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甚至觉得主子现在这样子好丢脸!
不过是才几两银子的小物件儿,竟然是能跟人家讨了这么半天的价!
若是你果真是普通的百姓也就罢了,可问题是你是紫夜首富云家的女儿呀,还是权势赫赫的长平王府的世子妃!
这要是传了出去,外人还指不定说主子什么坏话呢。
穆流年倒是没有觉得丢脸,只是看着浅夏就在那儿跟人家有板有眼的讨着价钱,还真是有几分当家主妇的感觉。
突然就有了一种,仔细过日子,再有钱,也不乱花的那种贤妻的样子。
穆流年的唇角含笑,虽然浅夏和许青梅今日出门都是打扮的十分低调,可是这身上的料子却都是极好的,他不信那位小摊主会看不出来。
就这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差不多得商讨了半刻钟,而许青梅从一开始的惊诧,竟然也跟着掺和了进去,也开始还起价钱来了。
那小摊主一脸的苦相,面对如此娇美的两位美人儿,他还真是有些狠不下心来不答应。
最后一咬牙,苦着脸道,“四两银子,您拿三支走,这总成了吧?真不能再便宜了,小的这也是小本儿经营。小的原本还指望着挣了钱,租个铺面呢。这样,将来小的的东西就能卖的价钱再高一些了。今日,这五两银子,您拿三支走,这可是最低的价钱了。”
浅夏挑眉,“你要租铺面?那一年的租金也不少吧?”
“那自然是不一样的。小的这东西做的如何,夫人您也是看着呢。现在小的最多也只能卖上二两银子一支,可若是有了铺面,得了一些夫人小姐的眼缘,那可就是能卖上十两银子,甚至是更高了。小的这不是家里穷,租不起铺面吗?等小的攒够了钱,就去租铺子。”
穆流年也听出了几分的门道,看了这位年轻人一眼,“你的年纪不大,这脑子倒是好用。你是哪里人?”
“回这位爷,小的就是土生土长的梁城人。这是祖传下来的手艺,不外传的。”
浅夏凝眸,“你如此年轻,为何不去读书写字,将来也考取功名?”
年轻人嘿嘿一笑,“夫人真会说笑。小的是什么出身?怎么可能中得了功名?放眼紫夜,但凡是当了官儿的,哪个不是有些背景的?再说了,小的也不是读书的料,就算是真能读好了,也未必就能高中了。”
说着,还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简单的几句话,却是道尽了无数学子文人的心声。
浅夏倒是不曾多想,而穆流年的眉心微颤了一下,轻轻地呢喃了一句,“千里马虽多,却没有伯乐呀。”
浅夏再看了一眼那些簪子,“小哥儿,我问你,若是我将这些全都买了,你按多少银子给我?”
那年轻人一听,先是一愣,随即连忙低头数了一下,总共这是有三十余支呢!
年轻人每天在这里摆摊子,好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能卖上个五六支,一般情况下,也就只能卖出一两支。想不到今天,倒是遇上了贵人,一出手,就要全买下来?
“这,您要是全要了的话,您给三十两银子就成。”
一听这数儿,浅夏和穆流年便同时挑了一下眉梢,两人基本上就是想到了一处,这个年轻人,是个极会做生意的。
这些簪子,若是按正常的价格,可能得卖上六七十两,可问题是,他要想将这些全都卖出去,可能得用两三个月的时间,这日子长了,东西难免会有损坏。比如磕碰,比如颜色不再如此亮丽了等等。
这些都将会直接影响他后面的价钱。
所以,现在这位小哥儿一听说有人要全部买下,直接就说出了一个最低的价格。听起来,似乎是很便宜,可问题是,对于这位小哥儿来说,一则不赔钱,二则,他有了现银,可以做的事情,自然就太多了。
当然,这利润自然是太薄了些,估计,也就是能赚上个三四两银子了。
浅夏点点头,“你倒是会做生意。”
“夫人说笑了。您看,是不是真的全要了?”
穆流年这回是真的有些动心了,“将这些全部包起来,这样,你自己将担子挑了,跟着我的仆人一起送回去,如此,我再给你加上十两银子,你看如何?”
