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奇突然就有些头疼,他是哪根儿筋不对了,才会答应了老太爷的要求?
仔细想想,他自始至终都是很排斥这个什么家主之位的,可是现在自己怎么就应承了老太爷呢?
想着想着,忍不住就低声骂了一句,“都是这个穆流年给害的。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可能会应了祖父的要求?这厮,他到底想干嘛?”
赵老太爷,是绝对不会想到,他对赵子奇培养了这么多年,又在近一年内说了这么多好话,他都不肯答应接手赵家。
而穆流年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他心甘情愿地背上了这道枷锁,也不知,是赵家的幸,或是不幸了。
灵堂这里的事,次日一早,传进了老太爷的耳中。
老太爷摇摇头,赵子玉不成器,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也就只有为人父母的赵爽夫妇,看不出来而已。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专注地培养着赵子奇。
现在看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当下决定,等赵爽一下葬,就将赵家家主的位子传给赵子奇,有自己这个老家伙在背后撑腰,谁敢说个不字?
更何况,如今赵子奇,才得了皇上的封赏,又将排斥四皇子的那些嫡系给救了回来,他们,断然是不会反对的。
赵家家主由赵子奇坐上,除了赵夫人和赵子玉有些意外,和颇为不满之外,其它的族人,均无异议。
对于赵子玉母妃,赵子奇压根儿就没有将他们当回事儿。
不过,如今既然是成了赵家的家主,有些事,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就比如现在,赵子奇坐在了大房的客厅里,等着赵夫人出来与他这位小辈一叙。
赵夫人有心怠慢,赵子奇似乎也不着急,一直是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倒是让人打探消息的赵夫人有些坐不住了。
“好一个赵子奇,之前是我太小看他了,不声不响地就将赵家的大权给夺了过去,看来,不给他点儿厉害瞧瞧,还真以为我们大房无人了。”
赵子玉有些委屈道,“母亲,如今没了父亲,我们大房这边儿的吃穿用度也都跟着下滑,如今,孩儿出门,连个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您让儿子如何在外头与人应酬?”
“这话,你怎么不去跟你祖父说?”
“去了,可是祖父说现在是赵子奇当家,所有的事务,都得问过了他才成。”
赵夫人倒是笑了,“赵子奇当家?我倒是不知道,他堂堂一介男子汉,还能当得了后院儿的家?”
赵子玉的眸光一亮,对呀,这后院儿,总该是要由妇人来打理的,不用说,也得是他的母亲来掌管了。谁让赵子奇现在不曾娶妻呢?
再说,这内宅的中馈一直是由母亲掌管着,只是这些日子,一直还没有管赵子奇要家用罢了。就算是没有家用,这后院儿库房的钥匙,可是都在母亲手里呢。
可惜了,他们母子的如意算盘打的好,人家赵子奇也不是吃闲饭的。
在回了老太爷之后,直接就让他的妹妹赵子灵接手了。
名头嘛,自然就是子灵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学着掌家了,身为赵家的女儿,将来嫁人,自然是要做一府之主母的,总不能不会执掌中馈吧?
这下子,赵夫人可是不乐意了。
“父亲,这灵儿还小,儿媳倒不是不相信她,只是这家财之事,还是小心为上。”
老太爷的脸一耷拉,“有什么可小心的?不过就是学着掌管后院儿罢了,能有多少的家财?行了,你昨儿不是还说身子不适?正好灵儿有份儿心思,你就将帐薄和钥匙给了她就是。若是她有什么不懂的,再着她去问你。”
赵夫人顿时一口气儿就堵在了嗓子眼儿!
她就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憋屈过。
因为昨日老太爷要她给灵儿和其它的姑娘们多准备一些素一些的衣裳,她有心与老太爷较劲,直接就称病没来,没想到,今日,直接就将她掌家的权利给夺了过去。
“父亲,这老爷才走,您就让儿媳将手中的钥匙交出去,只怕是不妥吧?”
咬了咬嘴唇,壮了壮胆子,赵夫人还是将心里头的不痛快说了出来。
这意思也就是说,赵爽才刚死,你们就逼着她交出府上的各处钥匙,这岂不是有着欺负她是寡妇的嫌疑?
