件。
刚刚进入林府,穆流年便注意到,这里,比他上次来时,戒备已是松了太多,基本上,就感觉不到有活人的气息了。
再往里走,看着空空如也的林府,穆流年忍不住低咒了一声,“这个肖云放,就算是国库里头再空虚,也不至于将林府给搬成这样儿吧?连把椅子都没留下。”
再往后走,摸索着到了之前林氏所住的主院落。
夜色太黑,乌云将月亮给遮得严严实实的,好在玄武早有准备,很快,这里便亮起了几盏灯烛。
“公子,可是这里了?”
穆流年之前是陪着浅夏来过这里给云氏请安的,自然是认了出来,看着这里空空的庭院,就连那小亭子里的石桌石凳,都被人给搬走了,整个院子里,死气沉沉的。
穆流年侧头看了一眼主屋的方向,不想想,那里面定然也是除了光秃秃的墙壁之后,不会再有别的了。
主屋的两侧,各植了一株海棠,这海棠是早先老太爷命人种下的。
云氏搬进来之后,也一直未曾动过。
穆流年缓缓地靠近了右侧的那株海棠树,看了一眼那用石头砌成的花池,伸手在里面的泥土上轻轻地扫了一下。
穆流年在这株海棠树的正前方站定,然后侧了身,就开始往厢房的方向走,嘴里头还低声地数着,一二三四。
总共走了六步后,停在了原地。
穆流年站定,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所站的地方,再往右手边一瞧,果然,正是冲着那个小亭子的方向。
穆流年心中大喜,转了身,冲着亭子再走了三步,然后直接就从自己的身上抽出了短刀。
“公子,这等力气活,还是就让属下来做吧。”
玄武即刻上前,先一步,在穆流年弯腰前,蹲在了地上,直接,手中的尖刀,就将穆流年所站位置周围的几块儿地砖都翘了出来。
穆流年让了几步,“动作小心些。记得一会儿还得弄回原样儿。”
“公子放心,这等事情,属下最是在行。”
很快,玄武挖了约莫有两尺深的地方,终于,他听到了尖刀与硬物相撞的声音。
院内的几个人,都是屏住了呼吸,然后,就见玄武动作极慢地将里面的一个铁盒子,给取了出来。
那铁盒子看起来相当破旧,将其打开,里面用一块儿上等的锦布裹着一个小木匣子。
穆流年的呼吸有些急促,提醒道,“小心些。”
“是,公子。”玄武说着,虽然是心中欣喜,但是仍然在穆流年的提醒下,保持了一分清醒,任何时候,都不要大意,更不得得意忘形。
好在小木匣子打开之后,一切太平。
穆流年上前,只见里面赫然静静地躺着半枚令牌,与之前梅千洛交给他的,极其相似,而且,从左右来看,正好是一对儿。
穆流年将东西拿上,玄武一招手,便有人快速地将地方归置成原样儿,毕竟是因为动了这院子里的地砖儿,这可都是用上等的石头铺就的。
想要恢复成原样,自然是要些功夫。
玄武让人护送公子回去,自己亲自在这里盯着。
别以为东西到手了,这里就可以随便糊弄了。
一旦这里被人看出是曾经动过的,那么,必然就会有人开始刨根问底了。万一再将之前的一些陈年旧事给扯出来,那么,别人不说,桑丘子睿,定然是能够猜到,这东西,是落到了自家主子的手上。
为了避免后患,还是小心为上。
玄武的细心,是青龙也没有的。
穆流年很快就回到了长平王府,小心地步入初云轩,然后将东西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才想着去净手,就听见浅夏有些慵懒的声音传来。
“东西取回来了?”
穆流年的身子略僵了一下,有些不自在道,“还是吵到你了。”
“你不是吵到我了,是我刚刚醒来起夜的时候,发现身边凉凉的,才知道你出去了。”浅夏翻身下床,身上只是随意地披了一件儿外袍,就出来了。
穆流年立马先净了手,然后再将屏风上搁着的一件儿翻毛斗篷拿了下来,给她裹上。
“这夜里头,还是有些凉的,小心再惹了风寒。”
浅夏任由他抱着,开始打量着他拿回来的这个小木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