那小哥儿的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哈腰道,“那敢情好,小的就多谢这位爷赏了。”
浅夏抿唇笑笑,看着他动作麻利地收拾东西,然后再跟着府里的一位侍卫一起走了。浅夏对着身边的三七低语了几句,三七点头应了,追上那侍卫将主子的交待重复了一遍。
许青梅有些不能理解,“表嫂,您好不容易将价钱压下来了,怎么又要让人多给他二十两银子?您这是嫌自己的钱太多了?”
浅夏摇摇头,“刚刚与他讨价还价,一来,是因为我享受这个过程。我虽然有银子,可是不代表了我就是冤大头,这银子随便被别人宰。二来,与他讨价的过程中,他的表情,还有言词,始终都不曾表现出不耐烦,可见此人,是个极有耐性的。”
穆流年扶着她的胳膊,慢慢地走着,“说的不错。我刚刚可是留意到,因为我们这些要在这儿,倒是有几位夫人在这儿看了看后,又离开了,也算是我们影响了人家的生意。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曾见那小哥儿恼火或者是不耐烦,可见是个心思玲珑的。”
许青梅不太能理解他们这般地夸着一个小货郎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许青梅倒是想着刚才跟表嫂一起讨还价钱时,还真是有趣,特别是每听到了他向下降一点点的时候,这心里头就有一种成就感呢。
或许,这就是表嫂所说的享受这个过程吧。许青梅思及此,也是笑了,“表嫂,您买那么多的木簪,能戴得完吗?”
“那些木簪做的虽然精致,却没有我一眼就喜欢的。三七,买回去以后,给下人们分了吧。三十余支,刚好也够倚心园的下人们用了。”
“是,小姐。”
许青梅这下又愣了,敢情表嫂不是特别喜欢,这买回去,全都打赏给了下人?
眼珠子转了转,许青梅感觉到不对劲了,“等一下,表嫂,那我呢?我本来是相中了一两支的,现在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了。”
穆流年笑看了她一眼,“行了,回头让你表嫂送你更好的。仍然是木簪,不过做工上,要比这个更精致,如何?”
许青梅这才算是满意了。
陪着浅夏逛了一上午的街,中午还是选在了永泰楼用膳。
他们没有去二楼的雅间儿,而是直接被人引入了后堂,再穿过了一处穿堂之后,到了一处小院儿,直接进到了里面,有用膳的地方,还有供他们休息的地方。
“累了吧?来,先把鞋子脱了,上来躺一会儿,我帮你揉揉腿。”
浅夏躺了上去,却是不愿意让他为自己揉腿,伸手制止了他,“我没事。今日走路走的并不算多,不算太累。”
穆流年笑着将她的手放到了身前,“乖,帮你揉一揉,这样的话,晚上睡觉就不会腿酸,也不会抽筋了。不然,半夜里你再折腾,我们谁也睡不好。”
这样一句话,浅夏自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而穆流年的手,早已经开始在她的腿上按摩了。
许青梅去了西间儿歇息,不过两个屋子中间只隔了一个正厅,而且屋子间都是相通的,中间也只是用了珠帘和落地罩相隔,这边儿他们夫妻的对话,她自然也都听了进去。
“表哥对表嫂真好,真不知道,将来我若是嫁了人,是不是也有表嫂这般地好福气?”这话自然是不可能高声说的,除了她近身的丫头外,旁人并没有听到。
“小姐,这话可不敢乱说了,小心一会儿世子爷再来取笑您。”
许青梅顿时一噎,想到了这个世子表哥,也就是只对表嫂一个人好,就算是对她这个唯一的嫡亲表妹,也是没有什么太好的脸色的。
午膳浅夏用的不多,不过,倒是几乎样样儿菜都用了几口。
“先小憩一会儿,咱们后晌再接着逛,还是说,直接回王府休息?”