赵老太爷冷哼了一声,没说话,倒是另外的一全长辈夫人笑道,“侄儿媳妇这话可不对。你昨儿才说身体不适,这今日老太爷就着人做了安排,这岂不是体恤你?”
“再说了,又不是要短了你们的用度,你何必如此着急?”另一位夫人有些冷嘲道。
赵夫人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这不是明摆着,所有人都向着赵子奇?
赵夫人也不急,淡淡地笑了,“是,几位婶婶说的在理儿。我不过是担心灵儿一人管不过来罢了。既然是在座的长辈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也不好再强拿着东西不给。只是,这些日子因为老爷的丧事,所以,这府中的内务难免有些杂乱,待我理清了,自会亲自给侄女送过去。”
赵子奇似乎是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嘲讽,“有劳婶婶了,既然如此,那就过些日子,再让灵儿去婶婶那里取就是了。她本就是晚辈,如何能劳动婶婶亲自送一趟?”
事情就这么定了,接下来,赵夫人想怎么闹腾,府上也就再没有人来搭理她了。
为什么?
因为皇上下旨着林少锋亲率十万大军前往扶阳平叛,并且言明,对于敌首,生死不论。
桑丘子睿本来举荐的是林少康,可是肖云放对林少康似乎是有些不太放心,没有用他,将大将改为了林少锋。这也是自林少锋升职以来,头一次,面对如此大的战事。
毕竟,扶阳城,可不是那么好攻下来的。
扶阳城坐落于山下水边,一面环山,三面环水,这样的地势,本就是有易守难攻,如今,皇上竟然是狂妄到了以为只要十万大军,就能将扶阳城收服,简直就是太不把扶阳城放在眼里了。
对于这些,桑丘子睿没有说太多,因为他太了解肖云放了。
自己说的越多,只怕他就越是觉得他也是一个有着文韬武略的皇帝。
他就越是想要证明给世人看看,他的才华,不输于他桑丘子睿,他对战事,亦是无所畏惧。
就是因为太了解肖云放了,所以,桑丘子睿举荐了林少康之后,就再也没有其它的动作。既然他对自己有信心,那就看他自己的吧。
毕竟,这天下,目前来说,是肖家的。他想怎么做,是他的事。退一万步讲,他们两个谁当皇帝,这紫夜都是姓肖。
林少锋点将出征,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就向扶阳出发了。
对于这个林少锋,穆流年可是有些不太放心的。
当初他与和宁长公主的那点儿事,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是还知道林少康手中的秘密,虽然知道的并不详细,可是仅凭此,就足以证明,林少锋的背后,定然是还有高人指点呢。
或者说,他的背后,还有着其它的主子。
再想想四皇子与容妃,这些年在宫中的表现,他不得不怀疑,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若是林少锋那里出什么意外,那么,头一个倒霉的,定然就是林少康,这个定国公。
思前想后,穆流年觉得还是要早作防范。
林正阳是浅夏的弟弟,是定国公府唯一的根脉,他是绝对不能出事儿的,想要将云氏也带走,不是不可能,只是风险太大,另外,若是林少康不走,只怕云氏也不会走。
如果不能替浅夏守住林家,至少也得保住了林少康一家人的性命,否则,将来他如何向浅夏交待?
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万全之策,若是强行将林少康一家人带走,只怕是会令其蒙上了一个叛臣的骂名。再说了,到时候,只怕是会影响到了其祖上的声誉,这一点,不会是林少康愿意看到的。
穆流年也是一个男人,所以,他明白一个男人,看重的是什么。
男人可以不要权利,可以不要美色,可是自己的声誉不能不要。
特别是像是林少康这样的武将,更是不可能会容许自己成为一个有着叛臣的名声的。
要知道,他所有的声誉都是拿鲜血和兄弟们的性命拼来的,他自己的声誉,可不仅仅是他自己所有的。能有今日,他宁愿自己站着死,也不会愿意跪着活的。
这样的男人,有血性,有志气,同样的,也是有着致命的弱点的。
穆流年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好的法子,只得命人在暗中跟着林少锋,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知道什么。至少,不至于太过被动了。
林少锋的大军刚走没几日,穆流年就收到了浅夏命人送来的信。
一收到了信,穆流年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可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只怕对于战事上,自己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肖云放不会相信他,而桑丘子睿?
