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抿唇轻笑,“母妃您瞧,他冲着我笑了呢。”
华妃也过来看了,“这孩子是个爱笑的,皇上每次来看他,他都会冲着皇上笑。皇上不管有多大的怒气,一看到他的笑,这火气也都能散了大半儿。皇上总说,怪不得当初大师说这个孩子是他的福星呢。每每都能让他消了火气,可不就能长寿了。”
浅夏闻言微诧,在华妃的脸上,倒是看到了几分真挚的笑,想来,她自己心里头也清楚,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只怕她如今也坐不到这个妃位上。
如今正是因为小皇子养在她的宫中,皇上来这里的次数多了,这心思难免就会往她这里倒了一些。这对于应该谈婚论嫁的安幸公主之言,可是一桩好事。
要知道,这宫里头每位皇子公主的人生大事,都是要由皇上来做主的。
只要皇上不发话,便是皇后,也不可能会为安幸公主赐婚的。
浅夏正想着,便感觉手上一热,身子一僵,然后表情有几分的古怪。
一旁的嬷嬷看了,连忙上前将孩子接过,再一看浅夏的手上有些湿漉漉的,好在只是尿在了手上,倒是不曾污及了衣裳。
“快带世子妃去净净手。这才好,有了童子尿引着,你将来定然也是要诞下一个男胎。”
浅夏笑了,“谢华妃娘娘吉言。”
长平王妃听了也高兴,长平王府的子嗣实在是有些单薄,加上了穆焕然,王府总共才有两个儿子。若是穆流年能早早地诞下了儿子,那么,她与王爷,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华妃娘娘将小皇子养得极好,只是,如今皇上来您这里多了,不会给您添什么麻烦吧?”
华妃心中明了,笑道,“王妃这话就远了。本宫都是什么年纪的人了?这宫里头年轻貌美的还不在少数!特别是那位新近得了皇上宠幸的妹妹,这会儿,已经是贵嫔了。本宫的出身虽说也不差,可是与早先的梅妃和许妃,还都是差了一截儿的。能做到今日这个位子,本宫心里已经很知足了。”
说着,华妃一使眼色,殿内的侍从,已是退出去了大半儿。
“不瞒王妃,自从有了小皇子,我这里倒是热闹了一些。有的是来看小皇子的,有的是借机会来与皇上偶遇的。不过,再怎么说,我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争宠这样的事,实在是不再适合我了。皇后娘娘偶尔也会来看看,时常地再赏些东西过来。我倒是沾了小皇子的光了。”
长平王妃动容,能让华妃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见她真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歪心思的。
“娘娘言重了。如果皇上不是信得过您,也不会将小皇子送到您这里来抚养。再说了,您入宫多年,从未犯过过错,这也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看重您的原因,不是吗?”
“人在宫中,多少事也是身不由己。本宫现在看着,还算是风光,可是实际上,这些年在宫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排挤,也就只有自己知道。”
长平王妃沉默,她知道这些年来华妃在宫中的日子不易。多年来,她在宫中不得宠,一开始,赵氏还对其接济一二。可是日子长了,见她的位分总是升不上去,在皇上那里也说不上话,慢慢地,也就对她冷了心思。
如今,看到华妃终于上位了,虽说也只是一介妃子,可是因为如今也算是有儿有女的人了,再加上皇上来这里的时候多了,赵家人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这人哪,当真是冷暖自知。
不受宠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多的亲戚来走动,这一旦有了身分地位,立马也就不一样了。
正想着,便听外头有人通传,说是几位赵夫人和赵小姐进宫来给她请安了。
长平王妃看到了华妃的脸上有那么一刹那的僵硬,明白她心里也是不好受,正巧看到浅夏过来了,婆媳二人也便告辞了。
在宫门口,自然就与几位贵夫人和小姐碰了面。
“给长平王妃请安,给世子妃请安。”
长平王妃抬了抬手,“免了。”
说完,也不再与她们多说,带着浅夏就走了。
为首的赵夫人看了一眼她二人的背影,再一想到了这小皇子可是许家的血脉,出自许氏的长平王妃出现在这里,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
回去的路上,浅夏有些不解,“怎么不见舅母过来给华妃娘娘请安?论理,她可是小皇子的外祖母,而且,她自己不是也出身扶阳赵氏吗?”