许青梅抢着道,“那就在这里小憩一会儿吧。下午我们接着逛。”
难得出来一次,许青梅自然是不愿意这样快就回府了。
浅夏看了她一眼,笑道,“就依她吧。我也是许久未曾出门了,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穆流年点点头,冲着外头侯着的小二道,“去给世子妃炖上一盏燕窝,一会儿醒了正好用。”
“是,世子。”
穆流年陪着浅夏去了东间儿,两人一起在榻上躺着,不多时,浅夏就睡着了。
等到后晌他们几人再继续逛街时,竟然是在一间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前,遇到了许幼兰。
许幼兰正好是往外走,才到门口,一看是他们,略有些不自在,福了身,“给世子世子妃请安。”
浅夏的眸光微暗,看来,许幼兰是个极聪明的,知道如今他们已非淮安许家之人,对他们的称呼,也从原来的表哥表嫂,换成了世子和世子妃。
对于许幼兰,浅夏还是有几分的同情的。
可是奈何她是赵氏和许志坚的女儿,不可能是不受牵连的。
“来这里买胭脂?”浅夏的语气平和,倒不似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许幼兰微愣了一下,眼睛里有一抹亮光闪烁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到,世子妃对她竟然是还能如此地和颜悦色。
这些日子,她是见惯了世间的凉薄人心,早先与其交好的一些姐妹,这会儿个个躲地她远远地,一看到了她,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瘟疫似的。
若说以前许幼兰不谙于世,心思善良单纯,那么现在,她的心,可谓是饱经风霜了。
被未婚夫家退了婚事,让她成为了整个京城的笑柄,在府里,不是被那个可怜的妹妹取笑,就是被自己的嫂嫂嘲讽,以前的那种和乐安宁的日子,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经历了一场美梦,如今梦醒了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活在了巨大的旋涡之中,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世了。
“回世子妃,是帮家嫂来买一些。”
浅夏的眉心微动,帮许年的妻子?身为大家小姐,这等地方,原本就是极少来的,一般都是由这铺子里直接送过去就是。再不济,府上也有的是丫头能来,何苦要她一个千金小姐亲自来买?
放眼这铺子里,大都是一些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像是她这样身分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看来,她在府上的日子,也是极其难过。
“东西可买到了?”浅夏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丫头,有些眼生,应当是许少夫人身边的丫头。
“回世子妃,买到了,这就要回去了。”
三七在浅夏的耳边低声道,“小姐,刚刚奴婢可是亲眼瞧见,那个丫头对许小姐的态度很不好呢。”
浅夏拧了眉,“你身后不是有丫头吗?让她先送回去吧。我正好也要买一些,也不懂得挑,你留下来陪我选一选。”
许幼兰微愣,有些拘谨地看了她一眼,再低声吩咐道,“你先将东西带回去吧。”
那丫头也是个机灵的,知道眼前的这几位主子,她一个小丫头是惹不得的。连忙应了,提上东西就往回走了。
不过这丫头也够可以的,竟然是吩咐了外头的车夫,她自己跳上了马车,跟主子一样,坐了上去,直接就吩咐车夫走了。
这样的一幕,落在了许青梅的眼里,自然是有些愤怒的!
许幼兰再不济,也是府上的小姐,是主子,那丫头不过一介小小的奴婢,竟然也敢对主子如此地无礼?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浅夏看到许幼兰的眸底虽然是有些苦涩,不过,面上倒是平静,看来,对于这样的事情,显然已经是逆来顺受惯了。
浅夏是什么心思,穆流年如何不知?
只是许幼兰是许志坚的女儿,如今她自己的婚事作罢,旁人,自然是也没有什么法子。
直到天色将晚,浅夏让人用了云府的马车,将许幼兰送回了府,同时,还特意让云府的几名下人护送她一路进了后院儿。
初云轩里,浅夏的神色有些凝重,穆流年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只是轻摇了摇头,对于许幼兰,他并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感。
当初,他们还是淮安许氏的子嗣时,享用了许家多少的好处?又沾了长平王府多少的光?
如今许志坚一家出事,也是他们咎由自取,身为许志坚的女儿,也只能去怪她自己的父母兄长不争气,实在是怨不得旁人。
“元初,许幼兰是个可造之才。”
穆流年挑眉看她,抿唇不语。
“若是寻常女子,经历了这等风波,只怕是会如同许幼婷当初一般,哭闹不止,寻死觅活,可是许幼兰却没有。可见其心性之坚韧。”
“所以呢?你打算帮她?浅浅,她可是许志坚的女儿,是赵氏的女儿。要帮,也是赵家人去帮,轮不到我们来出手。”
浅夏听出来了,穆流年是不愿意让她插手许志坚一家的事,眉心微微紧了,“元初,无论如何,那许幼兰如今被人欺负地如此惨,也是因为我们的缘故。”
“你怎么不想想,是她的兄长和父亲想害人在前?若是那玉佩果然就是我长平王府之物,你以为,我们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说话?浅浅,我知道你心善,可有的时候,这也要看对谁。”
浅夏被他这话一噎,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堵堵的,总之就是不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