穆流年的眼睛微眯了一下,“浅浅能占卜到的,桑丘子睿定然也能料到,可是他竟然没有出手阻拦,这是单纯只想要让肖云放跌个跟头,还是另有打算?”
入夜,穆流年一袭黑衣,潜入了定国公府。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少锋他就算是再不成器,也是我的弟弟,怎么可能会?”
“他的选择,未必就是错的。你该明白,先皇当初看中的,的确就是四皇子,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容妃输了,所以,四皇子自然也就败了。现在,林少锋选择继续跟随四皇子,那是他自己的意愿,并不能说,就是错的。”
林少康对于穆流年的这番话,实在是有些难以消化。
毕竟,新皇登基已是半年有余,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他们有什么理由还要再来争一争?
“那你今晚来此,想要跟我说什么?”
“林少锋必然是要投靠四皇子的,刚刚浅浅的信,你也看过了。她是秘术师,一直在云苍璃身边学习占卜之术。虽说并非是所有的事情,她都能占卜得到,可是一旦她能看到的这些结果,就一定不会错的。”
“我不相信。那些占卜巫术什么的,我不相信。林少锋是我的弟弟,虽非一母所生,却都姓一个林字,他怎么可能会不顾林家的声誉,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林少锋投靠了扶阳,你们怎么办?你的妻儿怎么办?”
林少康一下子就冷静了许多,他说的没错,无论自己是否相信,他总要为自己的妻儿考虑的。
“你是浅浅的继父,既然浅浅叫你一声父亲,那我也自当唤你一声岳父,有些事,还是要早做打算。至少,你也要保住林正阳吧?”
看到林少康仍然有些犹豫,穆流年再劝道,“浅浅让人送来这封信,无非也就是想要保住你们一家三口的性命。你们是她的亲人,她既然看到了这个结果,怎么可能会允许你们在她明明知情的情况下,还出事?”
林少康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闭上了眼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皇权之争,历来就不是谁能清楚地看出胜负的。
就好像是半年前的那一次,容妃成功地软禁了皇后和二皇子,可是最后呢?不也一样是输了?
而现在,四皇子消失了半年之后,突然现身,而且直接就将当初先皇的遗诏公布开来,这分明就是一点儿退路也不给自己留了。
虽然皇上一再强调,那是一个假的四皇子,可是到底是真是假,他们心中,岂会没数儿?
皇上最多,也就是糊弄一下那些百姓罢了。
“穆世子,我很感谢你能来告诉我这个消息,可是身为一名武将,我不可能做缩头乌龟,无论前面等待着我的是什么,我也不可能离开这里。我活着,不仅仅是活我自己,还有我们林家的声誉,那么多将士的生命和鲜血,才换来了我今日的成就。”
林少康的脸色有些沉痛,“我若是就此走了,倒是可以活地安稳了,可是我的心里头却是永远都不可能会平静下来。所以,我宁愿明着死,也不要偷着活。”
穆流年看着门边的一抹衣角,眸光闪了闪,“那林正阳和母亲呢?你要将他们置于何地?”
“这也正是我要拜托穆世子的。浅夏的本事,我虽未真正的见识过,可是我相信她。所以,我想请穆世子帮忙,将他们母子带出梁城。”
“我可以死,可是他们不能。我林少康也就只有正阳这么一个亲生儿子,而筱月,是我这辈子最最珍惜的女人,我不能让她有事。”
“可是岳父大人,你想过没有,若是你出了事,你让他们母子又情何以堪?”
“穆世子,我相信你今晚来找我,定然就已经是有了最好的打算。他们母子,我就托付给你了。希望你能护得他们母子平安,将来若是我林家败了,倒了,相信有你在,也不会让他们母子受委屈的。”
穆流年的眉梢一挑,他倒是相信自己,可问题是,将来的事情如何,谁又能说得准?
“我不走!”
云氏进来,身子站得笔直,双目紧紧地粘在了林少康的身上,一字一句道,“我陪着你。”
“筱月,别胡闹!这可是攸关生死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