“她的确是小皇子的外祖母,只是这会儿,她的品级太低,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宫的。皇上当初只怕也是看中了都于赵氏有亲,所以才会让华妃来抚养这个孩子的。”
浅夏点点头,她之前倒是没有想过这个,只以为是因为华妃无子,一旦将肖云福养在了身边,定然是会好好地待他。
现在想来,许是因为这些缘故在里头的。
“母妃,皇上将小皇子养在了华妃这里,会不会给华妃也添了不少麻烦?”
长平王妃心知她说的是什么,淡笑不语,这宫里头,但凡是有女人的地方,必然就会有争斗。只不过,华妃还是沾了肖云福的光的。至少,这是个活不长命的孩子,而且与二皇子的年纪相差太大,所以,皇后不会对他们母子有什么行动的。
只不过,如今看到了赵家人的表现,还真是让她觉得有些不耻!
当初华妃那样艰难的时候,不得不依附于皇后度日,这才免了多少的陷害和猜忌。如今,总算是能成为妃子,而且膝下也算是有了皇子,这赵家人,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身为女子,实在不易。而身在这后宫之中的女子,就更为不易了。
两人出了宫,一路上自然又遇到了不少的夫人小姐,总得要寒暄一番。如此一来,倒是耽搁了时辰。
等到她们二人出了宫门,午时早过了。
一上了马车,长平王妃就赶忙让人将点心取出来,“饿了吧?先垫垫。这是用话梅做的,略有些酸,你吃了应当是合口味的。”
浅夏经她这么一提醒,还真有些饿了。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再端着了,身子软软地瘫了下来,三七给她塞了个大迎枕在身下,坐稳了,她才拈了一块儿点心吃了。
“华妃这一生也不容易,我们女人呐,虽然不能建功立业,不似男人们在外打拼辛苦,可是这一辈子算下来,也是极其不易。特别是生于高门大户之中,这一辈子都是得小心翼翼地活着。”
浅夏看出王妃这是有所感触,今日见了肖云福,许是想到了早逝的许妃。
无论之前许妃做过什么,如今人死灯灭,有些事,也没有必要再去计较,更不必再去揪着不放了。
“母妃,舅母也是出自赵氏,现在小皇子养在了华妃娘娘那里,舅母也总会表示一下吧?”
长平王妃看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说,她极有可能会借着赵夫人的手,来给华妃那里送些孝敬过去?”
“舅母可不是一个头脑不清楚的,再怎么说,小皇子也是她的外孙子。皇上喜欢小皇子,想必会爱屋及乌,对舅舅一家,多些照抚吧。”
“呵呵,你果然聪慧,小夏,有的时候,这女人活的太聪明,太明白了,反倒是会很辛苦。你身为长平王府的世子妃,将来,要面对的,怕是会更多。若是都如你现在这般,岂非是太累了?”
浅夏垂眸,王妃的意思是说要让她莫要再去关注他们了?
这是有意护着许志坚一家,还是担心自己会与他们一家对上之后,引起了扶阳赵氏的反应?
“多谢母妃提点,儿媳记下了。”
长平王妃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有些事,没有必要说地太清楚。有些人,该远了就远了,不必去理会太多。”
这是在暗示她,只需要远着许志坚一家就是,没有必要再对他们穷追猛打。
浅夏乖巧地点了头,“儿媳记下了。只要舅舅和舅母一家能在梁城一切相安无事,那么一切,自然也就太平了。”
长平王妃满意地点了头,再看了一眼那些点心,“再吃些,就算是回了王府,怕也不能立时就用膳的。万一再将你给饿着了,回头流年又要找我来闹了。”
“怎么会?元初心中敬重母妃,可是常在儿媳的耳边唠叨,说母妃这一生不易。特别是在他中毒的那几年,当真是既辛苦,又受尽了委屈。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好好孝敬母妃呢。”
“他真这么说的?”
浅夏极其配合地点了点头,一脸郑重道,“真的呢。元初每每提及当年您为了护着他,为了帮他掩盖一些东西,眼角都是湿的呢。”
长平王妃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心疼,“那个时候的流年,受了多少苦,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时候,我就祈求上天,只要能让我的儿子好好地活下去,驱逐了那些苦痛,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后来,他传回了消息,说是在你的帮助下,成功地解了毒。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帮的他,可是我知道,若是没有你,就没有了我的儿子。所以,你既是我的媳妇,又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小夏,我不奢求别的,只要你们两个都好好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母妃!”
这一刻,浅夏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人都说为母则刚,像是长平王妃这样温和的性子,也有着极其坚韧的一面。特别是当面对儿子的事情时,她总是能坚强地不像是她本人了!
回到了长平王府,两人一起用了膳,然后破例的,浅夏没有急着回初云轩,而是陪着长平王妃说了会儿话,然后再一起在王妃的院子里小憩了。
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榻上。
因为考虑到浅夏有孕,所以王妃下令将薰香都撤了。
两人躺着说话,没一会儿,便都睡着了。
穆流年和长平王回来后,本来是要直接回倚心园的。可是守在了二门的青姑姑告诉她,世子妃这会儿在王妃院子里歇着呢。
穆流年一愣,与长平王对视一眼后,两人还是小心翼翼地过去了。
进了屋子,倒是极为安静,只闻得两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穆流年看到自己的妻子睡在了软榻上,身上盖着一件儿厚厚的毯子。母妃睡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床深蓝色的被子。
两人立了一会儿,见谁也没有要醒的迹象,想了想,又一起退了出去,到了前头的穿堂里说话了。
直到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看到有丫环开始走动起来。
穆流年推开窗子看了一眼后头,笑道,“浅浅不是一个善于言词之人,于感情上,也是一直颇为淡漠的,今日竟能陪着母妃一起小憩,看来,她跟母妃处地不错。”
“你母妃是爱屋及乌。哪个当婆婆的不想着让自己的儿媳妇对自己晨昏定省?可是你宠着她,你母妃宠着你,自然而然地,也就对浅夏没有那么挑剔了。”
穆流年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儿。生怕他父王后头的一句话就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说起来,这些年你母妃也过得不易。虽然明知道我跟那些女人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为了迷惑那些人的眼线,可是这心里头哪能就一点儿也不膈应?如今你这样倒也好,从一开始,就坚持自己的立场,说不定,倒是可以真地能只娶一个女人了。”
穆流年挑挑眉,“我自然是能!因为我的眼里,除了浅浅,再装不下别的女人。而且,我与父王不同。能忍则忍,可若是触及到了我的底限,我也不是软柿子。”
长平王轻叹一声,摇摇头,“你虽然是娶到了云家的女子,可是那锦盒至今未曾打开。说实话,我现在对于那个倒是不怎么好奇了。许是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也就看开了。”
“父王,您才四十出头儿,还早着呢。”
“你祖父还好吗?”
“好着呢。身体硬朗,吃什么都香。如果不是知道他对祖母情深义重,不愿再娶,我真觉得他还能再找一个呢。”
“混张东西!怎么说话呢?那是你祖父。”长平王吹胡子瞪眼道。
“知道了,知道了。就是当着他的面儿,我也是这么说,他老人家都不生气,您气个什么劲儿?再说了,我这不是在夸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很好吗?”
两人说着,眼尖的穆流年就看到了她们两人出来了,连忙起身将窗子关了。
“还以为你们两个要喝得醉醺醺的,怎么看起来倒像是滴酒未沾的?”
长平王妃说着,还故意做了一个吸吸鼻子的动作,似乎是要闻闻他们二人身上,到底是有没有酒气。
长平王看她如此,哭笑不得道,“当着孩子们的面儿呢,瞧瞧你像什么样子?”
三人皆笑,唯长平王一人,还保持着一脸的郑重。
难得四人能坐在一起说说话,青姑姑吩咐人备了茶点,也不知是谁提了议,竟然让人去准备了麻将,四个人开始玩儿起这个了。
据闻,这麻将还是百余年前,千雪国的一位皇后和苍溟的太子一起创立的。这东西,倒也是风靡了百余年。
特别是在高门大户人家,可是颇受欢迎的。
四个人闲来无事,正好凑了一桌。
浅夏以前并未接触过这个,还好一旁有青姑姑指点着,两圈过后,倒也知道怎么玩儿了,只不过,手气似乎是不怎么好,没一会儿,就将自己准备的银子给输光了。
“呀,我说怎么姑姑这里这样热闹,你们竟然是凑在一起打麻将了?我也要玩儿。”
浅夏看到许青梅过来了,连忙就将自己的位子让了出去,“你来玩儿吧,我不怎么会,将银子都输光了。”
说着,在穆流年身旁的绣墩儿前坐了,看着他身前那堆地小山一样高的银子,还真有嫉妒了。这个男人,怎么什么都会?不过就是玩儿个牌,还能赢这么多,真是让人不舒服。
不过,浅夏又看了一会儿,明白了。